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莜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苏筠入狱的事告诉了申衍。

    “你不想让苏姑娘受刑？”申衍听后分析，“如果只是救出来，世伯应该可以办到，但要不受刑，恐怕很难。凡是进了廷尉刑狱的人，很少一点刑不受的，即便是供认不讳，也会受到责打，以确定是否有所隐瞒。”

    “但筠筠一定不能受刑”，孔莜很着急，这破封建时代，断案大多靠口供人证，苏筠又是和细作一起被抓获，的确很难不受刑。

    “倒也有个办法，只是...”

    “申老师快说”，孔莜忙催促。

    “敌军细作，军部是有权提走，独立审理的，只是苏姑娘是廷尉衙署抓捕，非军部上层难以提人。据我所知，世伯和大将军等军部上层，为了避嫌，很少结交，除非孔姑娘有绝对充足的理由，否则世伯恐怕不会轻易出面。”

    “大将军？”孔莜想起，曦叔和大将军吴显以平辈相交，她不再犹豫，跑进后院，回房取了曦叔留下的布囊和那片“吴显兄台鉴”的竹简，向府门跑去。

    “孔姑娘去哪儿？”

    “大将军府！”

    “申某乘了马车来，我送你去。”

    一路上，孔莜心绪不宁，三人没有说话，到时已近天晚。

    到了大将军府，门令询问何人来访，孔莜先说是廷尉书佐，孔府三小姎，但门令回报大将军今日不见客。孔莜只好拿出那片竹简，请门令通传禺都旧人来访，这才得入府门。

    在进府时，孔莜与一个穿着水墨色文袍，轮廓分明，眼神深邃，颇有风流韵致才子风范的青年错身而过，才知大将军吴显方才当是在见其他客人。

    到了府中会客堂外，大将军府的侍从言只允旧人入府，孔莜只好请申衍杨均在偏堂稍候。

    “是你？”

    刚刚进堂，还没等行礼，上首的吴显便已出声。

    “吴将军认识小女子？”孔莜有些疑惑。

    “嗯，今早在宫外远远看了一眼，所以今天陛下召见了你？”

    “是，陛下命小女子为廷尉书佐，负责整理典型案件宣于民间普法。”

    “原来如此”，吴显坐在上方，虽着文袍，但掩不住他健硕的身躯，拿着那片竹简的手也十分宽大，“为了见你，老夫把外孙都请退了，告诉老夫，这片竹简从何处来？”

    原来刚才那个青年文士是吴显的外孙，那不就是陛下想要赐婚的陈著？但孔莜暂时没心思去想这些，从袖中取出曦叔的布囊呈上，“不止那片竹简，还有这些，请吴将军过目。”

    看到布囊，吴显稍有错愕，命侍从递过去打开看了一眼，立即挥手将堂中其他人挥退。

    起身扶起孔莜，吴显急声相问：“这些都是冯曦兄的笔迹，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不瞒吴将军，曦叔是我的养叔，我自小在八井巷同曦叔长大，五岁那年曦叔才离开”，为了取得吴显信任，好教他出手相助，孔莜没有任何隐瞒。

    “原来是世侄女，你名莜？又怎和孔达一同进宫？”

    “是，小女子名孔莜，是曦叔被害后才回的孔府。”

    吴显点了点头，请孔莜坐下说话，“老夫和曦兄是忘年交，可惜他英年早逝，未能留下子嗣，好在有你在。”

    说着话，吴显从怀中取了三枚剑令递给孔莜，“既然是曦兄的养女，这三枚剑令你收好，在盛都有事可拿剑令过来，老夫会竭力帮你三个忙，算是对曦兄后人的照拂。”

    “吴将军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吴显轻笑着走回上首。

    “那我现在就用这三枚剑令，请吴将军答应帮我一个忙。”

    “嗯？”吴显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一脸认真地孔莜，“你可想好了，这三枚剑令代表着老夫的三个人情，若你此时全用了，以后再求老夫帮忙，可就令人生厌了。”

    “小女子明白，但不会后悔，这个忙，还请吴将军一定要答应。”

    在堂中烛火下，孔莜一脸坚定，吴显有些动容，出言相劝，“贤侄女不妨先说说是什么事，也许并不需要三个人情。”

    “不”，孔莜摇了摇头，“虽然都是人情，但小女子想，一枚剑令的人情和三枚剑令的人情，总是不同的，小女子只求吴将军能看在曦叔的情面上，帮小女子这一个忙。”

    “既然你这么坚持，好，老夫就答应你，只要老夫能办到，就一定帮你，说吧，是什么事。”

    “将军，曦叔的养女，不止小女子一人，还有小女子的结义姐妹苏筠，就在今天，筠筠被人构陷为傩军细作，进了廷尉大狱。请吴将军出面，将筠筠提到军部，不让她受刑”，孔莜见吴显答应，立即行大礼请求。

    “去廷尉大狱提人？”吴显语中有些迟疑，看着手中的三枚剑令慢慢走回上首坐下。

    虽然听出了吴显的犹豫，但孔莜没有催促，说到底，作为大将军的吴显，刚才答应她的请求，还是看在曦叔的面子上，她总不能强行让吴显帮忙。

    入夜的秋风从门口吹进来，让孔莜有些发冷，见吴显犹豫了许久，她的心也渐渐冷了。

    “不妨实话告诉贤侄女，此次伐傩战败，虽是那兀承指挥不当，但老夫作为主帅，此时正该该韬光养晦，去提廷尉衙署拿的人，有些引人注目。”

    “小女子，明白”，孔莜一阵失落，但别人说的也很在理，吴显刚打了败仗，就算不是主要责任，这时候行事也该低调。

    “不过，这个忙，老夫可以帮。”

    “当真？”孔莜大喜。

    “但老夫有个条件”，吴显在上首展袖说。

    “吴将军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只要小女子能做到，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这个条件就是，以后老夫要叫你们莜莜和筠筠，你和筠筠要叫老夫为显伯。”

    听到竟是这个要求，孔莜一愣。

    “你不愿？”

    “啊？不，不不不，能叫吴将军显伯，是受了天大的面子，只是...？”孔莜没有明说，这天上不会掉馅饼，她和苏筠初到盛都，和吴显也只能勉强算第二面。

    作为当朝武官中，仅次于三公之一卫尉的大将军吴显，不仅要帮她忙，还要让她们以伯相称，这是否有点？

    “老夫知道你有些怀疑，但你要是听完老夫和曦兄的过往，想必就不会再有疑了”，吴显说着话，眼神看着门外，陷入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