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牧当年战败后便离开华夏，国外三年喋血生涯，他参加过非洲中东多地的小型战争，冒着枪林弹雨厮杀，也曾化身国际杀手组织的王牌，刺杀过多国政府要员。

    曾经挑战整个华夏武林未染一人血的赵牧，在国外双手尽赤，滚滚杀气油然而生。

    这三年里，一场场生与死的边缘，赵牧不断突破极限，内力再度突破，添一甲子以上深厚，堪比周游。

    直到境界桎梏出现，这是天地环境衰弱后造成的，这层无形的壁障，限制住当今华夏武林所有内力大成的宗师，赵牧如是，周游亦是。

    天地环境衰弱的根本原因是灵气不再滋生，武道下一步修炼需要借助灵气才能突破，无数惊才艳艳的高手直到寿终，也只能在壁障前望洋兴叹，无力再进。

    从赵牧与周游交手到现在，彼此厮杀已超过三百回合，一招一式混着内力外劲，就算再深厚的内力，也有枯竭的时候。

    赵牧再次感受丹田枯竭的滋味，很难受，整个丹田榨干后发出绞痛，但他仍然咬着牙忍痛挥动拳头。

    甚至在他耳边不断出现幻听，眼前也有一幕幕往事浮现。

    男生女生第一次相遇，坐在大树枝丫上，男生绘声绘色地连比划带说，女生始终面无表情，男生一不留神从枝丫摔下去，躺在地上四脚朝天，女生噗呲笑出声来……

    赵牧无意识地挥动拳头，打中周游的下巴，老道士身形踉跄下摔倒在地。

    刚开始习武，男孩打牢基础阶段，吃了不少苦头，每天晚上都要泡药浴，泡完后躺在床上依旧全身酸疼，中年师傅走进屋子，亲手给男孩做着推拿，让药浴效果发挥最大，第二天男孩又能生龙活虎地爬起来……

    赵牧压住周游，又是狠狠一拳打上去，老道士脸上鲜血横流。

    马上要下山，年轻男生睡不着觉忍不住出门，恰好看到年老师傅也在外面望月，师徒二人像之前那样坐在一起，聊了很多很多，无关武功，无关天下第一，年老师傅最后嘱咐，你可别在外面被人打死了……

    赵牧势不可挡地再打一拳，老道士满是血污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笑意。

    第一次下山，年轻男生有些无措地说身上的钱被骗走了，年轻女生气得直咬牙，说你这个笨蛋怎么自己不被骗走，咕噜噜男生肚子响，女生去旁边的包子店软磨硬泡，拿回来四个大包子，然后她又返回包子店去帮忙叫卖……

    呼……呼呼……

    赵牧高高举起第三拳，胸膛急促喘息，丹田的绞痛到极致。

    拳压武林的霸气、携卿共行的意气、师杀挚爱的悲气、血染双手的杀气……这些年来发生的一幕幕，不断浮现。

    冥冥中，赵牧耳畔仿佛又听到孙婧的话，“那你可一定要拿到天下第一啊！”

    混元一气，始之武道，明暗虚实，执掌真我。——《混元一气录》

    赵牧陡然间心思通透，从无意识的混沌状态中醒来，混元一气录所载术育响彻在心田。

    十五年练武、七年游历、三年厮杀、一生执着，赵牧心里不断问着自己，“这就是真正的我吗？”

    混元一气录中武功修炼，讲求要义第一点，就是能够完美控制自身的每一处地方，手、脚、肌肉、血液、毛发等等。

    赵牧已经做到完美控制的程度，他觉得这就是执掌真我。

    可既然执掌自我，那为什么没有混元真气？

    真我了然，悟本培气，堂堂大道，不受拘束。——《混元一气录》

    真我是到底是什么？如何方得了然？

    丹田处不断传来深入骨髓地绞痛，赵牧迷茫的心境再复清醒。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不对，这是师傅从小教我的，绝对不是我想要的，那我想要的是什么？！”

    “是……是……是……是保护！保护重要的人！这才是真我！”

    “师傅是天下第一，我打不过他，保护不了婧婧，所以她走了……当初我若是最强，哪怕师傅也不能从我手中夺走婧婧性命！”

    一瞬之间，赵牧的思路从混乱到清晰，他看清眼前的路，找到真我，了然本性。

    霸、意、悲、杀，这四种所谓的气，虚幻无定，只有极深刻的经历后，才会出现无形的气场，当赵牧明悟真我时，在他的眼中，身周环绕四色不一样的流光，紫、金、黑、赤！

    赵牧高高举起拳头，四色流光随之融作一气，涌进他的丹田。

    若世间再无灵气，那便另辟蹊径，虚气为合，炼实灵冲，赵牧枯竭的丹田中生出一缕真气。

    轰！

    拳头砸中地面，真气震荡下，校场场地以拳头为中心，一圈圈辐散碎裂。

    真气！真气！真气！

    天地环境大变后，再未有人修炼出的真气，今日在赵牧手上重现。

    混元一气录上讲的真我，是了解本心，方可看到身上蕴含的无形气场，明暗虚实便是借助虚假气场融合为真实灵气，借此一瞬突破壁障。

    不愧是传承数百代的《混元一气录》！

    往昔一幕幕涌现心头，赵牧最后时刻拳锋偏移，并未打在师傅头上，而是落在地面，释放出强猛的破坏力。

    陈亦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惊呼道：“地碎了！”

    一拳将平整的校场打得碎裂，这是什么仙人操作？

    与死亡擦肩而过后的周游，盯着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弟子，口中却发出大笑，眼角甚至有泪光闪烁，“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四气相合才能一举突破！来吧，我的好徒弟，杀了我，你就是日后的天下第一！”

    赵牧却是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俯视着自己的师傅，他说道：“师傅，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逼我突破吗？”

    “我爹当年为了那群老百姓，主动下山束手就擒，我之后便再未在山上修炼，在外参军游历，国家和平后，我去寻访各门各派挑战，凡输我者皆死，当年武林整整一代的宗师，被我杀的七七八八，我成为天下第一，可无灵气再难突破。”

    “后来我收了第一个徒弟，将他培养成才，等他来挑战我的时候，我才有所悟，可是我已经找不到真我了……”

    “我那位师兄，被你打死了吗？”赵牧突然问道。

    周游一愣，说道：“最后我不忍心下杀手，放他下山了。”

    赵牧眼中疼痛更深，他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让婧婧死？”

    “……只有她死，才能助长你的悲伤之气！”周游幽幽回答。

    赵牧心疼地闭上眼睛，回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一点一滴，最后他睁开眼睛，尽是冷漠。

    他俯下身子，将掌心按在周游丹田处，真气轻轻一吐，将周游的丹田刺得千疮百孔，再无法聚起内力。

    周游的脸上闪过愕然，紧跟着充满痛苦，“你废了我的武功！”

    “您养育我长大，我下不去杀手，既然您视武如命，那就让修为去替死，从此你我再无师徒之情。”赵牧轻轻说道，“从今以后，这混元别殿为我所有，吾为当代混元门主！”

    “不，你怎么能废掉我的武功，咳咳……”周游激动喊叫着，口中吐着鲜血。

    赵牧看向站在校场边的陈亦，说道：“能劳烦你将他送下山吗？”

    陈亦从发愣中回过神来，忍不住点头，却不敢跟赵牧多说话，小跑到周游身边，将老人搀扶起来，向下山石径走去。

    周游眼中满是绝望，形若枯木，陈亦费了好大劲才将他搀走。

    就在即将离开时，周游猛地回过头来，盯着曾经徒弟的背影，虚弱地说道：“今日放我离开，他日你会后悔的。”

    赵牧却不应答，他步履蹒跚地向混元别殿走去，赵潇雨见状连忙跟上去。

    “老人家，我们先下山吧！”陈亦叹了口气说道，他不由想到周游被废掉武功，那还能教自己吗？

    突然感觉胳膊被攥紧，陈亦听到周游说：“带我去镜湖！”

    陈亦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沉默地点头，搀扶着周游，沿石径下山。

    周游虽说武功被废，但是眼界仍在，在他指点下，陈亦扶着他最短的距离离开十里林阵，然后走向镜湖。

    此刻镜湖旁边，同学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原因是一夜过去，营地里整整少了四个人，张小龙、周天、陈亦、赵潇雨。

    而聂落落缩在人群中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陈亦扶着周游从树林里走出来，同学们忍不住出声询问，陈亦轻轻摇头，示意先别问。

    站在镜湖边，周游盯着平静无波的湖面许久许久，他猛烈地咳嗽，鲜血像不要钱一样吐出来。

    “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周游突然开口。

    陈亦一愣，他发觉到是对自己说的，鬼使神差地点头，说：“愿意！”

    “混元门的武功我不能传你，但是另有其他武功，由我手把手调教，你日后武道成就亦会有所成！”

    陈亦沉默半晌，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可不觉得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周游轻轻摇头，“无所求，你可敢与我走？”

    陈亦深吸一口气，他转头看向营地那边的同学们，想到在学校里经历的事情，再想到先前山下目睹如同仙人打架的场景，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于是，陈亦松开搀扶的手，后退两步，屈膝跪倒，在身后一众同学惊讶的目光下，他连磕三个响头。

    “弟子陈亦，拜见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