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挛鞮氏的贵种，挛鞮括拔最近很不开心，已经有三个百夫长因为办事不利被这位贵种亲手鞭笞，出军帐都是被人抬出去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战战兢兢，说话做事小心翼翼，生怕成为第四个倒霉蛋。

    早上的例行会议上，挛鞮括拔盘坐在上方，正用极为凶狠的目光扫视全场。

    他是较为传统的那类挛鞮氏贵种，为人霸道，好斗暴躁，喜欢打猎。面部带着各种狰狞的伤疤，头发散乱披在身后，穿着一件白色狐裘皮大衣，手里还把玩着一个白色人头骨酒器。

    这个头骨的来历在场很多人都知晓，头骨的主人是上一任丁零王，他勾结月氏人搞了些小动作，试图摆脱蛮子的控制，却被蛮子单于发现。

    大怒的单于派出两万骑兵征讨丁零部落，领头的正是左大将挛鞮括拔。

    蛮子大军攻破丁零部落后，丁零王不愿受辱便自刎而死，他的头颅被这位挛鞮氏贵种制成了人头骨酒器，从此成了挛鞮括拔一件标志性的酒器。

    “已经24天了，为什么一个晋阳还攻克不下来！”

    挛鞮括拔愤怒的一拍桌子，眼神中闪烁着凶光。

    “足足五万骑兵，还有三万多民夫，本将军甚至将亲军派出去为你们监军督战，但为什么到现在了，晋阳城还是安然无恙？”

    “你们这群该死的虫豸，去劫掠地方时甚至比蛮军还要凶残勇猛，到了攻城的时候又变成了软脚虾，成了该死的懦夫！”

    挛鞮括拔对着全场破口大骂，“长生天不会保佑你们，因为你们贪婪胆怯，连草原上的咕咕虫都不如！”

    鲜卑，浑庚、屈射、丁零等小族头人纷纷低着头，承受这位统军大将的谩骂，对于这样的场景，不少人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劫掠是实打实的收获，能为部落带回足够过冬的物资，当然要拼命了。

    可晋阳城那么险峻，他们又不是傻，干嘛要替蛮军去拼命？累死累活打下来了，里面大头全是蛮子的，他们这些小部落最多喝口汤，还不如出去劫掠村镇来的好处多呢。

    被谩骂就骂上几句吧，又不会掉块肉，反正别指望他们替蛮子用命去填晋阳城的沟壑。

    “从今天起，攻城顺序要有个改变了，汉狗和民夫第一，你们第二，蛮军全都不动，由我的亲军督战，后退者皆死！”

    挛鞮括拔冷冷的说道，他是看出来了，不用一些粗暴手段，这些该死的小部落根本不会用心用命。

    攻城的时候喊得比谁都厉害，气势汹汹上去了，没过一会儿就溃散下来，跑的比民夫都快。

    仔细一检查，人基本上没事，就连刀身都干干净净的，这谁能忍得了。

    “伟大的挛鞮将军，我们部落人丁稀少，又没有足够强大的战士，去做攻城主力无疑是送死，您这样的命令只会让臣服于挛鞮氏族的小部落寒心啊！”

    “是啊，左大将，我等的实力哪能和伟大的蛮军相比呢，就连蛮军都打不下来的城池，我们又怎么可能成功，还请您收回成命啊！”

    “将军，我们鲜卑部落向来是忠心耿耿，您不能这样对待我们啊！”

    听到挛鞮括拔的话，这些小部落头人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开口，或是卖惨或是哭诉，纷纷抗议这一命令。

    在军帐中的蛮子一众高层冷眼旁观，不少人甚至露出了残忍和戏谑的眼神，就像看一众小丑般。

    他们早就看这群划水偷懒的小部落不爽了，要不是左谷蠡王之前下命令，要求善待小部落，拉拢他们，给他们一些甜头的话，很多蛮子将领早就想给这群小部落头人一些好看了。

    抢东西比谁都猛，一到打仗就划水躲在后面，蛮子又不是他们的爹，怎么可能愿意这么惯着他们。

    “我不是在和你们商议，我的命令必须遵从，谁都改变不了，谁不听就去死！”

    挛鞮括拔充满杀意的看着几个小部落头人，“你们死了，我会让蛮子千夫长统领你们的部落，带着他们上去攻城，没有斩获足够人头和战果之前不得后退一步！”

    “赫连千夫长，你带着我的亲军督战，今日下午我便要看到结果！”

    “诺，属下遵命！”

    名为赫连的蛮子千夫长站出来领命，脸上满是残忍的笑容。

    蛮子一耍横，这群小部落头领便没招了，拳头比不过对方硬，人也没有对方多，只能老老实实接受这个安排。

    他们活着，还有机会为部落争取话语权，取得战果后退下来保存实力。

    可如果他们死了，那部落的勇士绝对会被蛮子派遣做敢死队，不到消耗完之前绝对不会罢休。

    竖日下午，新一轮的攻城战开始了。

    照例还是由俘虏和民夫打头，他们只有最简陋的武器，最大的作用就是消耗城上守军的箭矢，以及成为填充沟壑的垫脚石。

    身后则是穿着打扮五花八门，带着参差不齐武器的各种小部落战士，他们在攻城车和投石炮的掩护下，嗷嗷叫着一窝蜂冲了上来。

    城上守军在二十多天的攻城战中熟悉了蛮子的各支部队和实力，一眼就认出了今日攻城主力换成了喜欢划水的小部落战士。

    而往日有着犀利箭术和悍不畏死精神的蛮子却没有出现，让晋阳守军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下午的攻城力度不会太高了。

    轰

    攻城车撞到城墙上的同时，栈板上的小部落战士嚎叫着冲上来，这次他们都得到头人们的吩咐，知道蛮子翻脸了，若是再像之前那样划水，全队都得死，所以打一开始便全力以赴，拿出了最强的状态。

    而他们这截然不同的改变也打了晋阳守卫一个措手不及，以为走过场却碰上了搏命的，不少城卫在大意下丢掉性命，甚至有一两处城墙口都被小部落战士成功占据。

    见到战果的小部落战士更加振奋，在自家领队的带领下继续朝着城墙上猛攻，在几处城墙口与守卫厮杀一团。

    晋阳方的守军被打个措手不及，但在前线宋统领的指挥下，一批生力军支援补充，耗时一个时辰成功将小部落战士又赶了回去。

    “不许退，再进攻上去！”

    小部落战士刚退下来，就被赫连千夫长的督军拦了下来，用雪白长刀逼着他们重新上前战斗。

    这些战士又惊又怒，险些炸了锅。

    他们自认为已经尽力了，死了不少同胞，杀了守卫还占据了几片城墙，只是因为人数不够才被守军赶下来。

    现在逼着他们重新返回战场，这不是要他们送死吗？

    “将军，孩儿们刚经历了艰苦的战斗，是不是应该回去修整一下？”

    一个小部落头人赔笑道。

    “不行，我接到的命令是看结果，我不管你们组织多少次进攻死多少人，今天必须登上一片城墙。

    下一次进攻，只要你们能上去，我就会带着蛮子勇士支援。

    若是登不上城墙，你们就都去死！”

    赫连面无表情的拒绝，身后蛮子骑兵挽弓搭箭，锋利箭矢瞄准这些人，显然再后退一步就会被射杀。

    望着蛮子冰冷目光，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动真格了，并且拒绝一切讨价还价。

    在蛮子骑兵的蛮横的欺压下，这群敢怒不敢言的小部落战士只能咬紧牙关，再次组织人手进行攻城。

    事实证明，没有退路的人总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各部落战士愤怒呐喊着，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攀爬上城墙，与刚才的老对手厮杀成一团。

    不同于之前，这次无论死了几个同胞，这群战士都像是疯了一样前仆后继，朝着刚才突破过的位置发起进攻。

    很快，晋阳方守军节节败退，小部落战士便在城墙上重新占据位置，并且有着明显的扩大趋势。

    “儿郎们，长生天庇护着你们，冲，把该死的汉狗都杀光！”

    赫连不再犹豫，不等小部落头人哀求便主动发起进攻，带着休整一日后如狼似虎的蛮军参与进攻。

    箭矢犀利又悍不畏死的蛮子给了城卫更加沉重的一次重击，在如潮水般的进攻下，晋阳城卫第一次有了崩溃迹象。

    宋统领大惊失色，慌忙调动后备军前来支援，并且将张云敌来信教的金汁也顾不上再留，十多口大锅金汁全部顷刻倒下。

    在这种不分敌我的巨大化学武器震慑下，再骁勇的蛮子也扛不住，被烫伤的蛮子凄厉惨叫滚下城，而其他没有被溅射到的蛮子也是心有余悸，眼神中满是惊恐，竟不敢再上前。

    “这群卑鄙该死的汉狗，竟然如此下作！”

    赫连气的跳脚，他作为前线指挥官，和城墙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就这样还被金汁熏得不轻，更别提前线战士了。

    他知道今日的进攻已经落下帷幕，再坚持也不会有太大的意义，直接命人吹响鸣笛，如蒙大赦的蛮子和小部落战士慌忙撤退，结束了艰苦的一天战斗。

    回到营帐后，还没等赫连想好怎么和挛鞮括拔解释，就听到了一个意外的坏消息。

    “什么，一支三百人左右的汉人骑兵在骚扰我们的后勤线？”

    赫连满脸不可意思的重复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