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对方真的铁了心要这个挂坠，方远墨只有一战。

    即使是死，也比事后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强。

    方远墨怕死，但更怕自己看不起自己。

    出乎意料的，鬼刺豪猪停下之后没有攻击方远墨，他们都清楚，这场战斗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方远墨的死亡，一个失去视力，身受重伤的凝气境初期对上一个成名已久的凝气境巅峰，结局将没有任何悬念。

    鬼刺豪猪毫不怀疑，此时的方远墨连自己一击都接不住，方远墨也如此认为。

    “你……何必呢，只是一个挂坠而已。”

    ？方远墨感到疑惑，它为何停止了追击？尽管心中疑惑，但他还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它对我有特别的意义。”

    “是你某个亲人给你的吗？”鬼刺豪猪一副洞察一切的表情。

    方远墨没有说话，只是抿紧嘴唇，既然对方已经看出来了，如果它还执意索要这个挂坠的话，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鬼刺豪猪撇撇嘴叹了口气，难以想象一只山一样的巨猪是怎么哼出如此人性化的声音的，总之方远墨确实从对方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失望。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鬼刺豪猪继续道，“你们人类啊，总是喜欢用感情束缚自己，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物件，完全没必要如此珍视。”

    方远墨并不想和一头猪探讨人类的感情问题，当下也是想要离开：“不同物种对于感情的定义可能不太一样。如果前辈没什么事的话，晚辈就先走了。”

    “等等。”

    方远墨心头一紧：“嗯？”

    “我让你走了吗？”鬼刺豪猪身体一震，一股强烈的威压从它体内释放，向外蔓延。

    巨大的压力压迫着方远墨的身体，几乎是瞬间，方远墨就单膝跪地，难以抗衡对方的威压。

    那不仅仅是来自于凝气境巅峰的压力，还有多年厮杀积累的杀气，霸道无匹。

    尖叫，嘶嚎，怒吼，疯狂，血腥，种种感觉顺着鬼刺豪猪的威压施加在方远墨身上。

    强横到接近实质的压力，藏在威压之中的疯狂气息，它们压迫着方远墨的内心，摧残着他的精神。

    方远墨咬紧牙关，身体却是难以支撑，眼看就要趴在地上。

    不！不！不！

    方远墨死死咬着牙，强行让自己的身体挺立，让他在一头猪面前服软，不可能！

    压力继续，方远墨想要喘气，可那四面八方涌来的压力压迫着他的胸腔，让他难以呼吸，他越是想要张口就越吸不到空气，他的眼前开始模糊，意识也开始涣散。

    随着他精神意志的逐渐涣散，眼前的各种画面也开始疯狂闪动，那是他意志溃散的前兆。

    一张张类似照片的画面在脑海里轮换，给方远墨的感觉，和传说中人死前看到的走马灯一模一样，方远墨也清楚，就算自己多坚持也是没有意义的，哪怕他站起来也不会是鬼刺豪猪的对手。依旧只是它随手就可以碾碎的小角色。

    但那又如何？

    方远墨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即使没有希望，他也会尽可能压榨自己的最后一丝能量。

    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方远墨体内的异质化精神力奔涌如潮，渗透在每一处肌肉，骨骼，散发出璀璨的光芒，拼尽全力对抗着外来的压力。

    眼前画面依然轮转不休，从小到大，从久远到清晰，各式各样的记忆化作汹涌浪潮，奔腾在方远墨的脑海和眼前，一桩桩一件件往事也浮上心头：

    中学和一群伙伴在某个大赛获奖时同伴的笑脸；小学时老师对他调皮行为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学时和同学畅想未来的憧憬；得知黑暗来临时的错愕；十余岁时独自一人骑行万米的紧张刺激；得知自己要来幻梦界时母亲劝说时的神情……

    这些记忆，有的清晰恍若昨天发生，有的已经被遗忘在记忆海洋的角落，此刻都被这个后遗症以一种奇怪的顺序翻了出来。

    画面闪动的越来越快，方远墨已经看不清每一张的内容，但是在这些所有画面的下层，有一张画面却是越来越清晰，它穿过一张又一张画面，顽强的浮现在方远墨的眼前，不肯消散。

    那是一个阴雨蒙蒙的天气，母亲牵着方远墨的小手，一个身材高大但略显瘦削的男人背对着他们远去，他右手随意的抬起，头也不回的向着身后挥手示意。

    彼时的方远墨，还只有两岁。

    看到这副画面，方远墨再也忍不住，张着口，无声的喃喃道：“爸……爸。”

    就像是玻璃碎裂，又像是迷雾消散，在他说出这两个字之后，身体内一股巨大力量迸发，冲散了所有画面，破开了所有压力，眼前的一切宛如轻烟般散去，压迫着方远墨身体的压力也顿时一松。

    方远墨身体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的眼眶被泪水打湿，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恭喜你。”鬼刺豪猪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言语中有几分欣慰。

    方远墨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转动眼珠看着鬼刺豪猪。

    先前的极端压迫下，他的身体吸收了所有异质化精神力，又以一种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爆发了出来，这才顶住了鬼刺豪猪的精神力压制，与此同时，困扰方远墨多天的后遗症，似乎也在那一瞬间的爆发后彻底消失。

    “你……”方远墨现在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鬼刺豪猪毫不意外：“行了，别动了，你现在没晕厥已经是天赋异禀了，就别再为难你那千疮百孔的身体了。”

    它庞大的身体动了动，撇开四肢，在地上趴了下来。

    “怎么样，眼前的世界是不是完全不一样了？”鬼刺豪猪笑着问方远墨。

    方远墨眨巴一下眼睛权当回答，他已经知道了，鬼刺豪猪没有恶意，最多说是恶趣味。

    “你知道吗，刚才那种全身上下浑然一体的感觉叫什么吗？”

    方远墨：……

    你看我说的出来吗？

    鬼刺豪猪看出他的心理，哈哈大笑：“也不和你开玩笑了，你肯定不知道，”下一刻，它的脸色忽然正经，“那种状态，叫‘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