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鬼魅无形
“你过来看。”石成非说。
黎菈见无异状,大起胆子,走上前来。
赫然便见到馆中的女子,当然也瞧见了她胸口的剑,于是问道:
“或许,这不是刘娘娘,而是李朱的母亲?”
石成非一边左右打量,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一边否决了她的猜测:
“这可能性不大。李朱和王芝云等等,都没有展示什么特别法术,李朱之母想来也不会。她被沉塘之后,即便尸体漂流,也顶多漂在洞口位置。又怎会被置入这棺中,十几年来,尸体不腐呢?
“所谓沉塘,是要活活将人淹死。拿匕首杀人就不是这个意思了。如果当时匕首不致死,但你看,这棺椁并不封口,人可以外逃,还是和沉塘的意图相违背的。”
这水下密室,即便不是刘娘娘布下的阵眼,其设置打造也非人能所及。
更别提门化为无,烛骤然亮,棺悬在空,是显然的仙人法术。
所以这种种法术的中心,当然更可能是刘娘娘。
黎菈同意他的分析,但是还是有种种疑惑。
“方才你说,刘娘娘以身入阵,阴灵成圣。是你师傅从哪里获得了消息,知道她已经死去了么?”石成非问。
黎菈白他一眼,问道:
“你瞧我像是个死人么?修身炼心、阴灵入神,只是道家譬喻而已。”
“那这柄匕首应该不是她自己插的。”石成非分析道。
“哪有人拿刀子插自己心口玩的?”黎菈虽处未知环境之中,但还是被石成非的废话逗笑了。
刘里玲胸口一柄匕首,发出寒冷的蓝光。刃面反光,是精钢所制。
若说这匕首是这几年的产物。然后有人专门潜下水来,把匕首刺入她的心口?
也不太合乎行为逻辑。
石成非想到了一种可能。虽然同样匪夷所思,但相对更能解释眼前的景象:
“恐怕刘娘娘也是被‘沉’下来的。”
“啊?”黎菈一时没明白意思。
石成非给她稍微解释了一番,自己从王芝云处看到的画卷,说道:
“也就是说,当年的事儿应该别有隐情。有可能是刘娘娘和蛟龙之间的斗争,远比传说的残酷。也有可能是,还有第三方掺和其中,刺杀刘娘娘。
“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这匕首是来自……王李二家的人。他们不一定是什么好人,起码不一定像他们自己留下的神话里,描述的那么好。”
黎菈想起了刚才王芝云的陡然发难,点了点头。
她若真是代表正义、镇守蛟龙的好人,怎么突然向他们发起攻击呢?
石成非伸出手,寻思要把匕首拔下来。
“小心。”黎菈面色不安。
通常这种带有封印物色彩的,都让人觉得不安心。
陡然解开封印,说不定会造成什么后果,放出什么东西呢。
石成非手刚触碰到匕首,陡然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
这匕首不像匕首,反而像是寒冰一般,粘灼人的手。
他吓了一跳,陡然松开,说道:
“看来并非我们能解开的。”
便在这个时候,四周的氛围忽然暗淡了几分。
或许是人的错觉,身后毛喇喇的,有诡异而冰冷的目光扫射过来。
让人不寒而栗,寒毛立起。
两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黎菈张嘴想要问什么,但是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于是便没有问出口。
她也不敢回头。
石成非心中也明白,鼓起勇气,猛地回头。
只见到在灵殿的入口处,阴侧侧的站着一个湿漉漉的身影。
是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的脸惨白发肿,但又依稀能看到美人的轮廓。
身上缠满了水草,所经行处,留下长长的水渍。
水珠在不断下滴,怎么也滴不完。水滴声在空旷的大殿内,不断回响,回响。
她一双瞳孔过分放大的、漆黑的眼眸,毫无生气而冰冷地,盯着两个人。
“啊……”黎菈战战兢兢,低声询问。
但石成非木了一般,回头恰巧跟这双瞳孔对视上。愣在原地,心中悚然。
她并无什么动作,就是这样跟他对峙。
有五六个呼吸,他才鼓起勇气,心中有了计较,咬唇让自己清醒一点,说道:
“我们没有坏心,我们是来为李朱寻找母亲。”
听到这话,那道湿漉漉的身影才开始慢慢的往前行进。
她轻飘飘地走入这大殿之中,腿上并无动作,就是在空中径直浮行。
石成非留意到,她没有影子。
片刻之间,她已经来到两人身边。
一种潮湿黏腻的触感,以及一种冰冷窒息的氛围,笼罩了两人。
在四周烛火的照耀下,只觉得身边仿佛有粼粼水光,无数的水草在摇曳。
便在这个时候,黎菈骤起发难,连扔出两张符咒。
分别是“定魄咒”和“吸魂咒”。
她躲都不躲,任由符咒袭来。
两道符咒穿身而过,软塌塌的掉在地上。
黎菈的脸简直要同她一样的发白。
“你们不要害怕。”这女鬼开口说话,声音低沉而刺耳。
但只要不害怕,耐心听取,还是能听出一种腔调上的温柔。
只是人鬼有别,鬼之一物总归是阴冷潮湿的。
“你便是李朱的母亲么。”石成非问。
这女鬼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妾身生前的名字,大概是叫王雯吧。你们见过我的孩子么?他还在人世吗?”
“他好好的,有二十岁了。”石成非说。
王雯鬼魂的脸上,似乎露出一点愉悦。
就像在潮湿冰冷的洞穴里,点燃一根火柴。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那种温暖,实实切切,并不是假的。她不住呢喃道: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此时见这鬼魂可以交流,并无害人之意,心下逐渐放松起来。
这是在打量王雯的鬼魂,忽然也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在杂满水草、水波的外表下,不过是一个文雅内敛、颦(pin)眉垂目的可怜女子。
石成非心中欣喜,知道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他此时有太多问题想问。
但是还是先耐心,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一说给她听。
王雯听到李家堰塘变质,两家争斗十几年,死伤不知数,默不作声。
又听到李朱带领族人,跟王芝云相互抗争,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接着,又说了上清派的阴谋,以及王芝云如何突然发难,将两人击下水。
王雯忧色更重,不住叹气,幽幽地说道:
“王芝云……她是我的亲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