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晴提出要跟钱震宇见一面，被批准了。

    “你听着……”

    “我们分手吧。”钱震宇抢先说。

    “什么？”吴晴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你，要跟我分手？”

    “我必须为多多考虑，她长大了，我不能再让她只有阿姨，没有妈妈。”

    吴晴莫名其妙：“你等会儿，谁是多多，拖油瓶不是叫钱婷吗？”

    钱震宇无奈地笑笑：“她说妈妈不要她就是因为她叫钱婷。妈妈最爱钱，钱不能停。她自己起了个小名叫多多，钱多多，妈妈就会开心了。”

    连旁边的警察都不禁唏嘘。

    吴晴愣了一下，又问：“那你呢？你不是说会一直等我吗？”

    钱震宇用极其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晴晴，你明知道我十八岁开始就喜欢你，十多年了。”

    吴晴不知为什么心里生出一丝慌乱，他怎么可以扔下她，她用一贯骄横的语气命令他：“你再等等我。”

    “对不起。”

    钱震宇说：“二十多岁的一年和三十多岁的一年是不一样长的。我真的……等不起了。”

    他抱起女儿：“多多，跟阿姨说再见。”

    “阿姨再见！阿姨你头发好漂亮，一定要每天开心啊！”

    穷酸相的男人抱着说话大王拖油瓶转身要走。

    吴晴突然大声喊：“等等！”她手忙脚乱地请求警察：“我的包……能不能帮我拿一下包？”

    她扭开价值四万多的香奶奶小金球，从里面掏出一个苹果，放进钱多多的小手里。

    “明天早上吃，早上吃水果是金。”

    一大一小两张脸，皮肤都像雪一样白。

    “好的，妈妈。”

    ……

    回程是贺队开车。

    可能是赶夜路的关系，每个人的脸都像藏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小鲍大概得了不讲话就会死的病：“前边儿就是跨江大桥？来的时候鬼打墙，都没顾上看。”

    跨江大桥位于S省境内，横跨C江水道，全长超过三十公里，跨江部分超过八千米，蔚为壮观。

    为了让大家忘记鬼打墙，老郭凉嗖嗖地问：“听过人肉桩的故事吗？”

    小鲍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抗议：“不是吧郭哥，你又来？”

    “据说造桥时打桩下一根断一根，施工方请来的风水先生说必须打生桩，就是把活人埋在地基下祭桥。”

    小鲍：“别说了郭哥……”

    “有个女工程师强烈反对。”

    小鲍：“郭哥……”

    人类已经无法阻止老郭。

    “想不到，她在工地上查看的时候突然掉到了桥墩里，没气了。于是……女工程师永远在大桥下长眠，人肉桩的故事就这么传开了。”

    “……”

    迷之沉默里，警车开上了大桥。

    就在小鲍很怕老郭又憋什么大招时，贺蓝突然说：“是时候了，咱们把案情捋一下。”

    所有人脸色严肃起来。

    贺蓝一边开车，一边说：“最近发生的案子看似复杂，其实可以分成两种简单的类型——毫无预兆的自杀，和没有预谋的他杀。”

    “马海豹、段令发、张伟国自杀，陶勇、护士韩絮杀人。这些事件就像方程式，每个受害者都是一个未知数。”

    “N个未知数，需要有N个方程，这是方程组有有限个解的必要不充分条件。”

    警花听到的是：“%@&@p;$￥#阿巴阿巴。”

    老郭听到的是：“他妈的，现在线索不够。”

    小鲍听到的是：“我是yyds我是yyds我这双眼已经看穿一切。”

    贺队还在继续：“我们解不开这些方程，是因为实际上还有第N+1个未知数。而我们缺少最后一个关键的方程。”

    接下来这句话三人倒都听懂了——

    “这位神秘的N+1”，贺蓝平静地说：“应该就在我们四人之中。”

    ……

    在官渡的提议下，逆光把路线做了调整，自驾终点改到了成都，然后从双流机场直飞西宁曹家堡，包一个西北青甘大环线七日游。

    “行程包括茶卡盐湖、东台吉乃尔湖、水上雅丹、艾肯泉、茫崖翡翠湖……”

    “装什么，问你话呢。”

    “张掖七彩丹霞……”

    “我问你！基因检测报告是怎么回事！”黄若辰提高了音量。

    官渡：“逼急了我就说暗恋你，你敢信吗？”

    黄若辰：“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真信啊？信我重新说。”

    官渡用食指尖点了点眉心：“我对你的检测结果一直有疑惑。虽然当时没找到有医学意义的靶点，但你的TCS基因确实存在不明突变。”

    “其实……”他顿了顿。

    黄灿灿，这可是你自找的。

    “你可以盲试一种实验阶段的靶向针剂。”

    黄若辰双手搭着方向盘，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官渡揉着太阳穴，不太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他应该按照惯例，骗她是营养针、止痛针、安慰剂、抑制剂……随便什么。

    扎就完事儿了。

    这种Eve毒株和普通靶向药一样，只对有特定基因突变的癌症患者生效，但Eve永远不会向FDA申请上市。

    它只会存在于G氏漂浮在公海上的零号实验室里。

    能注射Eve的人凤毛麟角。全球癌症患者超过九亿，每年新增超两千万，有TCS基因突变的新增永远是个位数。

    注射后，十个还有九个半会引起肿瘤爆发，迅速死于器官衰竭。从Eve培植成功算起，四十年来有大概两百人接受了注射，能活下来成为突变者的寥寥无几。

    “你考虑考虑。”

    官渡说：“风险不小，肿瘤可能会爆发进展，一下子人就走了。但也是你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黄若辰爽快地说：“好，到了成都给你答案。”

    官渡：“啧！我就喜欢你这种小三上门照样不慌不忙的大房气质！”

    “滚，胡说八道是不是能当饭吃！”

    宁波，150km

    高速上绿色的路牌每隔一段就会出现，数字不断减少。150km，120km，80km，50km……

    像黄若辰倒计时中的小命。

    地主胜利。

    董停云耳尖忽然动了动，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退出游戏点开相簿，指尖在数张照片之间滑动。

    程曦做梦也想不到，神秘失踪的黄若辰基因检测报告，会出现在董停云手机里。

    原件已经被他销毁了。

    “你可以盲试一种实验阶段的靶向针剂……”

    “到了成都给你答案……”

    有点意思。董停云靠在乌尼莫克副驾，闭目养神。

    司机是程父十万火急派来的退伍特种兵。

    程曦一个人趴在宽敞的房车车厢里，正在抱怨程父多此一举：“爸爸！说了我有保镖，是董还山的玄孙哦，人家可是名门之后。”

    程父举重若轻地答：“我还是龙的传人呢。”

    程曦：“那你派谁不好，非派个姓龚的大叔，还让别人叫他老龚，我差点就喊老公了，这不是恶心人吗？”

    黄若辰的奥迪打头，乌尼莫克最后压阵，逆光自驾团九辆车浩浩荡荡开上了跨江大桥。

    ……

    警车行驶到跨江大桥二分之一处，在应急车道停下了。

    一跳一跳的双闪灯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哒、哒、哒、哒……”声，仿佛暗示四人中有一颗隐藏的定时炸弹。

    “贺队？”

    警花不解地问了一声。这条高速集卡多，超载多，疲劳驾驶的司机更多，应急车道不是紧急停车带，停车很危险。

    “就这儿吧。”

    贺蓝没有回头，也不知道对谁说：“做个了断。”

    小鲍感受到隔壁车道飞速驶过的大货车带来的空气嘶鸣和车身颤抖，心惊肉跳地说：“蓝爸爸？要不咱们回去再说。”

    “不”。

    贺蓝冷冷地说：“现在是最小范围，只有四个人，危险也是最小的。”

    “因为，这位N+1可能有群体催眠之类的能力。”

    “群体催眠……”小鲍没好气儿地骂老郭：“郭哥！我就知道又他妈是你干的，你刚才给蓝爸爸吃什么了？”

    老郭拒不背锅：“就喝了个补脑口服液，有QS认证的，瓶子还在。”

    小鲍从水杯架抠出两个小棕瓶，上面写着：“忘不了”牌补脑口服液，一日一次，一次一瓶。

    “这事儿不对，”刑警本能让小鲍抓住漏洞：“一天一次，车里怎么会有两瓶？”

    老郭挠挠头：“我有时候经常忘了喝。”

    买一种叫“忘不了”的口服液，然后经常忘了喝。小鲍憋了半天说：“郭哥……不愧是你。”

    警花差点笑出来：“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