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林泽寻要带自己离开，她会不会答应，其实忘川雪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林泽寻的眼睛。他的眼睛起了薄薄的霜一般有些酷寒。

    可是，她知道，自己如果离开这里，不说一天，就算是半天，毒虫就会开始吞噬自己的身体，恐怕那晚的月亮自己都看不到。无疑，这是必须否定的问题。她没有给出答案，林泽寻也没有继续问。

    已经习惯常年生活在这里的忘川雪并不觉得黑漆漆的夜晚很恐怖，但林泽寻并不习惯晚上不生火，所以最后还是找来了一些树枝木屑，生了一团火。雪依然是坐在树上，她喜欢那样眺望，即使除了月亮什么都看不到，不过现在刚入夜，远处的村庄和镇子还能看到一些火烛的亮光。林泽寻坐在火旁，他们许久都没有说话。

    关于族人的事，忘川雪已经遗忘了许多，她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婆婆给自己下蛊的缘故，总之记忆断断续续的，甚至很多重要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但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晚。族人的尸体遍野，婆婆告诉她不要哭，去剪每一位族人一撮头发带走。她很听话，用着一把锋利的剪刀剪到了黎明，她和婆婆两个人将头发带到这个地方，做成了族人的坟墓。婆婆种了许多忘川，不过婆婆喜欢说金灯，她觉得金灯听起来会更加光明。

    ”你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度过夜晚的吗？“林泽寻打破了沉默。

    “算是吧。在你没来之前。”

    “有没有妖怪进来过这里？”

    “他们害怕这里的蛊虫，你待会也要离开了，蛊虫不会沉睡太久，他们不认人，只认我的血。”

    “我最多能待到什么时候？”

    “你手下面那根树枝燃灭的那刻。”

    他希望这棵树枝能多坚持一会，可惜时间总是过去的很快，“那我坐在对面应该无事吧。只要出了这个圈子。”林泽寻站起来指了指对面两丈远的那棵树。

    忘川雪点点头，说蛊虫无法去到那里。于是林泽寻将一根烧旺的树枝拿到对面，生了火，虽然两丈远，但夜晚寂静，所以他们能彼此听到声音。

    “你说你要捉妖，你是捉妖师？”雪问，其实她知道，但就是想和他说话。

    “对，只不过我懒惰，都是我大哥和山庄其他弟子去捉妖，我四处游荡。”

    “我觉得你不是那种游手好闲的人，可能你也有自己的理由。”

    “你体内的蛊虫没办法清理吗？”

    “婆婆是族里最厉害的蛊师，她下的蛊无人能解，除非我死，这些蛊虫也会跟随我死去。包括这里。”

    “忘川也快败了。”

    “是啊，很快这里就不会这么热烈。”

    林泽寻聊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他从不与人这样提起，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和忘川雪说。父亲请了私塾的教书先生在特定的日子教他写字读书，不过他恨聪明，基本先生说过一遍的东西都能理解。所以先生每日两个时辰的读书时间总是一个时辰就完成了任务。剩下的时间，林泽寻就和先生撒娇，四处玩乐，有时候是去摘野果，偶尔还会遇到小妖怪。曾经在野葡萄旁边遇到了一个蜈蚣精，他并不怕他，那妖精应该成妖不久，法力弱得很，看到林泽寻只敢躲在树叶后面。而林泽寻也逗他，就将树叶拿开。

    “小妖怪，以后可别干坏事，否则山庄里的人会把你灭了的。”

    “我只是很讨厌自己很多足的样子，所以才努力修炼，放心吧。”

    听完林泽寻小时候的趣事，林泽寻给了雪一个眼神，示意她也说说自己以前的生活。奈何忘川雪摇摇头，“我的生活和现在的每一天都一样，每天早上祭拜族人，中午出去一趟买吃的和购置一些衣物，我跟你说过，族人留下的金银足够我几辈子生活了，半个时辰就回到这里，继续坐在树上，晚上睡去。日复一日的生活。”

    “你们怎么祭拜的？”

    “我们祭拜是念一段话，用我们古老的族语，大概的意思就是‘愿上天怜悯，愿日月与我们一体。‘我们最崇拜的其实是月亮，我们叫月神。“

    二人又聊了许多，林泽寻迟迟不睡去，最后还是忘川雪说明日还要捉妖，要保持体力，林泽寻才罢。

    那天，宁星辰救了小刺猬遇安，这天宁星辰刚醒来洗漱好，下人催着要用早饭时，她跑到他的窗边，宁星辰一下就注意到了她，连忙支开了下人们。

    “你怎么来了？“

    小刺猬才变成人形，从背后拿出一个南瓜，“送给你的。“

    “你又去偷南瓜了？万一被墨犀山庄的人抓了，可是要受鞭刑的。“

    在茔都，妖怪即使是犯了错伤害到了人，也并不一定都会赶尽杀绝，像是偷盗之类的，会被执行鞭刑十下。但用的鞭子可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墨犀山庄老祖宗留下来的一种有刺的藤做的鞭子。

    “这是我偷的最后一个南瓜，因为我吃腻了，马上就有柿子吃了。“

    “上次，你说你叫遇安是吧。你为什么不吃野果，非要去偷呢？“

    “因为我无聊的紧。我不会死，也不会变老，也不用为了生计奔波，我每天都好无聊。“

    “我教你读书和算账吧，你识字吗？“

    ”不识字，但我会说话。“

    宁星辰被她逗笑了。下人们又来催促着吃饭，宁星辰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让遇安先不要说话，“给我留着罢了，我有紧要的账本先看看。“

    下人回复了一声就离开了。遇安因为法力的缘故，所以每次变成人形的模样都不一样，今天的稍微年纪大了一点，约莫二十几岁的样子，头发是两个麻花辫，用红色的绒绳和宝石串编织。

    “你头上的宝石应该是真的，你从哪弄得？“

    ”你说话可真难听，我就不能有自己的东西吗？总不能什么都偷吧。这是我娘给我留的，我还有一箱子首饰呢。我娘是个极爱美的人。可惜，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宁星辰听到这里以为遇安的母亲不在人世了，还安慰了一番，结果遇安大笑说妖怪一般能变成人形后，母亲就会自动离开自己，算作独立。

    “我来的时候看到后面有个房间里面的女子很漂亮，是你的妻子吗？“遇安问。

    宁星辰有点脸红，他知道她说的是辛夷，但他不知道要怎么说这种关系，想了一会才说：“未来可能是，之前有过婚约的。“

    “怎么办？我也想嫁给你。“遇安很调皮地说。其实，她都不知嫁人的真正含义，只是常常听很多人说嫁娶，很多妖也会说起。

    宁星辰脸更红了，他别过脸不敢回答。

    遇安从背后突然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