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选拔赛终于落下帷幕，律在看台上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还是翔阳获得了胜利！这件事没受影响。甚至，藤真表现得更好。

    比赛结束，律看着场下依然有女生跑出来给藤真送花，她这次并不去找他，看他怎么办。

    于是，她看到，藤真笑着收下花，还笑着和那女生握手。律哼了一声，他倒是温柔。

    那个女生满脸笑意离开，那是年少女孩特有的开心，让自己喜欢的人知道自己心意的雀跃。

    年少的佳代对着当年藤真表现出来的温柔并不介意。可是律想，那时的她真的不在意吗？一开始，是她没有立场在意，而后来，她害怕的是藤真觉得她肚量太小。

    她明明很在意，很吃醋，也想耍耍小性子，让他不要对谁都温柔。即使，知道他做得没错，他认真对待别人的心意没有错，他对所有表白爱慕的人也都很有分寸。可是，她就是任性地不想他做得那么好。

    她在看台上有些生气，她重重哼了一声，他不是要她做自己吗。那她不开心了，他晚上的聚会，她也不要去参加。

    律跑回学校，在体育馆里一个人闷头投篮。每次投一个，她都要骂一声藤真。

    她投了不知道多少个篮，骂了不知道多少次藤真后，才发现，藤真就在不远处站着，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她本来气消了，看着笑得温柔的藤真，忽然又委屈起来，把手里的篮球朝他狠狠扔了过去。

    “从我来找你，你一共骂了我38次混蛋，43次大白痴。”藤真稳稳地接过篮球。

    “哦，竟然都不到50次。那我再补几次，混蛋藤真，混蛋，白痴藤真，白痴……”可她忽然骂不下去了，因为藤真抱住了她。

    “我今天很高兴，也只想和你分享这份高兴。”藤真抱着她，嘴角那一抹笑意也并非他的习惯，而是最真切真心的笑容。

    律的心一下被填满，“我看你是因为有人送花才高兴！”

    “那花我是替翔阳收下的，已经给花形他们了。”藤真耐心地给她解释。

    “你还和她握手了。”

    藤真轻笑出声，“你第一次见我，不是还想和我握手。”

    “我可没想，是我那队友想。你看我和你握手了吗？”

    “既然你介意，以后我会注意的。”藤真带着笑意回答，她吃醋了啊。

    “这话你也说过。不过，你也的确做到了。”律不好意思地说，是的，他答应她的事情，只要能做到的都做到了。

    藤真只当她又混淆了记忆，笑着不说话。

    两人在空荡荡的陵南体育馆里拥抱。

    “你希望我叫你什么？藤堂律？还是吉田佳代？”藤真顺着她的思路问她。

    “叫我公主吧，或者仙女也行。”律扑哧一声笑出来。

    “好，我的公主。”藤真圈住她，深情望着她的眼睛。他终于可以回应她眼中那浓浓的情意。

    律倒不好意思起来，“叫我藤堂律就行。我已经是藤堂律了。”

    “好，小仙女。”

    “哈哈，你这样叫我，我好开心。”

    *

    等藤真毕业时，他拽下了自己制服的第二颗扣子，递给律，“我喜欢你，律。请和我交往。”

    律收下扣子，把它放在心口。“你知道吗，藤真，我把它作为项链一直戴着。你后来送给我很多首饰，可我最喜欢的，还是它。它后来磨损了，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它能一直保持完好。这次，我想珍藏一辈子。”

    藤真一把抱住她，“好。我会想办法，给你做一个最别致的扣子项链。律，我会正式去拜访你的父母。我也会把我们交往的事正式告知家族。”

    律惊讶，她没想到这一世，两个家庭这么快要见面。

    看着眼前郑重的藤真一家人，藤真的父亲，太太，还有他的姐姐。四个人竟然来拜访她家，小小的藤堂家。

    藤堂父亲和母亲，还有她的姐姐哥哥，顿时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安放了。谁能想到，藤真氏会来拜访自己家呢。明明是该他们去藤真氏拜访，可藤真氏又哪里是那么好拜访的！

    “只是先来打个招呼。我们初步的想法，是下个月在藤真氏请你们过去正式会面。把两个孩子的事情定下来。”藤真太太温和有礼地表明藤真氏的态度。

    律不知道藤真是怎么和他的家族交代这件事的。总之，这一次，他们两个人，就非常自然也顺畅地交往了。

    而藤堂家，因为和藤真氏的关系，也再次隐隐有了崛起之势。

    律一脸不解，“你怎么说服家族的？”

    藤真也不太理解，“说服什么？直接就告诉家人了。”

    藤堂家虽然现在情况不太好，但好歹是个老牌贵族。更何况，藤堂律还有见义勇为的优秀事迹，这样高尚的品格在贵族圈里都是独一份。尤其是藤真氏的各人见过藤堂律之后，也没挑出什么错来。她在学校品学兼优，礼仪举止得体，长相美丽端正。这样的贵女，虽说家世低了些，但也并不堕藤真氏的门面。有什么不满意的。

    律只是觉得恍惚，所以上一世，就是她的身份问题。而她又一次感谢藤堂律，她带给她新的身份，也带给她荣誉。

    “不过，你的茶道还差点意思。这个改天我再教你吧。”

    “唔……”律翻了个白眼，她的茶道就是他教的。只能说他教得不够好。

    *

    律不再考虑两个家族的事情。她苦恼地看着面前藤真给她布置的学习计划，不是吧，她还得再接受一次藤真的补课吗？

    “我以后两周回神奈川一次。会检查你的学习进度。京都大学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以你现在的成绩，你想考京都大学，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藤真看着心不在焉的律，有点头疼。她自己故事里，她明明为了考东大，好学勤奋。怎么现在她这样随意，她就那么瞧不起京都大学吗？

    “藤真，我对补习没什么意见。不过我真的不需要。等你回神奈川，就别补习功课了！去约会就好了！”律向藤真撒娇，她真不想把备考东大的辛苦再来一遍了。何况她真的不需要。她最近的成绩不都是年级第一，怎么就不行了。

    “我有很多事情想和你去做，我们可以一起去游乐园，可以一起去逛街，可以一起去看灯光秀，可以一起看烟火大会！”律眼睛亮晶晶的，她当年为了学习，和他错过很多事情。

    “好吧……”藤真总觉得不太对劲，她明明说当年和他在一起都是学习。为什么到他这里，就是吃喝玩乐的事情了。他为此还拿出了比自己考学都认真严谨的态度，就怕做得比那个他差了。

    律不知道藤真给自己竖了个假想敌，事事都要做得比她记忆中的他还好。可她根本不想做记忆中那些事，她只想弥补当年的遗憾。

    两人一起去东京的迪士尼乐园。律兴奋地大叫，前一世，她和藤真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来这里玩，不是没有时间，就是她囊中羞涩，她不好意思让藤真掏钱。

    这一世，她也不矫情那些有的没的自尊心了。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开开心心。

    “我要吃那个，你去买。”藤真被律指挥得团团转。

    “公主殿下，还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藤真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平时都是他被人伺候，第一次伺候人，他也心甘情愿。

    “再玩一次过山车！”

    藤真要吐血，让他干别的都行，过山车他已经陪律坐得快要吐了。他不喜欢那种刺激的感觉。他喜欢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玩累了，两人在餐厅吃晚餐。藤真终于享受到了一贯的宁静。

    律却忽然很有感慨，“藤真，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女生。”

    “什么？”藤真觉得她可能又要说乱七八糟的话了。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不就是她吗。

    “上个世界，我平民出身，带给你很大困扰。虽然你也喜欢我，但是如果我能以你熟悉的方式和你相处，你会更轻松。就像现在，我虽然还是我，但是我却能以你熟悉的方式和你相处。你能明白吗？”

    “哦。”藤真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把自己想成平民。

    “如果我还是平民，不知道你会怎么做。”

    “没那么多假设，你就是你。但即使你真的是平民，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没有下任家主竞选权。咱们两个还是会在一起。”所以藤真对那个他才那么嗤之以鼻，多简单的事情，被他搞得一团乱，还能把律逼那么惨。

    “啊……”律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答案，“可是，藤真氏没了你……”

    “藤真氏原来没我，不都好好的。而且，你也别把我的兄弟姐妹想成草包。说实话，我对那个位置没那么多想法。你看我父亲，累死累活，还天天被一堆人挑三拣四的。”藤真无所谓地说。

    “但你的确为藤真氏做出了不少成绩……”律想到上世那个很爱家族的藤真。

    “那是我的家族，一荣俱荣。我当然愿意为家族出力。只不过，也没你想的那么重要。”藤真想到藤堂那个小家族，可能律无法理解这种大家族的事情。那就慢慢教她吧。

    “我听说你姐姐和花形哥哥在一起了？”藤真想到前不久东京的花形给他寄信说的事情。

    “嗯。”律对自己姐姐的事情没法评论。花形那位大哥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才，为什么就那么势利。

    “你也不必为你姐姐操心。花形家一直想和我家牵上关系。”藤真怕律担心，才特意说出这件事。

    律点点头，其实这件事有点难堪。不过，当时在藤真氏学习时，就被教导，这种家族之间的牵连很正常，各种利益交换也都是正常。她也只能接受。不然呢，还能拉着自己那位姐姐，让她看清花形家的真面目吗。

    *

    律顺利考上了京都大学，她和藤真的交往也非常顺利。当年她和藤真之间无数的罅隙似乎都不再存在。律对很多事情退了一步，藤真更是愿意时刻包容她，她觉得比当年的他们要幸福得多。

    她依然去了上一世东京的那所聋哑学校，见到了她当年那些可爱的学生们。她手里也有了不少零花钱，她直接捐了出去。因为她的举动，还掀起了贵族圈做公益的风气。

    藤真对她教那些孩子打篮球没什么意见。他甚至建议律，“你要喜欢，不如成立公益基金会，让那些闲得没事的太太小姐们来一起做。”

    律倒是觉得是个好主意。藤真氏建议她毕业后就和藤真结婚。她也一直苦恼自己以后做些什么，藤真对她说，她可以去打职业篮球，也可以继续深造。家里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她打理的。

    律知道，藤真为了她，把她告诉的那些隐患全部先解决了，才换来她在藤真氏的自由。可他却不愿和律说他付出的那些辛苦，“也没什么啦。本来家里有些风气我也不喜欢。”

    藤真为她做出很多努力，她自然也不希望藤真太过难做。她还是选择了中规中矩的贵族夫人们的工作。比如打理公益事业。她本来也喜欢这些不是吗？

    那年，她进入东大，听到教授的讲话。当你成为强者时，希望你用自己的力量来帮助弱者，使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和公平。

    她现在就可以自己去做这样的事情，不也是很厉害吗。

    她也并非没名没姓，即使婚后，提起她，也依然被人赞叹，那是藤堂家出来的小姐吧。

    *

    藤真暗自松口气，律很久没说过胡话，她的记忆也许已经理顺了。他和律的婚后生活也很幸福。偶尔，年轻气盛的他们也会有争吵。甚至也有过吵得很凶，律一气之下回了神奈川娘家的时候。

    就在他们吵架很凶的那次，藤真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变成了15岁的少年。那时他刚去神奈川，在自己球场上打球，一个女孩闯了进来。她长得不像律，可那双眼睛和律一模一样。她和律一样骄傲自信，对着他说，我一定会赢一球的。

    她是律，又不是律。她有着更强的自尊心，他小心翼翼维护她的那份脆弱的骄傲。可两人还是经受一次次地考验。当最后，他终于无力，看着怀里脆弱的她，还是放开她的手。他想让她自由飞翔，而她却是真的从高楼上飞了出去。

    藤真在她跳下时惊醒。他出了一身冷汗。那个梦如此真实，真实到他好像也过了那一生。两种记忆在他脑海中交织。他终于明白，律是谁。

    他连夜赶往神奈川。律在凌晨打开家门，看到满脸憔悴的藤真时，望进他那双疲惫沧桑的眼眸时有一瞬间的愣神。那是原来那个藤真的目光。

    藤真满怀悲伤地上前抱住律，“律，佳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怎么了？健司？”律被藤真的哭泣弄得手足无措，这个他很少哭泣。她也是从他身上，才知道原来的他那么爱哭泣，也许只是那时的她也不懂如何相处，才让他那么难过吧。

    可藤真只是抱着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他无法原谅自己，他在梦里眼睁睁看着佳代绝望跳下去，当佳代来到这个世界时，又该如何害怕，而他却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她那些恐慌，是否在无数个黑夜难眠，也不知道她带着那难以言喻的忧伤，又如何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抛开她所有的亲人朋友爱人，只是来找他。而他却觉得是她脑子有毛病。她当年那些种种奇异的举动。原来是这样。

    “佳代，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么痛苦。我不会放开你，永远不放开。律，对不起对不起，你一定很害怕，我现在都知道了。我会永远在这里。”藤真语无伦次，可律还是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看着眼前痛不欲生的藤真，为什么要让他知道那些呢，让他背负着她死去的愧疚和罪恶。她甚至觉得他不相信她说的那些才更好。

    “健司，你不要难过。都过去了，你看，我还不是好好的。我和你再次相遇，我们现在还是在一起。而且，我们比那时开心多了。你看，我很好，是不是？”她早已忘了前两天和他到底为什么争吵了，她和他应该珍惜每一天啊，为什么还要做那些无意义的争吵。

    他还是跨越时空来找到她，“佳代，你能活得开心就好。”

    “我很开心，健司。真的。谢谢你。”她对着那个放开她只想让她开心的藤真说道。

    “我来这里，弥补了高中不能打篮球的遗憾，参加了全国大赛。我的大学生活也多姿多彩。我们没有分过手，一直在一起。大学毕业我们就结了婚。你的家族也很支持我们。你看，我得到了所有。是我对不起，让你留在那个世界里独自悲伤。”律克制住自己的泪意，他和他合二为一，他是她的藤真，彻底成为她的藤真。不论哪个世界，都是她的藤真。

    “我知道。幸好在这个世界我没放开你。”这是藤真最庆幸的事情。

    律却担心另一件事，既然他知道了佳代。“你会去找这个世界的佳代吗？她已经和流川去美国了。”

    藤真摇头，“我要找的不是叫佳代的那个人。我只要你，不管你是谁，律，佳代，都只是你。”

    两个世界，他们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