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里，一阵阵刺人骨寒的一摊水面溅起一圈圈波澜，像通感一样，旁人只是看着这潭水就会感觉到寒冷，冰心狠狠打了个寒战，映入眼帘的是连篇的黑暗，他坐起身，发觉自己正坐在冰冷无比的一摊水中。水可能是某个更大水体的一部分，透过衣物传来的冰凉让他骨寒。

    冰心站起声，衣物却没有想象的湿漉漉的感觉。

    注意力范围内，他察觉到面前站着一个人，虽然漆黑看不见。随着冰心的注意力转移，视线里仿佛回应一般亮起光线。

    远处如同画布般出现的，是一座辉煌的屋内穹顶，从悬梁下垂着一根根的锁链，寂静地悬挂在空中。

    这幅不合常理的画面给冰心一种奇妙的既视感。

    面前的人也好像是对逐渐亮起的灯光起了反应，他缓缓转身来正对冰心。

    不，是他…还是她？

    认知好像发生了模糊。

    “原来差不多是这个时候醒来吗？”

    不知道是不是冰心看错了，面前的人长着同冰心自己一样的容貌，但祂批头散发着，眼瞳中好像有奇异的光圈。

    “这么来看是真的不老不死啊，这也是所谓的世界特权吗？”

    人带着轻蔑的语气，慢慢走近冰心。

    “所以说，你是？”冰心倒也没有擅自慌张，发出提问的同时，脑内在处理当下情况。

    面前的人却没有说话，反而加快脚步，一膝盖踢在冰心肚子上，冰心疼得弯下腰，吐出一口胃汁。他的舌头被猛地拉住，带来一股疼痛感。与此同时，舌头上像回忆起了记忆一般，浮现出一股更加熟悉的痛感。

    画面闪回，那是一个在肮脏的大厅中被若干锁链束缚住的少女，还有一些倒在餐桌边横七竖八的破烂不堪的尸体，肆意的血迹，冰心的瞳孔一缩。

    “哦哟？好像回想起来了？”，冰心的后脑勺被抓住，面前的人强迫他把脑袋摁在自己额前。

    “你仔细看看，面前的这双眼睛是不是和你有120%的相像？”

    奇异的吐息吹打在脸上，冰心刚想反击，身体却被一把推开，刚才稳固的液面好像失去了表面张力，冰心沉入了水面之下。

    意识里最后一面的是那张恢复到面无表情的，一模一样的脸蛋。

    一阵剧烈的咳嗽，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从昏迷中清醒。他撑着膝盖想站起，却没有成功。

    迷糊的大脑开始环绕四周，他现在正处于一个卧室之中，这是一件平平无奇的房间，床边散落着凌乱的衬衫与牛仔裤，地方堆放着吃完的饭盒。

    啊，好像我现在是在自己家里。

    这是一间月租的平价房，房东是住在下边开电器店的老板，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男子扶着墙慢慢站起，走到窗边，窗沿上雪反射的阳光刺得眼镜生疼，耳朵边低沉的噪音也渐渐凸显，那是街边小贩的吆喝。他下意识要拉上窗帘，却抓了个空、他回到床铺上躺着，空腹感，阳光，噪音却环绕着烦不胜烦。

    街边，电器店前，一个穿着围裙的大叔正在调试灯管，更换部件途中，偶然遇到从楼梯间到下来的男人。

    “喂，你没问题吧？”

    男子摇晃地好像要跌倒在地上，大叔一把扶住他。

    “哦，房东先生。”

    “你这是要去干嘛？”

    “周围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工作。”男子一脸木然

    大叔眉头紧锁，他想起还有几天就要收取的房租，但没说什么。

    从商铺买了一个面包，男子拨开包装，拿在手里，风吹过，几乎冻得拿不住。不止如此，他也感觉脚趾很冷，没有知觉。缩着肩膀，穿行人流之间，如果形容他是河中砥石，那应该是一冲就走的那种。

    客观上来看，如果要说贫困人民认为冬天舒服还是夏天舒服，那应该是夏天，对于他们来说，夏天在衣服上的必要消费更少，并且统计上，露宿街头的生存率也更大。

    路过人多的交叉路口，人行道上，他正想事情，步伐慢了半拍，一阵刹车声穿过，男人被撞倒在地上。

    “喂，注意看路啊。”

    周围人因为这平日不得见的插曲而短暂停下了脚步，汽车扬长而去，众人刺目的眼光也相继移开，男人从地上站起，拍掉身上的雪，棉布大衣上染下的污渍却没法一下去除。

    啊，这可不好办了。

    男人倒并不担心身体有什么问题，刚才的撞击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伤害，但衣服与裤子都被浸湿了一片，不利于保温，而且他今天还想要去找工作。

    要不今天就回去待一天吧。他的心理萌生出退意。

    出于某种原因，他的感知天生就比较强，环顾四周，马路斜对面还有一个女孩正在看他，两人对上视线，女孩慌慌张张要走开，撞上一个人，她手里拿着传单，传单四处散落在地上。

    女孩惊呼一声，马上弯腰去捡，但大部分因为雪水的浸润而湿滑软掉了。

    “实在非常抱歉，这是你的吧。”对面递回一叠，但大部分也用不了。

    女孩道了谢，也道了歉，精神说不上多好。

    “这个传单上的内容，我有点兴趣，你能带我去了解一下吗？”

    女孩欣喜，带着面前的人离开了主道。

    男人等了等车，穿过马路，踩到一张地上的传单，他没有停留，踱步离开。

    巷道，交错穿插中的某一条，女孩对着房屋边沿的灯牌与远处标志性建筑，慢慢寻路，走到一张红色木门前边，她轻敲门环，无人回应，女孩拿出一张纸条，对着来时的路标对照，朝手哈了哈气，站在门外。一身着夹克的男性站在她后面，是之前相撞之人。

    “请稍等一下，应该就是这里。”

    “这张门没有锁吧？直接进去吧。”

    “诶？这样不好吧……”女孩还没说完，男性把门推开，推着她径直入内。

    一股淡淡的骚臭味，里面只有一盏油灯，一张小窗，一个床，以及一个女人。

    男性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镶有齿轮的手表，递给女人。

    “以物换物，能做调节中心，自身带热，一个月的能量，这样的能换多少？”

    女孩看着那个表，眼里露出渴望，听说带上那种东西，身体会暖很多。

    “7天。”女人看了看那支表，收入口袋，往外出去。

    “太贵了吧。”男性啧了声，抓住女人手腕。

    “这孩子还是处的，给你7天都算便宜了，还是说你有能源吗？”女人甩开男性的手，离开房间。

    男性谈了口气，看了女孩一眼，女孩缩到墙边，有些害怕，男性的眼神里没有了开始的温和。

    “那个……刚才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男性有了点兴致：“原来你不知道吗？你是怎么和刚才那女人认识的？”

    “早上睡在桥下，肚子饿，被阿妈带了过来，阿妈说会给我吃的和穿的……只要好好干活。”

    “是这样吗？”男性嗤笑一声。

    “往后七天，你不用干活了，也会有吃的穿的，就是这个意思。”

    “跟我走吧。”男性把手放在把手上，看着女孩。

    女孩的身体没有移动，她的脸上带着迷惘与害怕的神情。

    男性却不想啰嗦很多，过去提起女孩肩膀：

    “听话！”

    “好痛啊。”女孩痛苦地小声呜咽，身体很轻易地就被男性拖到门口。

    “不许哭，给你吃的穿的，你还不满足？还是说你要在这里做一次？”男性甩了她一个巴掌，女孩马上吓得把眼泪缩了回去。

    “刚才没注意到，你这孩子，长得还挺正典。”男性心情好了点，抓着女孩的手腕。他还没来得及开门，门就提前被打开了。一个蓬头垢面的面容出现在视野中，看上去二十多岁。男性还没回过神来，肚子便遭到了重击，他扭曲地面容倒在地上。

    门外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抓了抓头发，转身准备离开。

    “那个……等一下，请带我走，求您了，一会就好，他们会找到我的。”女孩啜泣地抱着男子，心里充实的是安心、恐慌。怨恨。

    如果说助人为乐是一种值得称赞的优秀品质，那么现在这个社会可能并不适合助人为乐，助人为乐的人本来只是想抱着尽一份力的心理，明明不是负责人，结果却要承担失败的全部后果与责任，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男子看着天花板，随后看向靠坐在对面墙上的女孩。

    房屋的隔热性并不算好，平价房的地板上只会散发着夺走人体热量的温度，男人看到女孩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男人换了套衣服，把先前那套被污雪弄脏的堆在一边，又从床底下翻出个盆子，出门接了点热水，放在女孩旁边。

    他把毛巾洗了拧干，擦拭着女孩头发上的泥巴，女孩不知所措，有点害怕男人的触摸，又不敢逃开。

    “疼。”

    “忍着点。”

    又把身上一点污渍擦了擦，男人把污水端出去倒了，回到屋内。

    “如你所见，我也情况也不容乐观，无法带个累赘。”

    男人坐在床上，看着地上的女孩。

    “你父母呢？”

    “你有身份证吗？”

    女孩沉默，低头不语。

    从举止来看，这孩子应该受过一定教育，是离家出走，还是什么原因。如果离家出走的话，感觉又程度太轻。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莫名其妙地总在思考，像这种小丫头片子，指不定又是哪里的过家家游戏玩大了，刚才一本正经地分析也是有够闲的。

    男人起身，出门，女孩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没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