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李密受教了
在山谷的另一处,从老人接手后,林修缘便退至十数丈外的一处空地前,静静观望着老人和那高大男子的争斗,当老人说出那句规矩之话时,仿佛看到了自己师傅当时面对道祖和佛祖化身的场景,虽然已经过了三个月的时间,却依旧如昨日一般,历历在目。
突然,一道脚步声从他身后出现,林修缘转头看去,却微微一愣,发现竟然是一位锦衣霓裳,华贵尊荣的女子向他走来,女子容颜清丽脱俗,堪称倾国,手中提了柄沾血的细长宝剑,脸色淡然从容。
根本不需要去多加思考,在这山谷中能有这般打扮的人,只可能是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堂姐,长阳公主了,只是马车前的战乱还未结束,她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想到这里,林修缘的目光放到了她手中的那柄还在滴血的长剑上,又看了看她本人,微微皱眉,不曾说话,反倒是长阳公主率先开口道:
“不必误会,我并非是你们修行中人,但我终究是圣周王朝的长公主,我圣周虽然尊崇儒道,但却是以武立国,作为武勋世家的儿女,怎能忘了自家的根底。”
林修缘回想这句话,倒是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他的父亲林淮北,作为圣周武勋最盛的镇南王,最崇尚的便是武学之道,可惜天资不足,无法踏入武修之列,却在带兵打仗上颇为神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天资卓越的军神。
林修缘想了想还是说道:
“那些人既然冲你来的,就这样看着你杀过来,也没人阻拦?”
长阳公主淡淡道:
“那些黑衣人不过是用来搅局的棋子,真正要冲我来的,是你刚才打败的那三个人和此刻正在和李老动手的那位魔宗堂主。”
林修缘眼神微动,这是他第三次听到魔宗一词,先前则是那位自说自话的武修王霸,和那位魔宗堂主的自述,但他却并没有纠结此事,反而是问道另一件让他更为关心的事情。
“他们为何要杀你?”
长阳公主好看的秀眉轻轻褶皱一瞬,又很快舒展开,依旧是轻声细语道:
“或许并非是杀我,而是想把我抓走,至于原因,应该是有人不想让我回到京都吧。”
林修缘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以他的心思聪慧,已然能想到,这件事情或许牵扯更广,甚至是庙堂之争,对于这些事情,林修缘并没有兴趣掺和,自然也不想知道太多,故而重新将目光放到了老人身上,也就在此时,那位高大身影的魔宗堂主,直接借势逃离,而老人也一步跨出,追了上去,林修缘的眼神微微波动。
不知为何,这位无故前来的长阳公主对林修缘十分关注,哪怕对方只一点微弱的眼神变化,都被她清楚的看在眼中,故而轻声道:
“不必担心,李老乃是无涯书院的副院长,乃是儒修一脉的上四境中,定规境强者,位列文庙的儒家贤者,一个小小的魔宗堂主,还没办法对他造成威胁。”
林修缘看了长阳公主一眼,眼神中多少有些讶然,这位老人的身份倒真是来头不小,儒家一脉,以北方的浩然书院唯尊,但这并非是代表儒家只有一个浩然书院,相反,儒家书院遍布九州,足有数百家之多,而其中仅次于浩然书院存在的三大书院,分别是圣周京都所在的无涯书院,南晋扬州的白鹿书院,以及西蜀之国的岳樊书院。
足以可见,一位儒家排名在第二位的无涯书院的副院长何等厉害,更何况,他本身还是儒家文庙一百一十八位圣贤之一,其地位已然不能以尊荣来形容。
林修缘不禁感慨,九州皆知圣周崇儒,二者之间的确是关系密切,一位长公主的身边,竟然可以请动一位这样的高人护送,可见一斑。
但是面对长阳公主的回答,林修缘却只是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我并未担心老先生会输,我只是觉得,那人作为武修,却遇敌不战而退,辱没了武修一脉的精神,有些失望,也有些愤慨。”
长阳公主倒是没想到林修缘的心思竟然是这样的,不仅有些哑然失笑,轻声道:
“李老说的没错,你当真是一位妙人。”
林修缘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也就不作回应了。长阳公主也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和他一起安静的站着。
片刻后,老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二人身旁,手中还提溜着那位高大男子的尸体,他看了看二人,随手将尸体扔到一旁,笑道:
“麻烦都解决了,接下来的路程可以安心读书了。”
长阳公主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言,而林修缘看着被随意扔在一旁的尸体,却微微皱眉,然后对老人生出一丝敌视来,默默盯着对方,并未开口,老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林修缘的目光,笑眯眯的向他看来,有些意外道:
“小娃娃,为何平白无故对老头子我生出了些许敌意,好生奇怪。”
林修缘倒是并未犹豫,直接开口道:
“儒家讲究修身修己,以君子之道教化万民,老先生身为儒家贤者,就该以身作则,这样肆意羞辱他脉修士的做法,非君子所为也。”
老人闻言,突然一怔,看到地上躺着的尸体后,才恍然大悟,林修缘的怒气从何而来,却是因为自己先前的那个无意之举,他先是眼神灼灼的盯着这位少年郎,发现林修缘也毫不示弱的盯着他,眼中终是划过一丝异样神采,随后在长阳公主目瞪口呆之下,站直了身体,神情严肃认真的对林修缘抱拳行礼道:
“少年郎言之有理,李密受教了!”
林修缘倒是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让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行如此大礼,自己反倒是僵持在了原地,面对老人严肃认真的神情,他的心中却突然有些后悔和紧张,自己是不是先前说的太严重了些,他赶忙伸手搀扶老人,不让他真的躬身,老人倒也没有坚持,抱拳行礼后,便微笑着看向这位少年郎。
林修缘犹豫了片刻,还是抱拳说道:
“老先生,在下的话或者严重了些,我也知道此人并非好人,但同为武修一脉,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尸身受辱,而不作为。”
眼见林修缘如此说话,老人更是开怀大笑道:
“不严重,不严重,此话说的刚刚好,圣人曾有言,众生生来皆为平等,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故而自当也不该依仗修为去辱没他人。少年郎虽非我儒修一脉,却深的读书人该有的心境。给老夫好好上了一课啊。”
老人的话,反倒是让林修缘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此刻对于老人先前的那点敌意,随着老人的这句话而消散,反而从心里更为尊敬了些,毕竟想要学问高并不难,但若是学问高深,身份尊贵,还能谦逊对人,不忘初心,这样的读书人,值得任何人去尊敬。
老人看出林修缘对那位魔宗的堂主出现多少有些同情之意,以至于险些武道心境不稳,便缓缓说道:
“少年郎倒也不必太过为此伤神,这位魔宗的堂主,严格来说,已然算不上是武修一脉了,而且,也并未死去,老夫手中的这具肉身,不过只是一个空壳子,那家伙的阴魂早已金蝉脱壳,逃之夭夭了。”
林修缘略感讶异,看向老人,眼中有不解之色,老人似乎颇为喜欢林修缘,即便先前被少年怒斥,但依旧是毫无怨言的耐心解释道:
“他乃是你们武修中的第四境,神游境的高手,这一层境界与道家的元婴境,和我儒家的通玄境,都相差不多,已然可以达到虚魂凝实化灵的地步,到了这一步,便可以阴灵之体神游千里,不在拘泥于肉身禁锢,先前老夫追击之时,他便舍弃肉身,灵魂遁走了,现在留下来的,也可以算得上是尸身,但事实上也就是一具空壳子。”
林修缘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见到这具肉身时,没看到对方身上有半点伤口,还在奇怪是怎么死的,现在总算明白了,老人则笑眯眯的继续说道:
“至于我所说他并非属于武修一脉,这就要从魔宗这个特令独行的一脉说起,其实天下修士一直都只有儒武佛道四脉而已,而大概三千年前左右,我儒家的一位至圣先贤,不知为何,突然另辟蹊径,动了要融合四脉的念头,这位圣贤的地位超然,修为高深,在四脉之中,交友广泛,他用自身号召力,在四脉之中四处招揽志同道合的朋友,研习各家所学,想要将其融合一处,在创出一学。
后来此事被四脉的尊者知晓,极力劝阻他放弃这等危险之法,最终未果,甚至为此大打出手。再往后,这位至圣先贤便脱离儒修,汇集四脉追随之人,创立宗门,自立一脉,这一脉被四脉修士统称为魔,而他们这一宗也被成为魔宗。”
此话一出,林修缘也不由睁大了眼睛,魔宗的由来竟是跟儒家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