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尽的焦虑和恐惧之中等待了四分钟之后，裴庚才知道时间到了之后，平台会自动发送信息让甲方进行交付。

    而这个交付过程中的猎奇程度，对于裴庚这个人类来说也有些为时尚早。

    那本书，那本被平台称作E级污染源的书自行打开，冒出无数漆黑的粘稠的触须当着裴庚的面把那副画生硬的吞了进去，然后一切回归寂静。

    这个过程速度极快，快到让裴庚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地上那些粘稠发腥的黑色液体证实了那邪恶之物的存在。

    “请耐心等待，委托人正在对你的画作做出评价。”

    三分钟过去，就在裴庚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一串晦涩难懂的古怪音节在他的脑海中炸裂般的响起：

    “Tekeli—Li！”

    这声音像是某种生物濒临死亡时绝望的哀嚎，又如婴儿新生之后的啼哭。

    伴随着声音的戛然而止，那本无名之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靡下去，再看时，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让人不安的活物感。

    “委托最终评级：S”

    “委托人对你的画作非常满意。”

    满意吗？！你确定刚刚的音节真的是满意的意思吗？！你真的没有骗我吗？

    裴庚的后槽牙有些发酸，他很怀疑如果没有心智长城，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数次了。

    “额外奖励已获得：原初修格斯”

    “委托奖励已发放，已可以开始【画家】阶位的升格仪式。”

    “介入超凡，你将有机会接触到更多有趣的委托人，获得更加丰厚的奖励。”

    有趣？呵呵。

    哪种有趣，指画不完就把自己弄死的有趣吗？

    异界平台的播报完毕，裴庚感到自己面前的一小块现实缓慢的扭曲了。

    三枚金灿灿、表面雕刻极为精细的古代金币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仪式用具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极其吸引人注意的东西。

    裴庚很难用语言形容这东西的模样。

    它的颜色和裴庚的皮肤极其相近，甚至可以说它就是一块人肉。

    你能想象这么一坨东西身上拥有眼睛嘴巴等器官的样子吗？

    裴庚感到了一阵极其强烈的恶寒，这东西仿佛抽象主义绘画变成实体一样，它甚至还会蠕动，从两侧张开如同鱼鳃一般的空洞中还能看到某些勉强能够称作是脏器的部分，这东西的存在就是对世界客观真理的绝对亵渎。

    可偏偏裴庚在它的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恶意，反倒是有一股亲切的感觉，这就让他更难受了。

    如果他猜得不错，这东西恐怕就是所谓的原初修格斯了。

    “你，既然有嘴，你会说话吧？！”

    “是的，主人。”

    “作为古老者伟大的科技产物，我和我的族群能够以任何主人想要的方式进行沟通。”

    “我能感知到，如您一般的低等存在并不能接受我真正的形态，请容我转变一下。”

    原初修格斯的身体发出一阵蠕动，开始发生变化，那张抽象的人嘴竟然发出了标准的人言，甚至还是女声。

    听到这玩意可以变形，裴庚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要是以后每天回到家里都会看到这一坨玩意，他感觉自己早晚要得神经衰弱。

    原初修格斯开始迅速的转变，极其抽象的身体也逐渐发生变化，甚至开始拟态出人类的服饰。

    哦哦！竟然是维多利亚时期的女仆装！？

    原本对它的拟态不抱任何希望的裴庚在看到裙子的雏形之后，瞬间心情激动起来。

    而且还那么大！

    没想到这东西还挺会。

    “这是基于您对女性的性癖好制定出来的最佳方案。”

    裴庚激动的心情随着原初修格斯的语言瞬间冷静下来。

    为什么要读心我的性癖！？

    拟态完毕，出现在裴庚面前的不再是一坨烂肉，而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女仆。

    “我说，你拟态可以，能不能拟态的彻底一点？”

    “手脚都有了，但是你这和毕加索抽象画一样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面前的女仆，虽然作为人的一切都具备齐全，但唯独那张脸上的五官如同拼接画一样古怪无比。

    “抱歉，如今的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原初修格斯虽然模拟了人类的声音，但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裴庚也放弃了，虽然那张脸看起来还是很邪典，但至少也比一坨肉强。

    “身为奴仆，我将一丝不苟的执行您下达的所有命令。”

    “您需要我为您提供古老者疯狂的学识？还是需要我将和您一般羸弱的下等生物屠戮殆尽？”

    裴庚连忙拼命的摇头：

    “别别别，大可不必。”

    “你先帮我把在这里的东西打扫干净再说吧。”

    原初修格斯应声，身体之中瞬间伸出无数根错位的触须开始摆放东西，看的裴庚嘴角一抽。

    打发原初修格斯给自己做家务之后，他将目光移动到了那些用作仪式的物品之上。

    这个叫做佐希克大陆的世界上，拥有超凡。

    超凡，顾名思义，超越凡人的力量。

    超凡是个很广阔的概念，其中有一部分可以被人类所掌控，也有一部分完全超脱于人类认知。

    比如修格斯这种东西。

    而在凡人中，超凡的知识明显不是常识，它只作为鬼祟的密谈话题随着人们口耳流传，诸如什么超自然现象，什么隐秘的组织。

    很少会有普通人证实它们的存在。

    而裴庚，如今不仅见识到了超越人类常理之物，甚至马上自己也要踏入超凡的世界了。

    前身为何会自杀？家里又为何会出现超凡的污染物？这一切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裴庚不清楚，但直觉告诉他，自己当前的处境绝对谈不上安全。

    多一份力量，多一重保险。

    万一前身惹了什么天大的麻烦，他总不可能靠着修格斯解决吧？

    ......好像也不是不行。

    裴庚拿起那个用作仪式的小刀，按照附赠的一份《傻瓜式晋升指南》上面的内容开始执行仪式。

    晋升这个什么【画家】的第一阶位，所需的材料为他的鲜血和一副拥有污染能力的画作。

    在这份指南上有较为明确的标注，基本上使用所有的仪式似乎都需要仪式者的鲜血作为主体。

    至于有污染能力的画，他刚刚画的那副西装修格斯的画作就静静的躺在那里。

    一份完美的拓印品，下面还打着异界平台四个字的水印。

    原本的画作只能让人感觉不舒服，但如今这幅画却给了裴庚一种异常邪恶的感觉。

    异界平台把它处理成了污染物。

    割开伤口，甘甜的红酒顺着裴庚的手滴落在那副画框之上。

    刹那间，画作上的修格斯竟然如同活物一般从画布上涌出，贪婪的汲取裴庚的鲜血。

    无数的触须顺势缠绕而上，直到触碰在裴庚的手臂上。

    裴庚顿时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裂开一般，无数声耳语在他身边响起，修格斯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在眼前闪烁前行。

    只是这次，他并没有感觉到很难受，黑暗中的触须传递来温和有力的感觉。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杆画笔。

    除此之外，他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眼中的世界似乎变得更加细致入微了。

    笔杆呈现出古朴的灰色，触感冷润，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画笔的笔头正在以诡异的姿态扭曲，通体黑色，裴庚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动物的毛发，而是缩小版的触须。

    这笔是活的。

    可能是因为仪式产物的缘故，裴庚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和它之间的微妙联系，要是换做平时这么一杆活笔出现在自己手里，他早就吓得扔出去了。

    这些触须能够依照他的念头随意变化类型和粗细，扇形，平头等都随心而动。

    心念一动，它就会变成墨水一般融进裴根的皮肤，不见痕迹。

    他再次将画笔召唤出来，尝试性的蘸了一笔颜料，随手一抹。

    画布上，刚刚那随便涂抹的一笔竟然让他感到了强烈的不可思议和古怪意味，让他本人都忍不住为此陶醉心动……

    “这，这一笔真的是我能画出来的东西吗？这简直是最伟大的艺术！”

    心智长城瞬间开始工作，裴庚的心绪突然平静了下来，如同潺潺流水。

    他猛地从那种嗑药一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明白了，用这杆笔，画出来的画，就是异界平台定义的污染物！

    用它所制的画，似乎天生就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和成瘾性，让人越看越想看。

    “我超，这已经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精神感染了吧？这就是【画家】的权能？！”

    裴庚惊叹连连，看着手中的笔，如果他的画作在未来的一天能够在展会上展出，那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他已经开始想着如何用这杆画笔发家致富了。

    收起画笔，裴庚这才反应过来，已经白天了。

    房屋的所有杂物都被堆到一起，那些鬼祟的颜料也被处理的干干净净，原初修格斯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反倒是让裴庚颇为不适应：

    “我昏迷了多久？”

    “您已沉眠了一晚上，现在已经是早晨八点。”

    异化的女仆彬彬有礼，幻化出的巨大“附肢”随着它的鞠躬在裴庚面前晃来晃去。

    裴庚心中默念非礼勿视，点了点头，拿起那三枚硬币：

    “原......算了，你名字太长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以后你就叫毕加索了！”

    原初修格斯不懂裴庚的恶趣味，它对主人的所有命令言听计从。

    收拾完东西，裴庚伸展了一个懒腰。

    没有了性命之忧，他的心情自然也好了许多。

    前身的记忆因子弹穿脑残损不堪，他还得花时间摸清楚这个人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自己，又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就在裴庚沉思之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传来：

    “弗朗西斯·培根！赶紧给我出来！看看你惹了什么乱子！”

    “灰烬教会的牧师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