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如墨。

    月，皎洁如霜。

    一道哀嚎，一声狼嚎打破了小山村的宁静。

    亮着烛火的人家，原本聊天打闹的声音顿时一收，跟着便是娃儿惊慌中奔向娘亲，妻子不安的转头看向丈夫。

    “没事，几只饿疯了的狼崽子。还敢下山，权当是给老子打牙祭！你在家里守着娃儿，等我去剥了它们的皮做件大氅！”

    没亮烛火的人家则传出恼火的咒骂声，和窸窣的穿衣声。

    “入你娘，打扰我的好事，等我回来，再继续.......”

    各家各户诉说着类似的话，却没有一家在怕的。

    “咯吱”的开门声此起彼伏，男人们有的拿着钢叉，有的握着猎弓，有的提着钢刀。

    彼此打着招呼。

    “老三家的不搂婆娘，怎么出来了，是不中用逃出来？还是不想要男娃？”

    “嘿，不急，先剁了几只狼崽子再说。”

    “俺看他八成是不行，趁机流出来，不然呐......非死在床上不可！”

    “哈哈哈......”

    “好了，别闹了，刘大和几个人已经先去了前面，咱们也快些跟上。”

    这帮汉子边故意说笑老三家的，边聚拢在一起。

    ······

    “爹。”

    赵二生手里提着钢刀轻声说话。

    “嗯，小心些莫要大意。”

    赵老二叔微微点头，嘱咐了句。

    李长庚看那推门而去的背影，有些跃跃欲试，想着他从没见过野生的狼，而且还有一帮猎户在场，安全无虞，便回身说道：

    “我也去帮忙。”

    ······

    村口。

    四个汉子正从轻薄的雾气的里拖出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身后几个举着火把，擎着弓的猎户正一脸警惕的看向雾里。

    忽而。

    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响起。

    这几人终于松了口气，村里的帮手可算是来了。

    “怎么样？”

    “找到一个有气的，还有下一个被拖进前面的雾里了。”

    说话间抬手往雾气里一指。

    “这雾愈靠近林子就愈浓，根本瞧不见东西。”

    众人纷纷望向村子外的麦田。

    白纱一样的薄雾罩在上面，随之往里，就不再是这种朦胧的，而是灰色的浓稠的，仿佛一堵墙挡住了视野。

    四周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粗重的喘息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伤者痛苦的哀嚎声。

    冰冷的夜风卷起薄雾打旋，吹动麦子摇摆，却在那堵“灰墙”前面戛然而止，好似两个世界。

    突然。

    一生痛苦的嚎叫打破寂静。

    “不能再等了，大家一起进去救人！”

    随着一声呼喝，众人散开，彼此间保持距离。弓手走在中间，其他人围拢在周围，淌过麦田，慢慢地朝前方浓雾走去。

    ······

    随着一行人撞进浓雾，视野顿时被挤压在数步之内，前后的人影开始逐渐模糊，让人不由握紧手中的武器。

    “嗷呜！嗷呜......”

    凄厉的狼嚎在四面八方响起，同时正式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中箭的呜咽声，撕扯的低吼声，愤怒的叫骂声，被拖拽的求救声，一时间此起彼伏。

    蓦然窜起的黑影，带着疯狂扑向人群，无视劈砍而来的刀影，将离它最近的那个人顶翻，流着涎液的狼吻在一双惊惧的眸子里不断放大。

    “噗呲！”

    一根钢叉及时的制止了悲剧发生，又几根钢叉接连刺入胸腹，彻底没了声息。

    似这般的战斗频频上演，村里的猎户们虽然视野受阻，但凭靠丰富的经验，和彼此间默契的配合，维持阵型，奋力扑杀那些突然窜出雾气的恶狼。

    要说场中谁最安逸？

    自然是李长庚。

    来的匆忙，兴奋中又带了紧张，只得捡起两支火把便随众人一道闯进雾气里，看见有人被扑到，刚回过神来，要上前帮忙，就被三五壮汉挡了回去，瞧着他们娴熟的挥刀捅刺，几下便解救受伤的同伴。

    耳朵里不时传进几声“嘣嘣”的弓弦震动的声音，箭如飞星，或钉入近前的狼身，或飞进眼前浓厚的雾气，随即响起一声呜咽。

    空有神通在身，却无施展之处。

    众人各司其职，唯独李长庚手足无措，只能高举火把驱离黑暗。

    近处灰白色雾气被火光映的通明，远处则被浓稠的墨色雾气所吞噬，深邃如同深渊，而四面八方的深渊里又频频跃出凶狠的狼，让人不敢放松警惕，以至于体力、精力在悄无声息中快速流逝。

    ······

    月上中天，明朗又可爱。

    然而，澄莹的月光却无法透穿灰白的浓雾。

    本来清爽凉快的夜风，吹进雾气里，仿佛镀了层冰冷的膜，凛冽似小刀，打在身上，钻进心房，冲上天灵。

    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忽的一片冰凉，不自觉打了个激灵；沸腾的血气似是被淋了一盆刺骨的水，涌入心脏的同时也浇熄了火热；瞪开赤红的双眼，挥动麻木的双手，机械的重复着动作。

    蓦地，凄冷的风像是巨大的巴掌，打醒了众人。

    “不行，不知道有多少狼崽子藏在雾里，根本杀不尽，得离开这儿！”

    “可有人被拖进雾里了......”

    “生死有命，俺们已经尽力了，再不走大家怕都得死在这儿！”

    “雾太大，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我这边已经出离麦田，再走肯定是要进林子......往反方向走，那边是村子！”

    猎户们七嘴八舌的叫喊着，但也不显慌乱，迅速讨论然后彼此簇拥，往先前那人手指的方向开始移动。

    李长庚被“保护”在中间，不敢插嘴，暗自啧啧称奇，这支队伍连个领头人都没有，反倒进退有序。

    ······

    良久。

    “啊！救......”

    短促的呼救声戛然而止。

    厮杀半夜的人们渐渐开始体力不支，伺机而动的狼群频频得手。

    “嗷呜！”

    狼嚎声不断在周围响起，仿佛彼此沟通，不断冲击众人的神经。

    突然。

    一只牛犊大小的黑色巨狼冲出浓雾，速度之快好似奔雷，眨眼来到近前。

    当先一人已避无可避，怒睁双目，大吼着，挥刀劈砍。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随之响起，只见钢刀脱手，斜插进土里。

    整个人高高的抛飞出去，连带着身后数人滚作一团。

    “老三家的！”

    旁边几人目眦欲裂，提起兵刃立马围杀过去。

    黑狼低声嘶吼，连踏数步，旋即一跃而起，避开几人直扑阵中，企图中心开花，打乱猎户们的阵型。

    与此同时，外围又窜出三只恶狼，与众人缠斗在一起，令他们无暇分身。

    “砰！”

    又是一道重物坠地的声响，荡起灰尘，搅动浓雾。

    待灰尘散去，吃痛哀鸣的竟是那只黑色巨狼，它以更快的速度飞出人群，重重摔在地上。

    霎时间，众人与三只恶狼不约而同的停下厮杀，纷纷扭头望去。

    破旧长袍，迈步而出。

    边揉着拳头，边小声嘀咕：“狼头还真够硬的！”

    越过众人，又顺势拔起插在地上的钢刀。

    来人正是李长庚！

    先前猎户们彼此配合有序，贸然插手也只会添乱，但瞧着周遭奋勇战斗的众人，早已是气血上涌，眼见阵型将乱，又有狼自找上门，再也按捺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