话虽这样说，但是一进到流沙山界内，周老大还是早早地派出了两名哨子到前面探路。哨子就是商队中的斥候，一般的商队走商，总是在队伍里带上两名哨子，结伴在前探路。但是这支商队不是那种大商队，所以哨子就由想多赚点银子的刀手一并承担了。

    平日里闲不住嘴的小楚进了流沙山地界，话也少了起来。柳致看他紧张，偶尔会主动上去跟他搭上几句。但是越往深处走，小楚就难免越紧张，这半天，他都紧紧地跟在柳致身边。

    “柳大哥，你说我们不会真的碰到贼人吧？”毕竟是第一次走这趟商，年纪又轻，小楚还是有些怕。

    “不用怕，就算真的有贼人，你胡大哥的刀也不是吃素的。”胡行之听到了，大包大揽地安慰着他。

    一直到了晌午，队伍即将走出流沙山地界，一行人才稍稍松了口气。徐州港到上京城除了这流沙山和午阳谷是必经之路，都是一马平川。午阳谷又离上京近的很，没有那伙不要命的贼人敢在午阳谷附近落草，所以过了这流沙山，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就在众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队伍的哨子回来了，看神色有些慌张。他纵马疾驰，匆匆来到周老大身边，附耳说了几句，看周老大的脸色有些变化。众人刚刚落下的心，就又提了上来。

    “不用担心，就是前面下马林的官道前些天下雨冲塌了，路有些不好走，咱们中午就原地歇脚，过了中午等哨子探了路回来，咱们再继续赶路。”周老大出言安慰道。

    众人闻言，不疑有他，纷纷下了马车，起锅烧饭。话虽这样说，但是周老大的神色并没有很轻松。果不其然，刚一下车，周老大就把柳致和小楚拉到了马队的最后，单独跟他们说话。

    “小柳小楚，平时你们喊我一声周老哥，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刚才哨子来报，前面下马林有伙贼人劫道。另一个哨子——猴子已经被那伙贼人抓了，就是防着咱们改道。一会儿吃了饭，你俩就走在商队的最后头，如果情况不对，不要管其他的，骑马跑。”周老大狠狠裹了一口烟锅，神色凝重地说。

    “不是说这边的贼人都很讲规矩么？大不了我们出点买路钱就是。”小楚又有些害怕。

    “真是个孩子，能这么顺利的话自然是好。一会儿看情况行事。”周老大摸了摸小楚的头，他素日里也很喜欢这个商队的开心果。

    “放心吧，周老哥，真有什么问题，我会保护好小楚。”一路上都没见过周老大慌过神，柳致猜想，这次可能真的有些危险。

    周老大对着柳致点了点头，就又去寻了胡行之，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胡行之一直往柳致小楚这边看，时而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周老大又恢复了往日间的神采，众人看到也是定了定心神。一顿饭没有吃太久，吃完众人就收拾了行装继续赶路。

    柳致带着小楚来到了商队的最后方，胡行之也跟着两人走在最后。

    商队一进入下马林，周老大就警觉了起来，一直叼在嘴边的烟锅也收了起来。

    “止！！！”进入下马林后就一直走在队前带队的周老大，突然停马，示意商队停止前行。

    “在下周复礼，与众兄弟走商途径贵宝地，无意冒犯，请当家的出来一叙，自有薄礼奉上。”他对着影影绰绰的树林，大声的说道。众人闻言，纷纷从车中抄起刀枪，散开来将车队货物围在了中央。

    四面八方的茂林突然就动了起来，原本平静的林子里，人影攒动，霎时间就蹦出了十几个手持刀剑之人，这些人大都不修边幅，一眼看去就是十几口贼人，将这一队商队围在了中间，商队的众人经历了开始的慌张，此时也稳住了阵脚，阵型向外散去，与贼人们对峙了起来。

    半晌，一众贼人身后走出一位肩抗大刀，半身甲胄之人，单看此人走路的气势，虎虎生风，就知道此人必不简单。他走至阵前站定，将肩上的大刀随手戳在地上，立时地上的石块儿就被崩出了一个小坑。

    “在下天横刀孙忌，是这山中虎头寨当家的，敢问，哪位是掌柜的？上前一叙。”他双手抱拳，做了个施礼的动作，但头却高高昂起，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周老大随即下马走出商队，将腰中的钱袋双手捧到孙忌面前：“在下就是这商队掌柜的，车中货物只是些宛州过来的特产，没啥稀奇的。晌午时当家的绑了我商队中一名小兄弟，这些金子权当请众弟兄们喝茶。还指望着当家的给条活路，放了我那小兄弟和商队离去，在下必当感激不尽，日后途经贵宝地必当再行奉上厚礼。”

    孙忌垫了垫手中的钱袋，脸上的笑容逐渐阴狠了起来，他上前拍了拍周老大的肩膀：“是个懂事儿的，但是只有这点，怕是不够我这众兄弟喝碗茶的。”

    “当家的要是嫌钱少，想要多少只管提，只求给我们这队伍留点货，也好回上京交差。”周老大的脑袋又低了低。

    “在下胡行之，早前也曾在徐州明柱山中落草，这位，孙大当家的，还请给小弟些薄面，日后必当重谢。”看气氛有些不对，胡行之也赶忙走上前来，站在了周老大身旁。

    孙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胡行之：“明柱山，胡行之是吧？上京的货是吧？”随即他连出两脚，将周老大和胡行之踹翻在地，然后从地上抽出自己的大刀，一刀向着胡行之劈下，胡行之忍痛举刀便挡，双刀相撞，竟是一瞬胡行之的刀便断成了两截，孙忌将刀压在胡行之脖子上。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了起来，商队众人看到自家掌柜的和刀手都被踹翻在地，纷纷抬起兵器向前压去，贼人们也不让步，也举起了手中的刀剑向前一步，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小楚脸色吓的煞白，双腿也不住地抖了起来。柳致紧紧地扶着他，他不是一个随意承诺别人的人，但是答应了周老大要保护好小楚，他就一定会做到。

    “实话告诉你们，货，马，车，老子全要，要钱不要命的，就上前来试试老子的刀！”孙忌出手时就已经试过了这所谓刀头的实力，不过是个二把刀，此时说话心中便更有了一些底气。

    周老大强忍着一脚之痛，慢慢爬起身来：“孙大当家，您这样就不符合山中规矩吧？这流沙山中寨子也不止孙大当家的一家，以后总归还是要做生意的。您今天这生意做的，就不怕是断头生意？”

    孙忌冷冷一笑，趴在周老大的耳边悄声说道：“只要，把你们都埋在这，谁又知道这单生意是我孙忌做的？”

    周老大闻言也笑了起来，他也压低声音问道：“前些日子，有一队徐州往上京去的刘氏古玩的商队，一队人走的也是流沙山这条道，音讯全无，想来，也是孙大当家的手笔吧？”

    孙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有些吃惊，那一单商队二十三人，绝无活口，消息不可能流到上京，他不由得对眼前这人的身份有了些怀疑。

    不等他反应过来，周老大突然动手了，他一脚飞出，直踢孙忌膝盖，毫无防备的孙忌被这一脚直接踢的单膝跪地，他刚要出手反抗，周老大已经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谅他自恃蛮力，拼命想要抽出被控制的臂膀，却被周老大按住了肩头，动弹不得。胡行之也反应了过来，上来控制住了他另一条手臂。

    电光火石间，孙忌已被控制。二人压着孙忌急速退到了商队的大车旁，“动手！”周老大大声喊道，商队众人纷纷与一众贼人混战了起来。周老大赶忙从车中取出一副镣铐，将孙忌双手铐住，镣铐穿过车辕，他这才放心地从车中取出长刀，也加入了混战中。

    胡行之与周老大互相配合，一个在与贼人缠斗，另一个趁机补刀，配合的天衣无缝，一刀一个，很快商队这边就占据了优势。

    柳致被场上的变化惊的合不拢嘴，己方占尽优势的小楚这才翘起腿，一脸轻松地坐在大车上，看着场中的混战，他拍拍柳致的肩膀：“不好意思啊柳大哥，瞒了你两个多月。我们其实是京兆尹的人。”他从腰中掏出一块儿黑铁制成的腰牌，在柳致的面前晃了晃。

    “这伙贼人我们从去年冬开始盯，徐州往上京的这条商道，弱一点的商队只要遇到他们就被洗劫一空，人也全杀了。年后上京刘家的一队运送古玩的商队，二十四口，只有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被沿途商队救下，否则也是落得个人死货失的下场，可谓是丧尽天良。所以我们才假扮商队来引这伙人上钩。”他侃侃道来。

    “那为什么拉我同行？”柳致疑问道。

    “不止是你，我们在徐州港劝说了不少商队和旅人改道，就是为了今次的行动。只是只有你一个第一次走这条道的人，怕你不幸先遇到这伙人，只能拉你跟着我们一起走了。”小楚无奈地说。

    柳致霎时对京兆伊的观感好了起来，按说这条商道本就是徐州往上京最近的一条路，怪不得一路行来，都没有见到商队或旅人的踪迹。

    “那你还在这跟我闲聊？不去帮帮他们？”柳致看着场上己方众人虽占尽优势，但仍有一些人挂彩。

    “我是文书啊！哪里会这些打打杀杀的活计。”小楚无奈地耸耸肩，一脸无辜地道。

    柳致又一次傻了眼，他心道，这京兆尹连文书都要出来剿匪么？

    大约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小楚接着说道：“我们京兆尹是个穷衙门，没啥油水，这不剿匪的一应开销回去后都得上报么？这些粗人可做不来这记账的活……”

    “嘭——”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竟是那孙忌不知哪里来的大把子力气，居然直接将实木的车辕用脚踢了个粉碎，他带着镣铐从地上拾起一把刀就加入了战局。

    本已占尽优势的己方，随着孙忌的加入瞬间打破了平衡，他就像个魔神一般加入了战场左劈右砍，对着混战中的众人一刀一个，有反应过来的与之对刀，也是刀断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