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身无分文,并不该死
闺房中,卢灵珊面带两行清泪,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几分吭哧。
桌子对立而坐的便是柳昌生,此刻他眼神滴溜溜的来回转着,分毫不堪面前这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只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卢灵珊此刻也无暇顾及柳昌生的视线,心中委屈入决堤之水般涌出,想起自小到大对于自己的妥协。
良久,柳昌生试探的开口说道:“灵珊,不如你还是去与卢老爷认个错吧?”
听到这句话,卢灵珊哭的更是梨花带雨,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的柳昌生开口说道:“我与我爹闹翻尽数是因为你,如今你让我去认错,那还有什么意义?”
柳昌生叹了口气回答说道:“我只是不想因为我影响你们的父女关系,不行我还是走吧”
说罢,柳昌生做出虚晃起身的姿势,不出所料,卢灵珊伸出手抓住了柳昌生的一只手。
“别走,我如今只有你了”卢灵珊这句话说得无比小声,细如蚊蝇。
柳昌生也没想到这卢灵珊对自己竟然如此的执着,刚才在主厅之中,几乎马上二人便要断绝父女关系,若非是自己拦着,此刻卢灵珊已经带着自己离开卢家了。
在柳昌生的立场上,他自然是不想离开卢家的,凭着卢家这一大门户,他飞黄腾达的想法指日可待。
轻轻伸出一只手抚摸了一下卢灵珊的头,安慰说道:“不要想这么多伤心事,我这不是还在你的身边吗?”
听着闺房中二人的谈论,严老无奈摇头,显然这姓柳的小子说的还算在理,并无什么刺激卢灵珊的话语。
记得今日主厅之中卢灵珊的父亲说过的一句话,险些让柳昌生原形毕露,如若你不是我卢氏子女,他是否还会对你如此的死心塌地。
卢灵珊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抛弃什么,哪怕是自己很想要的东西,身为卢氏子女,也需忍痛放弃,但奈何世上有几人能过情关,
“又有几人,初遇就能遇良人”严老仆无奈的感慨了一句,其实卢灵珊此事,算不上大,许多高门大户之中的女子都会遇到此等的事情。
至多是偷摸的将那读书人赶出府邸,待上几个月等家中小姐忘记了读书人,再说之后的事情。
也有那人家,会使自家丫鬟去勾搭那读书人,正巧让自家小姐看到此事,此也算的上是良策。
只是颇为了解自己闺女的卢氏家主并未用任何计划,他太清楚自己这性格刚烈的闺女,若是如此行事,容易引得卢灵珊自尽。
许久,柳昌生从闺房之中走出,看了一眼门外站立的严老仆,微微行礼说道:“见过严老”
“小姐怎么样了?”虽然听到了屋内二人的交谈,但严老还是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
“不太好,这半夜的哭声就没停下来过,刚才在下要走,还被万分阻拦,只是如今男女授受不亲,传出去怕人耻笑”柳昌生规规矩矩的回答说道。
“你是个好孩子,可惜家无片瓦,地无一拢”严老感慨说道。
柳昌生离去的身形缓缓的顿住了片刻,随即低着头离开这方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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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府外,今日的南岐城多了不少摆摊的瓜果菜农,皆是离着卢府距离不远,几乎快要将这卢府围起来了。
巡城护卫也来此赶走了不少,但仍旧有不少摊主停留在卢府周围,迟迟不肯离去。
夜晚,柳昌生笨拙的翻过别院的墙,如今卢府的护卫,已经被此事闹的分散在了卢家老爷的别院,与卢灵珊的别院,今日并无护卫巡院。
“南岐城外山上山”柳昌生趴在墙头,环顾四周之后便朝着巷子中喊出这句话。
如今还未到宵禁时间,自然是有不少人在街上行走。
“南岐山上逍遥仙”一声传呼朝着柳昌生所在的墙头处传来,紧接着便有一个男子悄悄的走到墙边。
“如今里面是什么情况?”
“护卫几乎分散在卢家主与卢灵珊的别院,别处并无护卫看守”柳昌生总算露出真面目,随即对着那墙头外的山贼说道。
“宵禁时分,开门动手”那山贼说了这一句话,便隐入小巷之中。
柳昌生颤颤巍巍的走下墙头,心中无比的,悲伤?
他这一路之上与卢灵珊所有的偶遇,皆是这群山贼的安排,包括这一路的行程,护卫人数,卢灵珊的性格,皆是如此。
有道是如同科举被人透露了答案一样的简单,柳昌生获得了卢灵珊的信任,甚至是超过了卢家家主的心中地位。
因此柳昌生终日惶恐不安,尽管扪心自问,他也很喜欢卢灵珊,但今日发生的事情超乎了他的猜测,若是卢灵珊抛弃所有与他私奔。
那他高中状元的梦就碎了,有可能丢掉的还是他们两个人的性命。
其实柳昌生也想过自己一个人独自离去,打不了丢的只是自己的性命罢了,其实刚才在卢灵珊的闺房之中,他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但出门之时那姓严的老仆说的一句话,触动了这个表面自卑实则心高气傲的读书人的自尊心。
柳昌生自小家中便无比贫穷,父亲整日劳作也只是为了他能读得起书,甚至连一个教书先生都没有,只得自己买本书,再与别人换书看。
因此柳昌生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读书可改变自己的命运身上,他想告诉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身无分文,并不该死。
但现实狠狠的给了他一闷棍,一路之上前往京城需要盘缠,科举考试更是需要打点,若非如此,凭什么考得上状元。
柳昌生无比的失望,他以为的世界,本不该如此,失望至极,终究还是被南岐城的山贼所抓,那当家的想出这么一个主意,让柳昌生去接触卢灵珊。
起初他非常拒绝此事,但奈何心高气傲的风骨,抵不过土匪手中一把匕首。
曾经试图改变自己现状的读书人,最终还是被人掌控与此,他瘫坐在别院的石凳之上,一只手一直在哆嗦,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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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拳客栈,午七睁开双眼,虽然夜半,但他一直未睡,心中有些担忧卢灵珊此人。
当日初遇卢灵珊一行人之时,望着李云志对那柳昌生产生疑惑,午七便心中有些怀疑这读书人的身份。
前世多疑的午七因此,便会过多观察柳昌生,南岐驿中有幸与二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这顿饭让午七对他更加怀疑了。
卢灵珊每每看到柳昌生时,丝毫不隐藏眼中的爱意。
但柳昌生的眼神之中,带着的全部都是歉意,就好似那寻了青楼的男子看自己妻子一般的眼神,背叛与歉意。
加上饭桌上提起山贼之时,柳昌生顷刻间便一言不发,只剩沉默,当时身为书童身份的午七,看的无比清楚。
再加上便是与李云志交流,每次李云志说出自己读书一事,柳昌生语气之中便带着无比的羡慕,因此便会多说上几句话。
当时柳昌生看李云志的眼神虽然热烈,但午七感受到了一些自卑,是那种下人看主子的自卑。
如此多的理由,让午七对柳昌生的猜忌更多了,也不能说是多管闲事,只是少年对此,无比好奇罢了。
李云志虽心中也有疑惑,但显然没有猜那么多,对于人性,书院的君子贤人,还是了解的少。
虽然当日在南岐驿外被山贼拦住,柳昌生表现的无比懦弱,但那才是正常的,自己擒住山贼头目之时,那头目似乎并没有过多的悔恨,只是看着那懦弱的书生。
午七猜测,若非这读书人为了攀高枝才寻得的卢灵珊,不然便是与山贼有染。
此时,客房外传来了一阵敲门之声,午七有些疑惑,以为是李云志,推开门来,午七愣住了。
面前站着的,竟然是南岐驿里的那个醉汉。
“前辈?”午七试探的开口询问道。
那醉汉走入屋中,坐在了木凳之上,望着面前的午七开口说道:“你小子走的还真快,我跟了一路,这才在一个小乞丐的嘴里问到你的行踪”
“前辈寻我,有何事?”午七一脸疑惑。
“为何要给我付酒钱?”醉汉眨巴一下眼皮,让自己困的不行的眼睛再睁大几分,望着面前的少年。
午七咧嘴一笑,“只是看着前辈那空荡的酒壶,便想着给前辈买两壶酒,做些善事”
醉汉皱了皱眉,“你小子倒是有善心,但我不喜欢欠人东西,说吧,想要什么东西?”
午七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些,有没有一种可能,面前的醉汉,是隐世高手,手中有自己想要的造化钱。
午七思量片刻,隔壁屋子住的便是李云志,昨日斗战胜佛也已经消化了信仰之力,自己若是贸然提出造化钱一事,是否会惹面前醉汉的不满意。
“小子别寻思了,造化钱那玩意我可没有,想些实际的”醉汉仿佛看穿了午七的心思回答说道。
“前辈怎知?”午七的声音显然不受控制的大了一个音调。
醉汉赶忙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说道:“观你体内有股怪力,不受控制,若非练气士,无法对抗此力,甚至收服此力,想必是得去那鸟不拉屎的姑苏城寻造化钱”
午七的表情,难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