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先来一壶武夷红，再上两个包子解解乏，我今天出门早，现在快过辰时了，还没吃早饭呢。”马秀才一点也不含糊，茶馆老板就像吃了个苍蝇，把骂人的话强自憋了回去，挥挥手让身旁的小二快去，回过头就催促这寒酸秀才：“马上就有，马上就有，你老人家要不先说说，让我们明白明白？”

    马秀才看身边的人围了好几层，瘦削的脸上得意地笑了笑，抬手捋了一下山羊胡子，故意抬高嗓门说道：“这就谢过老掌柜了，不才马江南，洪武二十年乡试秀才，现在已经是永乐三年，我也今年五十有四，”

    “马秀才你就别废话了，快正正经经给我们说说吧！”围上来的众人急了。

    “急什么啊，我这是要给你们讲解讲解皇榜上的事，这是国家大事，我马江南身有国家功名，这就是正儿八经的以示庄重，你懂什么啊。”

    马秀才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端一下架子，举起小二刚端上来的武夷红茶，浅尝半口，捏了捏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才不急不慢地继续着：“这皇榜昭告的事情，着实是我华夏几千年来未曾有过的大事。从秦皇横扫六国，到汉武帝唐太宗开疆拓土，至于赵宋官家守城不足可也能藏富于民来说。当今永乐天子得天眷顾，是不世出的天之骄子啊。皇榜上说，有大明子民从海外偶得神物，可亩产两千斤，根茎叶皆可吃，还能医治夜盲症。现在已经安排工部在来年开春，大明全国试种，一年后全国皆种，而且这个一年可以两造啊，天下再无饥荒，再无饥荒啊！”

    轰——茶馆内炸成了一锅粥，甚至茶馆窗外围着的好事之人，也惊讶莫名，最后纷杂的吵闹居然成了一声声高昂的皇上万岁。

    待众人稍作平复，那马秀才继续道：“各位先等等，皇榜还有后面一段，那是说神物名叫番薯，番薯的种植必须由官府管控，如果有人携带任何种子，或者根茎叶等离开各地官府范围，必须上报和缴纳税钱，如果携带出大明国境，那就是里通外国的大罪，要灭三族。”

    哦——人群内又是一阵唏嘘。

    封建社会皇权果然是最有效的行政手段，但是民智未开，对皇权的极端崇拜也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聂小七这天不用当值，大清早的时候就直奔鸡鸣寺去找了老和尚一通抱怨，抱怨这个万恶的旧社会，抱怨自己身无分文只有一个近侍的衔头。

    老和尚只是安静地听着聂小七不断地说着，在最后来了一句：“那个王嫣，赎身应该在宝钞三四百贯钞左右，不贵，可是呢，我现在没钱。”

    “没钱？嗯，那我去求朱瞻基？”本来小七还想和老和尚抬杠，可没钱是一个很合理的理由。

    “找朱瞻基也不是不行，可你要想救那姐妹俩还是想要翻案？”

    “翻案？那两姐妹的案子能翻？”聂小七眼珠一转，笑意已经从嘴角浮现，手上也没闲着，拎起茶壶往着老和尚的茶碗冲茶。

    “你见着了那个王家的姐姐？她很漂亮？”老和尚皱起了眉头，狐疑地注视着聂小七的眼睛。

    “说啥来的，我一个大好青年怎么会那么容易见色起意，你赶紧说说怎么弄。”

    那个惹祸的驸马王宁，其实是靖难时候，在建文朝中铁杆支持朱棣的粉丝，长期为朱棣发情报，妥妥的一个卧底人员。后来被曝光了，下了诏狱，抄家，女眷都被发落到了教坊司。直到朱棣登基后才放了出来，还封了侯。

    而那王嫣一家，的确也是受这个王宁牵连，家主是王宁亲弟王祥，被一同下的狱，家中女眷同样流落教坊司。可是王祥却与方孝孺的一个学生交好，差点还结的亲家，就是下了狱才没成事。后来方孝孺被诛了十族，也就是他的学生也都被牵连，于是王祥这人后来就没有人去捞了，现在还在诏狱呆着。

    “你回去找个由头，在朱瞻基那边给支点钱，跟他提一下这件事，我这边也去找找太子，在官场上把这事给办了。”

    虽然聂小七是朱瞻基身边的红人，可也不是随时可以见到未来皇太孙的。而且想个由头也不是那么容易，聂小七还没怎么立功，赏赐也不多，上次救了太孙，结果也还是把那姚广孝的匕首给赏赐了回来，等于是朱瞻基借花敬佛，聂小七分文没赚。听说那个胖胖的太子爷抠搜，原来他儿子也一样，找他借钱估计一个字：难。

    小七想到前天在后厨房见到王玥的时候，自己差点就把口水流在下巴上。在那白皙的脸上，因为劳作了半天而冒出的汗珠，把这姑娘装点得更加水润，鼻梁直挺，虽然鹅蛋脸在颧骨下有一些瘦削，但应该是长期高强度的劳作造成的，但是修长的身姿和肉眼可见的饱满，让聂小七确认这超出了这个时代纤细的审美观，是正儿八经的现代美人，再低头扫视，聂小七心里更加有底，她没有缠足。

    “大人如果能为我妹妹赎身，脱离苦海，小的愿意做牛做马伺候大人。”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王姑娘多礼了，我并无此意，哦，不是，我是说我会尽力把王嫣救出来的。做牛做马那些什么的就不需要了，太客气了这！”聂小七有点兴奋的语无伦次，而王玥虽然觉得这人说话有点古怪，但终究是给妹妹一个希望，所以也没有往心里去，还是双手放在了腰间，微微垂下了头。

    聂小七紧紧盯着那沾着汗水的刘海和那低垂的眼睫毛，痴痴地说不出话。

    “大人？”

    其实王玥的脸也已经红了，可她虽然是大家闺秀，但是这几年受尽艰辛，性子早已磨砺，在言语上也更显大胆。聂小七被她喊了几声，才缓过了神，连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大人可有家室？”王玥忍着已经发烫的脸颊，抬起头直视聂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