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午时三刻
卯时时分。
一抹鱼肚白已经从天边亮起,夜幕已经缓缓的朝西边退去。
皇城地底的诏狱之中,随着一阵“哐当哐当”的声音响起,一辆囚车从甬道之中缓缓驶出。
凌玄清便站在那囚车之内,被囚车上方的圆口卡住了脖子和双手。
远处的朝阳虽然才刚刚升起,可依旧有些扎眼。
凌玄清的眼睛忍不住微微合起。
“凌先生,昨夜可曾休息好了?”
昨日的那个牢头骑着马,跟在囚车的左侧。
凌玄清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那牢头也不恼,摇着头道:“凌先生,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这年头诏狱里关着的人,十个里有六七个都是被冤枉的。不过被冤枉,再去法场的路上还如此淡然的,您倒是第一个。”
这牢头倒也是个妙人,凌玄清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若是我说我死不了呢?”
“哈哈哈咳咳.......”
那牢头连忙捂住嘴笑了起来。
“凌先生您莫不是还在梦里,这都是去法场的路上了,您难道还觉着自己有活路?”
凌玄清动作轻微的点点头:“当然有活路。”
牢头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好一会儿他才缓了下来,开口说道:“成,要是你凌先生活下来了,我请你喝酒。
若是你死了嘛......只要别来找我就成。”
“我可是非美酒不喝的,你得早些备好银子。”
“只要你不死,就是天上的仙酿,我都去给你寻来。”
牢头摇了摇头,只当是这人临死前说的胡话。
这么多年,进了诏狱里的人,就没几个能活着出去的。
更何况现在都已经送往法场,基本上可以说半只脚已经踏进地府了......凌玄清目光望向皇宫的方向,心说竹茵,莫让我失望!
......咚!!
皇宫内院,一声龙钟响起,震耳欲聋。
孙道荣一颗皓首,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在龙钟之上,额头上的鲜血都已流了出来。
“老臣孙道荣!求见皇上!!”
他发出一道声嘶力竭的吼声。
而在万寿宫外,身穿朱红色官府的龙瑾,一脸难色的看着他。
“孙御史,这个时晨陛下还未起来,您这是何苦呢?什么要紧的事情,非要如此惊扰了圣驾?”
“老夫遭人蒙骗,差点错害了忠良!如何能不急!”
孙道荣口中喊着,动作却是不曾停下来。
龙瑾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略作沉思后,龙瑾开口询问道:“孙御史可是为了凌玄清而来?”
“不错!老夫正是为他而来!”
内心的答案得到了肯定,龙瑾心里一下子便狂跳了起来。
这么短的时间,却让这老御史的态度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那位凌玄清就有这么大的能耐?
龙瑾眯起了眼睛,心说若是保住了这凌玄清,那对于幕后策划此事的人,可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在心里权衡了下利弊后,龙瑾便做出了决定,直接说道:“孙御史稍等,杂家这就去唤皇上过来。”
话落,不等孙御史做出回应,龙瑾便转身走进了万寿宫里。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过后。
龙瑾才从宫殿里走出。
“孙御史,皇上宣你觐见。”
孙道荣脸色一喜,对着龙瑾一躬身:“多谢龙公公!”
说完,孙道荣便走进了万寿宫里,一眼便瞧见了坐在首位上满脸不悦的武德。
他连忙跪下:“臣罪该万死!惊扰了圣驾!”
武德摆了摆手:“说吧,这么早就来找朕,所为何事?”
“皇上!臣有罪!”
孙道荣把头重重的砸在万寿宫的地面上。
武德眉头直皱,正欲问话,就听底下的孙道荣说了起来。
“皇上,凌玄清凌太医是被冤枉的!!昨日臣造奸人蒙骗,构陷了凌太医,欺瞒了皇上,罪臣万死不辞!但罪臣可一死了之,凌太医,却不能死啊!!”
“你说什么!!”
武德从龙椅上豁然站起,一脸震惊的看向孙道荣。
“昨日弹劾凌玄清,要朕处斩的是你,今日要朕放了他的,还是你!孙道荣!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孙道荣的脸上流下两行老泪。
他从怀里取出一份奏折,高举过头顶。
“皇上,事情的始末,皆在这份奏折之中!”
武德冷哼一声,坐回到龙椅上,挥手让龙瑾将奏折呈了上来。
武德翻开奏折一看。
里面的内容,除了整个案子的经过,还附带了孙夫人的证词!
将整份奏折看完后,武德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紫。
自己的凌兄弟没有犯罪,一切都是被冤枉的,凌兄弟也并没有辜负朕的信任!!
想到这里,武德勃然大怒:“孙道荣!你可知罪!”孙道荣头往地上一磕:“臣!知罪!无论皇上如何处置,臣都毫无怨言,不过此时已是辰时末!还请皇上立刻下旨,赶赴法场!救下凌太医!”
“哼!龙瑾!”武德冷哼一声,拍了一下龙案。
“老奴在。”
“即刻拟旨,快马赶去法场,救人!”
“皇上,马上就到了行刑时辰,不知现在去救是否还来得及。”
“来不及也要救!一定要将凌玄清救下!”
“是!”
武德看了一眼法场所在之处,心中暗道:“希望还来得及,凌兄弟,你可千万不要死啊……”
......午时,天青如洗,白日高悬。
监刑官坐于监斩台上,默默的计算着时辰。
凌玄清被绑缚双手,立于处行台前,昂首挺胸,没有丝毫的畏惧。
在处刑台的周围,无数双等待观刑的眼,不顾刺眼的阳光,仰头朝天空缓缓移动的太阳看去。
“已是午时两刻了。”
人群里,有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此话一落,人群立刻隐隐有些骚动起来。
他们这些人里,有不少都是在京城那场大疫中,被凌玄清所施救过的人,全部都承受过凌玄清的恩惠!
“大人!恩公是被冤枉的!!不能杀啊!”
“这可是救人生死的活菩萨,杀不得啊!”
“冤枉!都是冤枉啊!”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一下子便激起了百姓们的情绪,纷纷大喊了起来。
监刑官看着喧哗的人群,眉头一皱。
“来人啊!让他们住口!法场重地,不得喧哗!”
“是!!”
刑场四周的士兵拿起鞭子就朝着周围的百姓抽打而去,口中大声的呵斥,镇压着喧哗的人群。
凌玄清见到这一幕,高喝一声:“乡亲们!不用担心凌某!今日,无人能杀我!”
监刑官冷笑一声:“都到这个时候了,谁还能救你的命?”
这监刑官一挥手,一个身穿红衣的刽子便扛着刀来到了凌玄清的身后。
那一把屠刀,在烈阳的照射下,闪烁着摄人的寒光!
监刑官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的太阳,脸上浮现一抹狞笑。
只见他一把掷出一块木牌,丢在了地上。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红衣刽子手饮一口烈酒,一口喷在了屠刀上,随后高举起了雪亮的鬼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