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子
饭后不久,太阳还未完全下山时。
张村长带着十几个妇人,一起来看张家湾村的新成员。
每个人手里都或多或少提着一些吃的用的物品。
有些是给小人儿的,有些是给姐妹俩的。
村民们的团结友爱,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从中也可看出张村长在村子里一呼百应的地位。
张村长手里提的是一个大竹篮,里面还铺着一层薄薄的垫被。
掀开垫被,下面是一层凉席,这是她为即将出生的孙子或是孙女准备的。
她的儿媳妇已怀孕数月,差不多两个月后就要生产。
现在看到沈寒月捡了个孩子,便先给小人儿用。
明天她会再去买一个给自家孙儿用,顺便再帮沈寒月带一个奶瓶回来。
沈寒月对所有人表示了感谢,并连连道歉说,家里没这么多碗泡水请大家喝。
众人连说不用,呼啦一下子全围在木盆边,张村长把篮子往地上一放,就抱起了小人儿。
也只有她才抱得走,其他大姑娘小媳妇去抱,丫头肯定不会答应。
张村长任妇人们谈论小男孩,要沈寒月去烧点热水,好教她怎么给孩子洗澡。
沈寒月连忙点头答应,一把将丫头拖进屋里。
告诉她来的人都是送东西给小人儿的,可千万别冲撞了她们。
丫头似懂非懂,不过在确认了一遍有些零嘴是给自己吃的。
她便向姐姐保证:我只在边上看着,不说话。
倒好热水,加了点冷水,坐在木盆边的张村长,就要沈寒月蹲在身边。
告诉她怎么给新生儿脱衣服,怎么托住他柔软的脖子和小屁股蛋,放到水中洗澡。
张村长还特别强调,小人儿哪几个地方是重点部位,哪里的皮肤嫩,不能用力擦。
一系列满含科学技术的育儿经验,张村长全盘告诉了她。
十多个妇人则在周边叽叽喳喳议论小人儿的皮肤真白。
浓密的头发还是天然卷的,手大脚大以后肯定是个高个子。
总之,能从小人儿身上挖掘出来的新鲜话题,她们尽皆说了个遍。
最后的结论是小男孩除了黑色的眼珠和头发像东方人外。
其余特征更像是个西方人,最大的可能,他本就是个混血儿。
张村长任由这些村妇在那里咋乎。
她专心教导沈寒月,帮小人儿洗完了澡,擦干身子后。
她这才捏着小人儿脖子底下的一块木质吊坠仔细看。
村里只有她一个人认识一些字,其他人大多只字不识,又不敢催她,只能等她自己说出来。
张村长先是看了下木牌,和挂着木牌的那根似金非金、似麻非麻的绳子。
又看了看木牌两面的字和图案。
她笑着对沈寒月道:“这块木牌上有两个字,一边是正字,一边是方字,可能是这孩子的名字。
当然,也可能这就是个保平安的饰品。”
沈寒月喃喃念道:“正、方,方、正,不管了,我们暂且就叫他方正吧。”
张村长心里头没来由的为之一跳,立刻想到村子外的那个庞然大物,又觉得不可能有这么巧。
嘴里却是连连说好,这个名字好听,简单易懂,又寓意深远。
帮小人儿把新衣服和尿片穿好后,张村长就把所有看热闹的妇人们赶回了家。
等村妇们的背影都消失后,她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斜阳,对沈寒月道:“小月,你记住。
这孩子脖子下的木牌,以及这个澡盆,任何人开口讨要,你都不要给,看紧一点。
若是有人来认这孩子的亲,你也一定要立刻告诉我,等我到了后,再作决定。”
沈寒月见张村长语气格外认真,便郑重答应下来。
然后,张村长一手抱着小方正,一手抓住木盆一边,姐妹俩抬另一边。
三人合力将木盆抬进屋里。
以后,这个木盆就成了沈家三人的洗澡盆和洗衣盆。
将小方正递到沈寒月怀里,纠正了她几个小动作后,张村长也就此告辞回家。
沈寒月领着丫头送走张村长,姐妹俩带着小方正坐在屋外。
趁着月色逗弄他,玩了一两个小时后才进屋洗澡睡觉。
自此,小方正正式落户在沈家。
沈寒月不辞劳苦,整天从早到晚照顾着一大一小两个弟弟妹妹。
张村长每次出海归来后,也总会提着点自家渔船的渔获过来看孩子。
充当着一个合格的村长形象。
这天傍晚,张村长又过来做客,沈寒月抱着孩子迎出来。
丫头紧跟在身后,不让小人儿有一时半会离开自己的视线。
沈寒月微皱眉头“:张阿姨,这孩子很好带,有村里人帮衬,相信不会饿着他。
我也会把他当自己孩子一样带,绝不亏待他,只是我有点担心。
假如他家里人找来了,会不会给村子里带来什么麻烦?”
村长笑道“:这个问题,你没必要担心。
对于这孩子来说,我们不说有救命之恩,至少也有养育之情。
若是他家人不讲道理,咱离岛也是讲法制的。
再说咱们村里六七百号人更不是吃素长大滴。
小月,你放心,有任何事,阿姨都会先担着。
阿姨虽是个小小的村长,去找方氏企业递个话,还是能成的。
你完全不用担心他家人找麻烦的事。”
沈寒月笑着点点头“:那好吧,我都听阿姨的。”
张村长“:至于孩子上户籍的问题,干脆二个月后等我儿媳妇生了后再说。
这孩子要不跟你,要不就上我家的户,你看咋样?”
沈寒月点点头,没说话,张村长坐了会后回了家。
看了看天色,该弄晚饭了,沈寒月往灶里添了点柴火,淘好米,放铁锅里煮着。
又去菜园里摘了几株青菜,洗净切好。
她又拿着菜刀,提着村长送来的几条鱼,走到村里的水井旁,把鱼杀了,收拾干净。
她时不时会与前来担水的老老少少们打声招呼,闲聊几句,大伙对她都很亲热。
她也知道她们是可怜她,虽说心里有点不喜别人的同情。
却也没办法拒绝人家的好意,默默记在心中就是。
回到家中,小人儿仍在提篮里睡觉。
丫头认真守在旁边,任由小人儿的小手紧握住她的手指。
对这个小动作,丫头永远也不会拒绝。
沈寒月见此笑了笑,看到米饭已熟,打出来装进一个大碗里盖上,把锅洗了洗,装点水开始煮鱼。
鱼快熟时把中午剩下的半条鱼和新摘的青菜放入锅里一起煮,又放了一点盐,滴了几滴菜油。
再煮几分钟,把锅盖掀开,先把一大半放进一只大碗里盖好,这一碗就是她和丫头明天一天的菜。
实在是没办法,如果不作一顿煮了,几条鲜鱼过一夜就会变臭。
再把锅里剩下的一小半青菜煮鱼,铲进乘米饭的两只碗里,端着鱼肉较多的一碗放到丫头手里。
她又递给丫头一个勺子,自己拿双筷子,端着碗,坐到竹篮边,看着熟睡的小人儿,开始吃晚饭。
吃完饭,碗筷和铁锅洗净,把水缸里的水倒进锅里烧着。
接下来该给一家人洗澡,以前她和丫头可以一年到头用凉水冲,现在可不行了。
村长说小人儿得用温水洗澡,于是,她和丫头两人也一起改为了温水洗澡。
水烧着,她又挑着一对木桶去村里井边挑了两担水回来倒入水缸里。
每天早上一担水,晚上两担水,一天下来也就基本够用。
至于三个人的衣服和尿片,肯定是去小溪边洗的,村里每家每户都是去溪边洗衣服。
把门关好,先帮丫头把澡洗好,换好衣服,要她在床上呆着。
丫头趴在床边,看着姐姐解开小人儿的襁褓。
小方正身上只有一套薄薄的婴儿衣服,以及一块尿片。
尿片已经尿湿,解开放到一边,一个娇嫩的小身体出现在她眼前。
沈寒月笑着用食指拨了下那个挺翘的小雀雀,又戳了戳那个小肉袋,没敢捏,怕捏坏了。
她抿嘴一笑,一眼就看到男孩的脖子下挂着的那块黑色牌子。
牌子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看了好一阵,她都无法判断出它是何物所制。
只知道抓在手里暖暖的,正反两面除了分别刻着一个字外,还刻有精美的图案。
可惜她不识字,外婆自己都不识字,又没有能力供她上学。
除了钱币上一些简单的数字,沈寒月完全是个文盲。
洗澡时,男孩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沈寒月看,小嘴咧开,咯咯咯的笑。
看着这个天真无邪的笑脸,听着他那清脆的笑声。
沈寒月觉得自己的心,再次化成了蜜。
任丫头带着孩子在床上玩。
沈寒月就着一点点亮光,加了点热水,用很快的速度,自己也洗了个澡。
穿上衣服,努力抬起死重的木盆,把洗澡水倒到茅坑里,给洗完澡的小人儿又喂了一次奶。
再牵一个抱一个在屋檐下坐了很久很久,吹着海风乘凉,她们才进屋睡觉。
接下来一段日子,沈寒月除了做饭和种菜,就成了一个地道的奶妈子。
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宝贝。
小方正从没有哭过一声,异乎寻常的好带。
他总是在需要的时候哇哇大叫几声,他一叫唤。
就肯定只有三件事:饿了,或是要撒尿和拉屎,尿片对于他来说,完全是多余的。
除了第一天的一泡屎,和偶尔间的一泡尿。
定居沈家后,小家伙就很少尿湿,或是拉过一次粑粑在尿片里。
每次喂奶后让他屙一次,睡觉前还来一次就行,一晚上都不会再屙在尿片里。
孩子听话,沈寒月越带越喜欢,真要说起来,小方正比丫头还要好带太多太多。
有时候她都嫌自己的妹妹太吵太闹,真是烦死个人,恨不得打几下她的屁屁。
日子一天天如流水般过去。
很快,小方正来到沈家已整整一个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