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之间气氛微滞。

    秋熤瞥了灿一眼，主动开口道：“怎么，他也来这里了吗？”

    熅摇摇头，脸色有些沉重道：“他死了！”

    秋熤瞳孔微缩，脸上带着惊愕，道：“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

    熅看了两人一眼，目光在灿身上稍作停留后轻声道：

    “部落找到他的时候，他和一只避役一起被压在废墟底下，身上有伤，送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青了，昨天晚上我看见他们把他抬进来，没过一会，又把他抬出去了。”

    见两人都没再说话，他轻出口气，他不由解释道：“在这里的人就是这样，能挺过去的，你就自己大摇大摆的走出去，挺不过去的，就会有人帮着把你抬出去。”

    “这段时间走了不少人，周围空下来的地方大多都是这样，但认识的，也只有烙了......”

    灿静静听着，鼻翼微煽，他和烙的矛盾是从‘崖洞’里带出来的，两人互看不过眼，明里暗里折腾了对方好几次，各有胜负，可以说，在整个部落里，灿最讨厌的人是谁——烙，当之无愧！

    只是烙，就这么死了么？

    就算自己再怎么讨厌他，他也不该去死的啊！

    两人之间的争斗再激烈，但那又如何呢，双方也从没做过会真正伤害到对方的事啊！

    他们，都是从‘崖洞’里走出来的孩子，虽然从未搀扶过，但活着本身，不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吗？

    “那......他的尸首呢，抬到哪里去了？”秋熤感觉灿的神情有些不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

    熅指了指木棚后面的竹篾，道：“现在还早，应该还搁置在那后面吧，部落的人一般午后才会把人带走火化入殓，你们要去看看吗？”

    “去吗？”秋熤碰了碰灿的胳膊。

    灿有些沉默的点点头，总该去见他最后一面的。

    熅现在还不方便行动，两人出了木棚，正准备绕到后面去的时候，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略显熟悉的说话声。

    “......这样啊，谢谢！”灼朝着秋熤觉得眼熟的守卫微微躬身，然后看向身旁的女孩，道：“阿炵，我们走吧。”

    “嗯。”炵应了声，她的神色不是太好，整张脸看着有些憔悴，眼眶红红的。

    刚走了几步，四道目光交汇之下，场面竟一时无言。

    秋熤心下微微叹了口气，让开两步，道：“你们是来见烙最后一面的吧，我们也是刚知道消息，走这边。”

    灿杵在原地没动，秋熤拉了他一把。

    灼此时也没有了往日那股嚣张跋扈的模样，整个人似乎有些消沉，闻言他也只是点点头，带着妹妹往前面去了。

    秋熤和灿跟在他们后面，就像秋熤和灿的关系一样，灼和烙在交往上算比较密切的了，只是在往日里，他们看着不像朋友，更像是主仆，灼仗着家里人颐指气使惯了，烙则是甘之如饴。

    或许这也就是灿对烙最看不过去的一点，烙为了不受饿，向来不把自己当回事，而灿则是宁愿不吃东西，也要坚持自己过活。

    灿落在灼的后面，放在以前他可能径直就把人撞开了，但也许是看在烙的面子上，灿此刻倒是异常平静。

    转过一个拐角，木棚后面停放的尸体不多，上面打了个雨棚防止有露水打湿，烙来的最晚，就靠在边上的位置。

    也许是触景生情，炵又开始抽噎了起来，灼拍了拍她的背，然后蹲下身细心给烙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脸上残留的尘土也被他用袖子擦干净了。

    秋熤和灿则是静静站在一旁，灿看着烙那张青紫的脸，嘴角忽然泛起一丝笑意，他鼻头微红，泪水不知不觉间打湿了眼眶，一副既有些开心又有些难过的怪异模样。

    秋熤将目光落在灼身上，他大概能猜到灿心里的想法，只是这画面总感觉让人有些喉头发痒。

    灼收拾好了烙的遗容，虽然到最后也不过是付之一炬，但起码走的时候也能干净一点，却听他轻声喃喃道：

    “既然走了，以后就不要再挂着这里了，去一个不会挨饿的地方，以前，我总嫌弃你是个孤儿，对你的态度不好，你也只是笑笑，不怎么在意，现在想想，那都是你在让着我罢......”

    灼忽然抬头望向雨棚，滚烫的泪水再眼眶里打转，他声音有些沙哑道：

    “可能你还不知道吧，我的阿父阿母也走了，比你先走一步，如果在路上碰着了，你们也好做个伴儿，不用念着我们，就算你们不在了，我和阿炵也会好好活下去的，会活的很好的......”

    说完，灼从父母死去那晚就一直积蓄的情绪终于爆发，他佝偻着腰，泪水从眼睛里直接滴落地面，喉咙里压抑的声音宛如野兽的低吼。

    炵此刻反倒是强行止住了眼泪，依靠在灼的身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灿从怀里拿出小半块寒薯头放在烙的身侧，秋熤知道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吃东西不会一口气全部吃掉，无论如何，最后一口留下来，这样就不会挨饿。

    秋熤看着灿就这样转身离去的背影，长长舒了口气，他拍了拍灼的肩膀，追着灿出去了。

    回到木棚里，熅看着灿一脸倔强的模样就知道他一定是哭过了，和秋熤对视一眼，两人也不戳破，只是道：

    “这里午后就不让进来了，待会儿我还得喝药......”

    说到这熅莫名有些头皮发麻，他顿了顿，然后颤声道：“你们一定不会想闻见那个味道的，还是赶紧走吧，明天记得早点来，我在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秋熤经他这么一说，一股刻在脑海深处的恶寒顿时涌现，他连忙晃了晃脑袋，对熅的话深表赞同，一把拉住灿，道：

    “行行行，那我们先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灿被秋熤拖着，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他忽然怀疑这两人是不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背后藏了什么秘密，不然怎么会一副共患难过的模样？

    明明两边都是他先来的，凭什么只有他被蒙在了鼓里，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