茔都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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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茔都,远在边境,常年有风。这里两面环山,树木林立鸟语花香景色怡人,除了冬季整日总是雾气弥漫外没有什么缺憾。那条大涴河穿西走东,诉说着茔都的故事。

    “这是我们家二公子给的,你收好。“一个眼神呆滞、身材壮实年纪不大的小哥说道。顺着他转头跟随的脚步,一个瘦高的青色背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注目。而他口中的二公子就是墨犀山庄的二少爷林泽寻。林泽寻性格散漫,好施舍,常日里喜欢与好友吃酒,但只点到为止,从未喝醉回家。与他的名字不同,林泽寻并非挺拔如松,而是看起来又瘦又高,因为白皙的皮肤和游离不定的眼神,给人一种孱弱的感觉。他自带一种冷峻,所以初次见他的人基本都认为他不好相处。事实并非如此,林泽寻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只是他常常带着阴郁的表情,不过这与他的成长经历息息相关,实在不能怪罪于他。

    墨犀山庄是茔都捉妖师的修炼学成地,即便不是从墨犀山庄出去的捉妖师,那也是与它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茔都因为位置和其他原因,导致妖魔聚集,所以滋生了一批捉妖师、道士,不过墨犀山庄的捉妖法是最有名的。

    十九年前,墨犀山庄庄主林鹤的夫人白术再次遇喜,虽已生养大公子林泽萌,但这个孩子还是让林鹤和夫人时刻担忧。源于夫人怀孕前一直身体不好,又捉妖耗费太多精力,伤到了元气。

    “那日捉吸血的狐妖回来,到山庄脚下实在体力不支扶着一棵松树,那树是快成精的半妖,她赠与我一颗丹药才让我不至于晕倒。“白术看着瓶中留下的枯萎的松枝说,“要不,这孩子就随她的名字吧。寻。”

    “按照父亲遗言,若生二子,一人叫林泽萌,一人叫林泽苒,若有女子出生,叫林泽汝,不过既然你开口了,叫寻儿也可。“

    林鹤与夫人虽是两大山庄结姻而婚,但林鹤是极其喜爱这位夫人的,一般捉妖这种事不愿意让她出手,但白术属于闲不住,林鹤也没办法,所以任其行动。

    临盆那天,白术肚痛不止,林鹤请了茔都最好的三位大夫,可惜都没人保住白术,孩子出生后也是气息微弱,接生婆说从未接生过这样白的孩子,若是长大肯定是个俊才子,可是话刚说完,就感觉孩子不对劲。接生婆脸色迅速沉重起来,林鹤悲痛于白术的撒手人寰,顾不上小儿子,大夫只能尽力去救。林泽萌在门外看到这些,一个人偷偷抹泪,但五岁的孩子并不知道母亲发生了什么,被奶娘拉了出去,哄了一夜,到了凌晨才睡去。

    “就是你克死你娘的!“这是林鹤说过最重的话,当时林泽寻只有七岁,因为学法术不认真只和旁边的小狗玩,所以被父亲臭骂。从那以后,他父亲便不再管林泽寻,任其长大。

    “哥哥,父亲很讨厌我吧。“林泽寻去看望练功的兄长问。

    ”瞎说,父亲只是有些难过。“林泽萌握住泽寻的手,”兄长会好好练功,你就做自己就好,山庄只需要一个人能继承父亲的法术就行。“

    ”继承是什么意思?“

    ”就是束缚的意思。但寻,你不必这样,你可以像茔都的风一样,吹去任何方向,任何地方,一年四季。“

    转眼间十八岁,林泽寻被默许可以饮酒,从此便经常光顾那家华祥酒楼,也认识了一位好友宁星辰。

    ”庆哥,再不快点,山庄的门恐怕进不去了。“林泽寻催促着后面的庆哥。庆哥就是那个眼神呆滞的仆人,但林泽寻从未把他当作仆人看待,而是一个智力发育不正常的弟弟,林鹤之所以让庆哥跟着林泽寻,也是因为庆哥是个死脑筋,他认准了林泽寻,可以为他做任何事,甚至付出生命。而庆哥的口头禅就是”我们家二公子……“

    长大后的林泽寻,眼神变得游离而犀利,面容棱角分明,嘴巴右下方长着一颗不太显眼的痣,他没有朝任何人发过脾气,这是在山庄最神奇的。他总是用一种脱离了红尘的目光看着世上发生的一切,似乎没有人能让他的情绪发自内心的起伏,他,总是很平静。

    ”你最想做什么?“泽寻问庆哥

    ”陪着二公子。“

    听到庆哥的回答,泽寻微微一笑,只是他微笑时也透露出一丝冷漠。回到山庄,父亲和几位长辈在饮茶说话,泽寻是不讨厌这种场合的,他似乎就是为了所有客套的局面而生的人。

    ”苏伯伯,上个月苏公子娶妻后,您精神头也愈发好了,等着抱孙子呢!?“泽寻一边作揖一边说着,脸上是笑着,但庆哥知道,二公子从不真的开心。

    ”你也有十八了,也是年龄了。哈哈哈“

    ”我大哥还未婚娶,我倒不急。“说罢,看了一眼父亲,林鹤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常叔叔,最近可还去垂钓了?“

    ”上次同你一起垂钓后就再未去过,一直有事绊着,改日再一同去。“

    ”林鹤,你可算是有两个好儿子,大儿子稳重,小儿子又懂事故。“是绸缎庄的今老板说话。

    ”哪里哪里,都是胡闹罢了……“

    后面的话,泽寻没有再听,问候了几个长辈后就离开了。快走到自己的房屋时遇到了大哥。从大哥口中才得知,最近茔都出现了一个专偷金银的妖怪,几位长辈也是被偷了许多,所以来找林鹤帮忙。

    ”就这事把我唤回来?我法术又不精,还不如大哥的手下全乐去收拾。“

    ”听爹的意思,是想锻炼一下你。“

    ”可别,我十来年都没好好学,一直放养,此刻让我捉妖,我拿不准。“

    ”我知道,你只是表面没练,背地里偷偷的学了不少……“

    没等林泽萌说完,泽寻就摆摆手,直接进了屋,眉毛挑了挑,让庆哥关上门。虽然大哥看破了自己的心思,但泽寻还是不想在父亲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优异和卓越,他觉得就要塑造一个浪荡子的形象。

    二日一大清早,没等庆哥过来伺候,林泽寻就偷偷出了山庄,林鹤在房顶是看得一清二楚,但并没有阻拦,他知道自己也拦不住。

    墨犀山庄朝东一里就是华祥酒楼,宁星辰早早就等着了。

    ”哎?果然心有灵犀,早早等我了不是。“泽寻进门说道。

    ”昨日看你意犹未尽我就知道,你必然今天要来,说罢,昨天去哪了怎么突然就回山上了?“

    ”昨天去的小烟花,听了曲子。近日都不见弹琵琶的祎姑娘了。“

    ”已经被赎走做了三房。“

    ”那倒是可惜了。“

    ”从前你与她也算是知己,竟也如此不关心。“

    ”我这人,从不关心别人。再者,我与她也无事发生,只是外面爱传七七八八的事。“泽寻确实与任何人都能相谈甚欢,但从不真的交为挚友,宁星辰也是认识了四五年才稍稍敞开了一点心扉。

    宁星辰是酒楼的少东家,所以出手阔绰从不许泽寻结账,不过泽寻从来都是偷偷放下银两。与泽寻的散漫不同,星辰是属于精打细算的少东家,常日里都是看账本想着如何更好的赚银子。但他可不是那等只看银钱的势利人,也是位清清爽爽的公子哥。

    ”今日就喝这么多吧,我先回了。“泽寻说,星辰一脸的不可信,毕竟从前少说也得两个时辰在这里,今日半个时辰他就要走。

    “有事?“

    ”出去散散心,你也不用送了,我去河边看看。“

    离开酒楼,泽寻朝着大涴河源头走去,那边是深山,一般除了猎人很少有人前往,林泽寻表面虽然不想理会捉妖的事,但心里还是想早早除掉这个妖孽的。他的嗅觉极其灵敏,所以那个妖的气味从那边散发出来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这里没有路,只能捡拾一跟木棍,附上法力用来劈开旁边的草木,但奇怪的是越靠近源头那个气味越淡,他突然领悟,这是妖怪的障眼法,故意放出的假信号,看来他并不藏身此处。

    准备折返时,远远看到一个竹屋,看着非常干净,泽寻很好奇怎么会有人住在这里,大涴河源头毒蛇虫蚁常常出没,而且小妖小怪也在此处扎堆。按奈不住内心的好奇,他走了过去。

    竹屋不大,四处种着各种花草,里面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竹屋附近除了一些风吹草木沙沙的声音外,寂静的可怕。

    尝试的敲了敲竹门。

    一个披着头发的女子开了门,穿着墨色的衣服但却给人活泼的感觉,耳饰是弯月,他便知道这女子是个镜雾族的。弯月的耳饰和衣服花纹,在茔都只有镜雾族的可以这样。她瞪着一双大眼睛,和常人不同,她的眼睛是淡淡的粉色,就像是充血后一样。身上散发着一股青草的味道。

    ”你是男人吗?“她问。

    泽寻笑了笑,张开双手,“我哪一点不像男人?“

    ”哦,我从来没见过活的男人,只是师父给的书画里见过。“

    ”哈哈,真的吗?“

    ”我骗你有什么意思。“姑娘说完,伸手就想摸泽寻的头发,被他一把挡住。

    ”你这女子轻浮的很。“

    ”你敲我门干什么?你不怕我吗?“

    ”你是镜雾族的我知道,但你应该巫术还不高,因为你只有左耳有弯月,右耳还没有,说明你还没出师。“

    ”你懂得挺多。茔都的镜雾族后人应该只有不到十个,而关于我们的事情,大部分应该都不知道了。“

    泽寻没再说话,反而坐在竹屋旁的竹凳上歇了歇。过了好一会才说,“听说你们将巫术一般放在盒子里,有位厉害的前辈姓梦,据说练就了幻术,可以让人前往幻境。“

    女子低头笑了笑,骄傲地说,“梦影是我师父,我是她唯一的徒弟。我师父自然是会幻术的,也教了我一些。“

    ”给我看看。“

    ”凭你是谁我就要给你看!“

    泽寻擅长察言观色,他此时也知道如何能让这位姑娘给他看幻术。可是林泽寻不知道,这是他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