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手记与谎言之诗学院篇
繁体版

四幕:王庭(上)

    一

    “你干嘛老抢我的糖吃,想吃就自己去买!”

    一个男孩气愤地对另一个男孩说道。

    “我喜欢你,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一家小咖啡店里,男人忘情地对女人说。

    “妈妈你看我画的画,上面有好多好看的花。”

    房间里,女孩骄傲地对自己的母亲说。

    “喂,别打盹了,客人都上门了,快起来工作。”

    面包店内,女员工将男员工摇醒。

    “这日子也太无聊了,千篇一律,一点意思也没有。”

    中年男人向对面坐着的男子说道,他一手摇晃着酒杯,一手搂住身旁的女人。

    这是纳西苏斯王国最繁华的城市,然而在前几天纳芙蒂突如起来的发难下,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直到艾尔蕾莎的军队控制之后,才在如今稍稍恢复了正常。商家店铺为了赚取更多利润,等不到局面完全稳定,便打开门做起了生意,人们再次往常般作息,城市在片刻的动乱后恢复了生机。

    慵懒的午后时光,一切都安宁而美好,大多数人们看不见地底下的幽暗,也感受不到天穹上的肃杀。他们更注重街道上的热闹和房屋间花草的曼妙。

    喧嚣着、欢笑着、放松着、忙碌着。

    无论是昼伏夜出的杀人魔,还是骤起兵戈的纳芙蒂,在此时都没有人在乎,人们也乐于相信,那些可怕的事绝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抢到糖果的男孩,高兴地炫耀着这本不应属于他的快乐。被抢夺的男孩气愤地望着他,他心想,如果上天能惩罚这个家伙该多好啊。

    “喂,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掠夺的男孩突然问道,他们抬起头,巨大的阴影遮蔽了日光,好似从天际滚落的陨石。还没等掠夺的男孩反应过来,一块比他整个人都要大的多的碎石已经飞快降至了他的头顶。

    剩下的男孩惊恐呆愣地站在原地,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男孩已永远闭上了嘴。那糖果落在一边,沾染上了灰尘与血渍,应该是不能再吃了。

    叙述完自己的心意,男人紧张而期待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女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短暂的时间里,她的表情从呆愣到害羞再到喜悦。咖啡厅里的小花侧着脑袋好似在偷听,猫咪睁大眼睛瞪着她们,但片刻后,它的耳朵动了动,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跑出了店外。

    女子平复了心绪,她笑着,微微歪过头。那是男人见过最美的笑容,他注视着她含笑的眼眸,大抵已知道了自己的幸福已经到来,他甚至已开始遐想未来。女子丹唇微启,话语即将出口。

    然而就像剧目的演员突然失去了声音,幕布垂下,一切戛然而止。男人的眼中失去了色彩,只剩一片黑暗。他即将迎来的爱情与他们一起被巨石和沙粒掩埋。

    “真是幅漂亮的画呢,我的女儿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位有名气的大画家。”母亲说着,又那起笔在女儿画的鲜花上添了几笔光泽。“这种花的花瓣一定要多点缀些色泽才好,毕竟人们也不喜欢自己美丽的裙摆被勾勒的黯淡。”

    “妈妈,你说以后,我也能穿上那些好看的衣服,我好羡慕有的姐姐穿的礼服,可别人都说我太小,不适合穿。”女孩有些苦恼又有些期待地问母亲。

    “会有机会的,等你再长大一点,过了明年的生日,妈妈就去带你做一件最适合你、最漂亮的礼服。”母亲怜爱地揉着女孩的脑袋说。

    窗外的盆栽在阳光下舒展茎叶,花瓣透着烈阳,说不完的娇嫩可爱。它们彼此依靠着,相伴着,度过了一个个美好而平静的日常。女孩辛勤地给它们浇水,偶尔也同他们讲话。等到来年,女孩穿上好看的礼服后,相信也会到它们面前分享自己的喜悦吧。

    如果,还有来年。

    斜飞下的巨石将楼屋拦腰截断,花瓣在巨大冲击产生的气流中飞散。完整的花瓣四散而去,再也无法汇聚在一起。

    在一切到来之前的那一刻,她们,也还是幸福的。

    男员工不情不愿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怎么感觉今天的人这么多,明明以前中午还是能睡上好一会儿的。”

    “毕竟在这开了这么多年,大部分人几乎每天都要吃我们的面包,已经关了一天多的门了,大部分人当然抢着来多买一点,谁知道这破地方过几天会变成什么样?”女员工慵懒地说道,她转身从后厨又拿了一大盘烤好的面包。

    客人们等待的同时也在彼此交谈着,这忙碌吵杂的景象,也算是王都日常中颇为有趣安详的一幕。

    “呐,那个小乞丐又来了。”男员工招呼女员工说道。

    面包店外,一个浑身破烂的小乞丐蹲在不起眼的角落,他眼巴巴望着络绎不绝的人们,好像很害怕一样不赶上前。

    “你先招呼着,我去去就回。”女员工对男员工说道,她转身到后厨拿了两份刚做好的新品面包,便径直走出门去。

    她蹲下身,将面包递给小乞丐:“快吃吧,你也饿了一天了吧,先吃这些,不够的话,等一会儿人少了我再给你拿。”

    小乞丐捧过面包,大口的咀嚼起来,他一边吃,一边用模糊的词句说:“谢谢姐姐,姐姐你真好。”

    女员工摸了摸他的耳朵,笑着说:“好了,虽然我也没什么钱,不过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可以的,大家都不容易,互相照顾嘛。你也在这里来了快一个星期了,这样吧,要不你到时候留在这里打工吧,我劝老板把你留下,就算没多少工资,至少也能吃饱。”

    小乞丐听后,连忙感激地点头。

    “不过先得把你收拾干净了再。”女员工笑着说。

    此时,她听见身后的人们都在惊慌的叫喊,拥挤推搡的声音、脚步凌乱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切都像是突然陷入了混乱。女员工自小乞丐的眼中看到了惊愕,那剩下一口的面包迟迟没有被他送进嘴里。

    她回头看去,巨大的阴影笼罩住面包店,还未反应过来,坠落的巨石便已将人们和店面一同混入废墟。她瞳孔收缩,震惊、恐惧、悲伤、愤怒、绝望一同袭来,那一幕,她永生难忘。

    中年男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画面一暗,再次亮起时自己的半边身子已被压在了废墟之中,只剩腰部以上和左臂露在外面。

    在他的身边,那曾被自己搂在怀中的女子,如今只看得见她那长发散到地面,看不见面庞,但想来一定不会是一如既往的美丽了。从她那发丝淌下的液体,不知是鲜血还是她们刚才共同品尝的红酒,但也许马上就会知道,因为那红色的水已慢慢淌至了中年男人的嘴角。

    “不,不能这么对待我!我可是贵族!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应该死!我还有很多钱没有花,对,我还有个儿子!我凭什么应该死在这儿?!”

    眼神布满血丝,无感尽失的他,终究没有尝出那液体到底是什么。

    下一块巨石砸下,将一切的不甘和乖戾吞没。

    悬浮百年的学院崩落,伫立百载的城墙塌陷。铁蹄瞬间踏碎了人们平静的梦,陨落的石块埋藏了挣扎着生活的人们最后一丝希望。

    纳芙蒂的士兵鱼贯而出,也许他们跟本不清楚统帅此时到底是谁,但只要命令,他们便会奔赴新的战场。失去了城墙的阻挡,城外的大军如同势不可挡的巨浪,他们越过废墟,跟随着各自部队的统领,目标明确地在城中疾驰。阻挡者、违逆者皆化作了剑刃下的亡魂,城中的女王军根本无力抵抗,遭受到大军的冲锋后,他们那穿着好看盔甲的身体爬满了整条街道。断裂的兵戈插在废墟之上,殷红的鲜血涂满蒙尘的砖瓦。

    艾尔蕾莎的部队虽然大都身经百战,但骤然降下的石块已让他们损失惨重,惊慌未定之下又突遭大军冲袭,士兵就算英勇善战,猛然间也难敌这许多兵马,有的怒吼着冲上,但随即就如投入大海的石砾,瞬间不见踪影,即便能稍稍分开巨浪,最后也难逃被淹没的宿命。

    第六王庭的军队则一触即溃,他们几乎做不出任何抵抗,很难想象他们是驻守王城的王庭部队。

    不同的三支部队一并向那位于城中最里部,地势最高的王城溃退。那里是他们最后的据点。

    并没有受到巨石冲击的那近一半区域,此时也是家家闭户,自房屋里偷偷看着那些军队在街道上横行放肆,他们好像在围捕什么人。

    长枪穿胸而过,一名士兵痛苦地倒下。艾尔蕾莎一边扫开拦路的士兵,一边带着爱莉尼娜和莱尔离开。阻挡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换在平时,这些人马艾尔蕾莎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但此刻莱尔与爱莉皆紧挨着自己,纳芙蒂的叛军又如此紧密地围来,很难保证不会让她们两人受到伤害。

    艾尔蕾莎拼力开拓出一条道路,她带着二人转入另一条街道,四周的房屋已经坍塌,她想要去没有受到巨石冲击的区域,这样好歹能找地方先安置两人,之后再独自解决这些军队。

    可刚当她们抵达新的街道,奔袭的兵马就自街道两头杀出,水泄不通地将三人围在正中。

    若周围还存在建筑,她大可以一跃而上。然而此时四周的房屋早已化为废墟,无一处落脚,对想保护二人的艾尔蕾莎来说,只剩下凭借武力从正面突破这一条道路。

    一位衣着不同于其它士兵的战士自军中策马走出,艾尔蕾莎认出那应该是纳芙蒂的将领之一,此刻统领这些兵马的最高存在只是不知道纳芙蒂的主君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那人走到军前,开口说道:“艾尔蕾莎,你已无路可去,如果你现在自杀,倒也还能给自己留下一点尊严,若是让我动手,你只怕连全尸都留不下。”

    “哈?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恶心的家伙,就算是你的主子也不配碰我一下,我已经觉得不能让你死的太痛快了。”

    那人不屑哼了一声,转身回到军中,其实艾尔蕾莎本来可以趁此机会一枪贯穿他的身体,但她并没有那么做。现在被紧紧围住,若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很难说身后的士兵不会趁机袭击爱莉尼娜。

    将领回到军中,四周的士兵继续靠拢,枪尖朝身后的爱莉尼娜和莱尔逼近。

    只能孤注一掷了吗?因为爱莉尼娜离自己太近,敌人又太多,导致很多招式都不能毫无顾虑的使出。

    “要用那个吗?反正这里已经成这样了,也不介意更大的破坏,但那样的破坏力和波及范围,即便能解决所有人,先不论莱尔,爱莉尼娜绝对无法抗住那种冲击。”

    想到此处,艾尔蕾莎突然回头看向莱尔说:“莱尔,你……”

    “怎么了?”莱尔不解地看着她。

    “啊,不,没什么……”艾尔蕾莎苦笑着说,她在想的事,就算解决了当下的事,在那之后也会出现更棘手的麻烦。她的力量过于残暴,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正当艾尔蕾莎思考着该用什么办法既能解决敌兵又能保护住身后两人的时候,她突然感到周围的空气好像被凝滞了,所有的人在此刻似乎都与时间脱节了,艾尔蕾莎先是一惊,但随即便感到欣喜与激动。

    她知道,那终结一切的人已经来了。

    “所以说呀,蕾莎,你还是缺乏一些温和的手段呢。”

    平和慵懒的声音,像是饮酒后的微醺,但话语中却又蕴含着十足的理性。银发黑衣的女子竟轻拍着艾尔蕾莎的肩膀从她身后走出。

    没有人知道她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只觉得与时间脱节,之后那女子便出现在此地,她的身旁还背手站立着一位男子。

    女子浅银色的长发披散而下,如银色的瀑布一般柔顺光泽,她没有佩戴任何饰品,但她那张柔美温和的脸却也不需要任何东西来点缀,那最自然的模样已经是最完美的神态。浅蓝色的曈眸如星辉流转,眉眼舒缓,但又长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戾气,黑色的长袍并不凸显身材,内翻镶嵌的蓝边增添了恰到好处的神秘。不像普通贵族那样的华丽衣装,她整个人都是庄重、肃穆的,而这庄重里又透露着一丝诡异。她站在那里,就是一座山,一座让人望而却步、在月夜下翻腾着阴气与浓雾的巨山。

    而比之巨山的庄严肃穆,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她的名字:梅莉珊德·芙洛艾。数十年来,没人见过芙洛艾夫人出手,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强,所有人都只是对她保持着相同的敬意与畏惧,纳西苏斯王国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分量,这个超出了一切存在的名字,正是这个国家一切繁荣与恐惧的开端。

    不详的气息笼罩了在场所有士兵,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人面前汗毛倒束,明明对方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有什么东西灼烧着腹部,每一位士兵都感受到燥热,那没来由的火自腹部一路向上,直至从士兵们的口鼻中化为热气喷出。

    芙洛艾夫人伸出右手,一团并不明显的黑气在她指间和掌心缭绕。

    “取巧的小手段罢了,不过效果也确实不错。”芙洛艾夫人好似在对艾尔蕾莎说道。

    她五指缓缓合拢,黑气在猛烈地翻腾了几下后,从她手上消散。而四周的大军突然像泄了气一般,他们的七窍生出黑烟,身体开始扭曲翻折,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叫出声音,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进行。

    唯独那统帅的将领没有受到伤害,他因马匹身体的扭曲而从上面摔下,震惊地看着日光下这可怕、诡异的一幕。

    他们扭曲的姿态就像是献给黑暗与恐惧的祭礼之舞,黑色的烟在阳光下缭乱、弥散,片刻后,所有的士兵以及他们身上的服饰、盔甲、武器,全部都化为了黑色的尘埃在风中散去。什么都没有剩下。

    纳芙蒂的将领惊恐地环顾周围,他再也不像起初那般趾高气昂。

    “怪物……怪物!”快要丧失理智的将领掉头就跑。

    “对,是怪物,那你还觉得自己跑得掉?”芙洛艾夫人开口说道,她的话语没有任何严厉,恰恰相反,那语气就像是在哄幼儿入睡一般。

    纳芙蒂的将领才挣扎着逃了几步,他的手脚就突然开始朝不可思议的方向弯折,骨骼被扭碎,猩红的液滴淅淅沥沥地从上面淌下。

    “不……不要杀我。”他瞪大眼睛,痛苦地哀求着。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开始擦着地面,朝芙洛艾夫人的方向滑行,就像被野兽拖拽过去一样。

    “你的主子在哪?”

    纳芙蒂将领的身体停在正好能清楚听见芙洛艾夫人说话的地方。

    “是……是第五王庭的主君,他……他,我不知道……”

    “夫人,看样子,这家伙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一旁的忒诺里说道。

    “好吧,真是遗憾。老规矩,既然看见了我出手,那就留不得了。”芙洛艾夫人对忒诺里说。

    忒诺里点点头,随即走上前,用那带着白手套的手按住那名纳芙蒂将领的头颅。

    “你……你要做……”

    话音未落,忒诺里好似轻轻一推,将领即刻折颈而死,他抓住将领的头发,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拖拽着对方无力的身体,无比优雅地走了回来。

    芙洛艾转过身,面向艾尔蕾莎三人,忒诺里则微笑着低头,向三人行礼。

    “母……亲?”莱尔看着眼前的女人,他胃里一阵翻涌,骤然见到自己的母亲,这突如其来的震惊混杂着喜悦与激动,他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先说句什么,太平淡、太激动好像都不是非常契合。

    芙洛艾夫人微笑着撩了撩莱尔散乱的头发,先开口说道:没错,是我,我亲自来接你了呢。”

    一旁的爱莉尼娜反应过来,也忙着向芙洛艾夫人问安。

    芙洛艾摆摆手,对爱莉尼娜讲道:“爱莉越来越好看了呀,对我不需要用太多敬辞哦,毕竟是一家人嘛,啊,你们的父母过两天应该也会到了,好好见见她们吧。”

    “等一下,老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艾尔蕾莎抢着问道。

    “我吗?我来这里已经好几天了,和忒诺里一直待在故友的一家香料店里。我想趁这段时间看看城里的变化,顺便调查一下纳芙蒂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相信你们应该也知道了他们私下开设的那些场所了吧。”芙洛艾夫人说到这儿,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她继续道:“我本来好奇这些地方都开在那里,一直让忒诺里留心观察,可几天下来一点线索都没有,直到昨天晚上恰好一个有钱的家伙在店里买了些香料,我见他不似寻常人家,举止又有些奇怪,便让忒诺里悄悄跟着他,在城内转了好大一圈后才找到一家制茶坊,发现那人竟从制茶坊的后厨里下到了地下。”

    “所以他们果然是躲在了地下是吗?”莱尔问母亲。

    “差不多,只不过不是在那里。纳芙蒂在王城这数十年之久,早已在地下建立了有近半座王城那么大的地下区域,其中甚至也分商业区和驻扎区,即便是在他们向佩特内发动战争的时候,整条产业链也依然在有序的运行。当时在受到蕾莎的镇压后,纳芙蒂的主君应该是带着人马下到了驻扎区修整。我本来刚才还在地下查看他们的结构,突然听到上面的巨响,没想到这些家伙整了这么一出,当真是……看来这次要敲打的人还不少。”

    芙洛艾夫人说着,突然扭头又对艾尔蕾莎讲道:“艾尔蕾莎,你的事还没结束,还有军队在向王宫挺近,完成你剩下的任务,把他们一个不留的解决掉,我不想再看见穿着纳芙蒂服饰的生物行走在这座城里了。”

    “遵命。”艾尔蕾莎低头领命,她的嘴角扬起,没有了任何束缚,可怕的灾厄会毫无顾忌地吞噬一切敌对的生命。

    “哦对了,把这个也带走。”芙洛艾夫人目光瞟向忒诺里,对方将那将领的尸身放倒在地。芙洛艾看了看艾尔蕾莎,又看了看将领的首级。艾尔蕾莎立刻明白了自己老师的意思。

    “告诉第六王庭留在王城的统帅,如果有一个纳芙蒂士兵进入到了王宫里面,明天早上他就陪着这家伙一起被挂在南门城墙上眺望风景。”

    艾尔蕾莎收到指令,立刻迅速向王宫的方向赶去,瞬间便已看不见人影。莱尔不禁开始想象浑身浴血的艾尔蕾莎笑着对第六王庭统帅说出这样可怕话语的场景。不知道等自己前往王宫的时候,宫外会不会还陈列着艾尔蕾莎的“杰作”。既然她已经赶去,那么那些兵马也只能在哀叹与恐惧中忏悔着灭亡了吧。

    待艾尔蕾莎走后,芙洛艾夫人转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莱尔,随即对他与爱莉尼娜问道:“你们饿吗?”

    “啊?”莱尔愣了一下,然后回答:“你一说,倒确实有点想吃东西了。”

    芙洛艾夫人抚掌微笑,她扭头对旁边的忒诺里用孩童般的语气说:“忒诺里,我要甜点心!”

    “呃,等去了王宫,我会给夫人和小姐做的。”忒诺里略微无奈地说道。“不过在此之前,夫人,有的家伙要不要我先去解决掉?”

    “没那个必要了,剩下的事我自有安排。通知已经发下去了吗?”芙洛艾夫人问。

    “已经完成了,七日之后,除第二王庭之外的所有王庭君主都将来到王城。”忒诺里回答。

    “那好,七日之后,便在此召开王庭会议。另外,等艾尔蕾莎那边解决以后,尽快派人统计伤亡,学院幸存的学生也要好好安置,到时派人送回家中。”

    莱尔突然想起了伊睿思,不知道对方现在怎么样,不过是她的话,想必也能很安稳地渡过这一切吧。而且若说这一切她丝毫不知情,那多少也有点自欺欺人了。第四王庭一定也隐藏着什么秘密吧。

    忒诺里接到任务,先一步离开了。芙洛艾夫人温柔地对莱尔和爱莉说道:“好了,别老在这里站着了,你们也很累了,我们慢慢走过去吧。”

    芙洛艾夫人虽然笑着,语气也是极其的温柔,但莱尔看得出,那双蓝色的瞳孔中凝结着无比的愤怒,纳芙蒂的行为、被破坏的王城、崩塌的城墙、坠落的学院,这一切都令她无比愤怒,从刚才突然如小孩一般的要吃甜点,再到后面骤降的语气,不过是她不想让孩子看出自己怒气的拙劣手段,母亲一直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此时的她怕是已经想好了该用何种刑罚来惩罚那些冒犯自己威严的家伙了。

    跟随着芙洛艾夫人的脚步,莱尔向远处那依旧神圣伫立的王宫望去。

    二

    纳西苏斯王国的王都坎斯特可以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半部分主要是居民房、小型市场以及小型产业形成的生活区(建筑风格多为凯尔特式),卡斯格洛里学院也位于这部分区域的正上方,覆盖了包括一部分城墙在内的大半个区域。后半部分则是以王宫为中心的豪华商业区,呈众星拱月的态势将王宫围在正中。

    王都地势较为平缓,但从生活区的城墙到王宫的地势则呈不断升高的趋势。哪怕平缓,但王城占地面积巨大,到了王宫,已经和之前的区域产生了不小的高度差距。这一高度也使得站在王宫的塔楼里的人,能完完全全俯视城内的一切。

    当人们踏上前往王宫的路途之时,那感觉并非是在前往一个华丽的宫殿,而是在进行一场朝圣般的巡礼。

    这座纯白华丽的宫殿,它的光辉在千百年间不曾有过一丝衰败。每一块墙砖都在阳光下透露着钻石般的光泽,古老的符文整齐地排列在墙壁之上,在宫门的两侧分别用散着神秘光辉的字迹雕刻了两列小字:无罪而高洁的灵魂将获得吾等的祝福,高高在上的王圣请见证吾等创下的神迹。

    也许这世上有高贵无法形容的高贵,大部分人在看到这座宫殿时的感受都是:除了自己以外,那么任何人都不配私有这座宫殿。想必世间也是一定不存在神明的吧,否则祂必定会因看见这座宫殿而震怒,至善至美的众神怎会容忍这僭越一般的美来亵渎祂们的光辉。若是可以用自由来换取在这里永生居住的权利,那想必大部分人第一时间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自由,甘心被囚禁此地。

    精美的高塔与华丽的楼屋耸立着,紫藤的香气铺满整座王宫,涌出的喷泉似是妖精欢笑的歌谣。微摆的秋千,其上是否有看不见的精灵在嬉戏?平时虽静雅无声,但仿佛处处都充斥着欢乐,若人身临此地,必然会赞叹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乐园。花影散入时光,宁静地陪伴着风慵懒地飘荡,虫草聆听泉响,也许在那片绿荫之下,它们也正构建着自己的城邦。那手捧鲜花的少女雕像,似是被紫藤花猜中了心事,那永恒不败的芬芳正代替她诉说着漫长的等待与最为炽热的思恋。

    转过长廊,行经花房,每一位少女梦中的景象都被这一方天地收藏,也许没有糖果与玩偶在争抢,但却能感悟最神秘悠扬的生灵无声地呢喃。就像最甜美的心事被牢牢封存,整座王宫都是于梦境里、幻想中的幻想。

    那王座之间的女子,想必拥有这世间人们所难以理解和想象的快乐吧。

    莱尔跟随着母亲,同爱莉尼娜一起来到了王宫之下,一路上她们还聊了不少。因为艾尔蕾莎的回归,女王军和艾尔蕾莎所剩余的兵马士气高昂地向纳芙蒂大军发起了反击,驻守的第六王庭军也拿出前所未有的疯狂态势,对那些身穿纳芙蒂服饰的士兵猛烈地攻击。当芙洛艾夫人到来时,纳芙蒂的士兵们像被打扫完的垃圾一样,一个叠着一个被堆在了宫门外的两边。

    那景象极其骇人,与他们面前那纯白的王宫显出了鲜明的对比。莱尔果然没有猜错,艾尔蕾莎的杰作总是能让人“耳目一新”。

    现在这位将军正叉腰站在那里,威风凛凛地望着走来的他们。在她脚边,还匍匐跪倒着一个男人。

    一见莱尔与芙洛艾夫人,艾尔蕾莎立刻露出笑容,像是请求夸奖一般迎了上来,芙洛艾夫人看了她一眼,在没人看见的情况下,悄悄叹了口气。排列两侧的士兵见到芙洛艾来,全部跪下行礼,在芙洛艾摆摆手后,才整齐地站起,之后便又被安排着站岗和打扫艾尔蕾莎的“作品”。

    那一直跪在地上的男人此时突然开口大声说道:“属下办事不力,放任纳芙蒂军队进攻到此处,望夫人恕罪。”

    莱尔可以听出他的声音在颤抖,这个男人想必就是第六王庭在王城的统帅了,看样子纳芙蒂将领的头颅和母亲让艾尔蕾莎带到的话语,对这位的心里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芙洛艾夫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只是用平和的声音对身边的艾尔蕾莎说了句:“将军,辛苦。”

    莱尔倒是觉得这家伙的样子有些有趣,稍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直到几人走远,第六王庭的统帅依旧深埋着头,颤抖地跪在地上,

    即便宫外腥风血雨,似炼狱般崩坏,但王宫内却依旧如仙境乐园,馥郁的花香与清新的空气撩人地传入莱尔的鼻中。记忆里他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抬头仰望,今天的阳光总算有了些明媚,哪怕是莱尔这种比较讨厌过于明烈阳光的人,在这宫殿内也会感觉难得的舒服。

    就这样一路来到王座之间,身穿白色盔甲的骑士英武地站立在两侧,见到芙洛艾一行人后,他们半跪下行礼。王座之间的上方是透明的,像是圆顶一般笼罩住整个房间,阳光可以柔和的洒入,为本就华丽的宫殿点缀上更为神圣的光亮。透过王座后面那一排玻璃制成的墙壁,可以看到户外种植的花草。紫藤缠绕,各色的蝴蝶在花草间娱戏,她们也许是在观察玻璃另一边的盆景——女王座附近陈列的各样花朵,无一例外都是冷色调的。只可惜窗外花碟有心恋,殿内群芳兀自怜。日日相对却也只能日日空想。偶有几只小虫也会误打误撞的闯入,停留在自己心怡的花瓣上,在晨光中饱饮如蜜的花路,之后它们也会静静倾听人们的话语,将那当作安眠的乐音,慵懒舒适地安享整日。当然,若是逢上阴雨天气,那烟雾混合着草香,华贵搭配着琳琅,自然也别有一番风味。

    如今在阳光下的王座,仿佛就设立在花草虫石之间,这些自然的生灵,它们的存在才是对神圣与高贵的认可。在这里,时间并不容易被轻易辨别,明明是下午,却有着如同清晨一般的曙光,王座被那曙光包围,在远处完全看不真切,只能大致看到一个光辉的轮廓。那上下浮动的,不知到底是光点,还是披上了金衣的蝴蝶。

    此时,一位女性早已站在了王座之下,她身穿华丽的白色衣裙,头上的冠冕也在日辉下映耀。如此装扮,此人便是纳西苏斯王国这一代至高的女王:伊莱恩·媞妲莉丝。

    中等饱满的身材,在白裙的衬托下更加优美,她双手交叉地抱在腹部,左手的食指与无名指以及右手的中指都佩戴上了不同样式的白银指环。那衣裙并没有完全包裹住她的整个身体,背部与小腹都是一层薄纱覆盖,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脐部。华贵的高跟好似完全由钻石雕琢而成,即便没有光芒照射,也始终闪耀着五彩的光泽。伊莱恩如微风一般地走来,但她两侧流苏的耳饰却几乎没有晃动。紧贴小腿的白丝长袜,在移动过程中完美展现出了肌肉的线条,鸽血红的项链坠在心口,微微遮住礼服包裹不住的那抹曲线,细长的链条紧贴锁骨,白银的色泽更好凸显出肌肤的白嫩与柔滑。满身的华丽和举止的优雅都不会让人感到一丝惊诧,因为在这种宫殿,也只有如此高贵的人才配的上那曙光下沾染妖精气息的王座。

    她就像湖中走出的仙女,怀抱着绝对的温柔与善性,行至人们的身旁。

    “许久不见了,夫人。”伊莱恩开口对芙洛艾说道,紧接着她礼貌地同芙洛艾互相点头行礼,之后又用温柔地目光注视着莱尔与爱莉尼娜。

    “向您致以我等最纯粹的忠诚与爱慕,愿吾王的光辉永恒映耀。”莱尔同艾尔蕾莎姐妹一同半跪下行礼问候。望着她们,女王轻笑着摆了摆手,三人才再次站起。

    “第一次见到莱尔,果然和他姐姐很像,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呢。”伊莱恩而后又看向爱莉尼娜,讲道:“时间竟过去了这么久,爱莉也长大了,褪下稚气之后,倒多了一些静雅的气质,这一点和艾尔蕾莎很像呢。我终日待在着宫里,殊不知自己的年纪也不小了。”她说完,忧愁地叹了口气。

    这时艾尔蕾莎开口道:“我何来的静雅,陛下谬赞了。陛下是圣王,区区寿数不值挂心,来日方长,您的荣光还将继续辉映在王国各地。”

    伊莱恩露出笑容,对艾尔蕾莎回应道:“将军劳苦功高,此番平定叛乱亦仰赖将军神威,这次进宫不必拘礼,务必也多享受些美食,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就好。”

    “能面见陛下,已是不胜欣喜,又怎会还有其它要求。”艾尔蕾莎礼貌地说道。

    莱尔看着艾尔蕾莎礼貌的样子,那英武的气息与夹杂神性的俊美面庞,让他不禁想到:若非她此时身着盔甲,且发丝有些凌乱,那换上一身适合她的礼服,怕是也会让人难以猜出她和伊莱恩到底谁才是王宫的主人。仅在莱尔看来,艾尔蕾莎不需要任何冠冕和配饰就能显出光辉的气息。

    “好了陛下,您没有受到任何惊扰就好,这次的事情全因纳芙蒂而起,有些情况想必陛下还不知道吧?”芙洛艾夫人说道。

    在莱尔的眼中芙洛艾与女王二人完全是不同的色调,一个如曙光下的仙境湖泊里盛开的紫阳花,一个则像月夜下的幽深密林中沾染血色的黑玫瑰。两个人完全是截然相反的基调,但此刻却意外的和谐。

    在她们说话间,莱尔仔细地观察着女王的模样,她确有着一张忧伤的面庞,那幽紫色的曈眸如薰衣草花海一般荡漾,但却无时无刻不从中流露出疲惫与颓废,感觉她的一生都沉浸在浓烈的执念与深沉的忧愁之中,眉间的郁色甚至都能令望着的人感受到她的愁闷。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莱尔的感受能力明显强于他人。但这份忧伤并不能掩盖她是位美人的事实,当她微笑的时候,那种美好的样子亦如粹了酒滴在空谷中独自开败的铃兰。倒不如说,这份疲惫忧虑的感觉更让她多了一份成熟女性的韵味。

    芙洛艾夫人在讲述了纳芙蒂的地下构造和他们多年经营的场所后,伊莱恩的面庞上明显透露出不快与怒意,但她却并没有将这份情绪完全表露出来,也许是在恪守身为王的矜持。只听她淡淡地说道:“纳芙蒂自作孽,无论何种惩罚都是她们应受的,与国同寿的学院在旦夕间崩落,连城墙也被摧毁,民众伤亡惨重,况邻国也不断在边境生事,如此情况下,纳芙蒂依然暗地行着如此污秽不洁之事,亵渎王国神圣。当真是……”

    伊莱恩说到这里,眉毛微皱。莱尔认为这句话最好是接上一些不雅的词句才符合情绪,但女王的教养并不会让她将那种话语说出口来。

    “陛下宽心,这些事情我都会一一处理好的,至于空下的第五王庭,就等三日后的王庭会议,再作商量吧。”

    伊莱恩点点头,“一切夫人安排就好。”她深深叹了口气,又说道:“纳芙蒂横行多年,暗中建造地底王国,对这些事我却一概不知,是我的失察。”

    芙洛艾夫人说道:“贼子经营多年,步步为营,且手段肮脏低劣,陛下仁胜,对这种阴鸷险恶的计谋缺乏了解,也在情理之中,不必自责,纳芙蒂既已伏法,此后再无阴霾来遮蔽陛下圣听了。不过日后的王庭众人,也要多关注一下了,防止再有纳芙蒂这样的人出现。”

    “王都骤起兵戈,非国之幸,那些罹难的民众,在一切事情结束之后,我会亲自为他们追悼并安抚剩余的民众。”

    伊莱恩说完,芙洛艾向她微微鞠躬,说道:“陛下此心,当为我等楷模,您无需忧虑太多,诸般琐事,皆由我为陛下扫平。”

    一旁的艾尔蕾莎也同样表示会尽心为女王分忧,几人又交谈了一番后,伊莱恩说天色已晚,该到晚餐的时候了,于是便请芙洛艾等人先去用餐,之后再送她们回已经准备好的房间。

    夜晚降临,在专属于芙洛艾夫人的豪华房间内,芙洛艾夫人正斜靠在她那张大床上,床的四面都用帘子遮了起来,从外面看,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

    灯光有些昏沉,夫人并没有让他们点亮所有的灯,她在房间时总是不喜欢灯光太过明亮。莱尔与艾尔蕾莎站在帘外,正对着倚靠在床的芙洛艾夫人,忒诺里则靠在窗边,静静地守着。芙洛艾的手中拿着一柄细长的烟杆,透过帘子,恍惚间还能见到丝丝烟雾。她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烟杆一边听着艾尔蕾莎此时的汇报。

    “纳芙蒂的主君已经找到了,只不过已然是具尸体了。”艾尔蕾莎讲道。

    “知道是谁做的么?”芙洛艾轻声问道。

    艾尔蕾莎回答:“具体的人已经不得而知,不过我看过他的伤口,是从背后被人刺杀的。”

    芙洛艾冷哼一声,“看样子有的人怕他乱说话,早早就派人结果了他。”

    听到这里,莱尔突然开口说道:“也有可能是他手下的人有其它的效忠对象,早已背叛了他,在一切混乱之时杀死了纳芙蒂主君,之后嫁祸给女王军或艾尔蕾莎,在由他掌握纳芙蒂的军队,之后便可以凭他与幕后之人的意志来操控第五王庭的人。”

    “哦?那依你看,这一切的谋划是谁做的?”芙洛艾好奇的问。

    听到母亲的问题,莱尔想了想回答说:“若说第六王庭与此事全无关系,倒也难以让人相信,但以他们的能力,怕是无法对第五王庭进行如此缜密的布局。有这个能力的只有第五王庭之上的四个王庭了。这一次怕是连我们也成为了对方的工具,我们的计划倒成了他们的助力。”

    芙洛艾夫人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杆,烟雾随着放松般的轻叹从口中被吐出。“所以说,有证据么?”她问。

    “当然不会有,应该都已经抹消了。”莱尔说。

    “也是呢,这一次还真是着了人家的道,不过即便如此对方还是输了呀。想来出乎他意料的事也有不少,果然命运总是不喜欢被安排好的设定。”芙洛艾夫人含着笑意说。

    “有老师在,对方再怎么算计也是徒劳,这么想来也是有点过分呢,这几代的人们都不知道老师的实力到底有多强。所有人都会用心去防备我的出现,却不会太关注您的动向,也算是您常年隐藏而形成的优势。”艾尔蕾莎笑着说。

    莱尔道:“即便这次没有证据,不过之后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再对他们布局。”

    “没那个必要,对方不比纳芙蒂,可不是靠你对付沙德那种并不算高明的方法就能处理的,若要布大局,所耗费的精力还不如等他们自己露出尾巴再一举歼灭来的快。”芙洛艾有些调侃地对莱尔说道。

    莱尔装模作样地撇了撇嘴,实际上他根本就不在意母亲怎么说他,只是艾尔蕾莎在旁,他总想着不能太失面子。

    芙洛艾继续说道:“况且我总觉得甚至不用我出手有人就能帮我们解决他……知道吗,我在王城调查的这几天,也认识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莱尔同艾尔蕾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疑惑,不过既然是这位夫人觉得有意思的人,那想必一定有极为独特的地方。

    “能让你这么说,那我倒真想见见。”莱尔说道。

    “马上就有机会了。”芙洛艾笑道,“哦对了,第四王庭的主君明天早上就要到了,到时你们俩一起去接他……蕾莎,记得换上一件好看点的礼服。”

    艾尔蕾莎点头答应,但眉头却不起眼地皱了一下。

    “那剩下的事,就一切等到王庭会议上处理了吧。”莱尔问。

    “对,纳芙蒂死了也就罢了,对我们而言不全是坏事,有人动手也算是省去了些麻烦。莱尔,会议的时候你就和蕾莎坐在一起吧,到时候还有别的事要交给你们。”芙洛艾说。

    “啊,又有麻烦的事了啊。”莱尔用沮丧的语气抱怨道。

    “装什么装,反正你也很喜欢做这些事,对你而言不过是能调动情绪的游戏罢了,在学院憋了两年,你也该好好释放一下了。”芙洛艾满不在乎地说道。

    “确实,不过我倒希望最好能提前休息一下,蕾莎也是这么想的吧?”莱尔问身旁的艾尔蕾莎。

    “我倒是还好……嗯……休息一下也不错。”

    芙洛艾夫人说:“行了,还早呢,蕾莎,你先回去吧,我有点话要和莱尔说。”

    艾尔蕾莎听罢便行礼离开,走的时候她还又看了看莱尔。忒诺里也跟着一起出去,只留她们母子二人在房间中。

    “现在,只剩你我了。”

    艾尔蕾莎走出房间以后没有回去,而是继续待在芙洛艾的客厅等莱尔出来,她看了看一旁沉默的忒诺里,主动开口感叹道:“不管见了多少次,还是会感到惊讶啊。”

    “不光是小姐,直到现在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忒诺里回应道。

    “你说她自己会有感觉吗,还是一点都意识不到?”艾尔蕾莎问。

    “按理说应该是有的,不过具体情况也只有本人知道。”忒诺里顿了顿,继续对艾尔蕾莎说:“小姐你不想进去看看吗?是你的话,即便现在突然闯入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那她怕是会怪罪你吧,而且……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艾尔蕾莎闭上眼,长长吁了口气。她们又各自保持了一会儿沉默,直到莱尔出来。

    “啊,蕾莎你还在啊。”莱尔看着她,并没有很意外地说道。

    “不喜欢?”

    “怎么会。”

    艾尔蕾莎轻笑了一声,问:“说什么了?”

    “她问我,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凭我们能否处理好一切。”莱尔注视着艾尔蕾莎的眼睛说道。

    “这样啊。”艾尔蕾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此时忒诺里走上前,对二人讲道:“时间也不早了,两位早些休息吧,明天上午还有事要劳烦二位。”

    莱尔和艾尔蕾莎听后便同忒诺里作别,临走之前莱尔还不忘调侃地说了句:“辛苦你照顾她了。”

    忒诺里苦笑着点点头,目送二人离开后,她转身进入了芙洛艾夫人的房间。

    “都送走了?”芙洛艾问。

    “都送走了。”忒诺里答。

    芙洛艾叹了口气,将烟杆递出帘外,忒诺里见状,上前接过烟杆,小心地放置在了一旁的柜子上。

    “这一天折腾死人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现在已经想回家了。”

    只有在只剩她和忒诺里两个人时,芙洛艾才会像一个小姑娘那样抱怨。哪怕在漫长的时间中被变成了人们畏惧的王庭之主,但在阴谋与铁腕之后,她仍是留给了自己几分天性的纯粹。有时候她也在想能不能和自己的孩子换一下性格,大部分时候她都只想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

    “在忍耐一下吧夫人,过了这几天,就可以回去了。”忒诺里好似安慰地说道。

    “对了,忒诺里,现在已经没有人了,你快变回小猫,好好地让我揉一会儿,快点儿。”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