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一溜烟从外面跑到叶喜子身旁，精神抖擞的，没想到他有此等机遇，几个月前被张二掌柜派来扬州，开一家小铺子，就因为他比别人更熟百花楼，二小姐要把百花楼交给他管理，以后他就是百花楼大掌柜，能不干劲十足吗?

    “叶爷，外面的衙役已将打发走了。”“好，你带人立刻去封门，没我的指令，任何人不能进出。”“是，叶爷。”

    “辛统领，我们开始搜楼，不要放过每个角落。所搜到的人都集中到牡丹楼大厅，钱财集中到百花楼大厅。”“是。兄弟们，开始地毯式搜索。”“是，遵命。”

    七十人七小队，其中三队向东西北三座楼跑去，两队人搜索后院、杂院，一队人由辛八带着去清理牡丹楼大厅，剩下那一队，由叶喜子亲自带队，搜主楼百花楼。

    很快，一堆堆的人被押着来到牡丹楼大厅，老鸨、龟奴都是嘴里塞着布、捆绑着推过来，有的人则套着布袋被扛过来，大部分是女人，挤成一团被赶过来。

    有人突然叫嚷起来，立刻有士兵冲过去朝她嘴里塞布，并捆绑她的手臂，一看这阵势，其他人马上怂，战战兢兢挪过来，蹲大厅的地上了，三位楼主、四位副楼主倒是比较淡定，老老实实走过来，在厅中仅剩的几把椅子上坐下。

    不到一个时辰，叶喜子一阵风似走进来，后面跟着叶春，左手拿着一本册子，右手提着一个木箱。

    俩人站到戏台上，叶春环视一周，摊开手上名册，开口道：“现在开始点名，叫到名字的举手或点头示意，然后走到右边去。”渐渐地，右边的人越来越多，左边的人越来越少，点完名册，叶春躬身把名册递给叶喜子。

    叶喜子看着名册，皱下眉，有八人没点到，其中两位副楼主，四个丫鬟，两个车夫，估计是外出接客去了。现在头疼的是，那些套在布袋里的客人，差不多都是不清醒的，该如何处理？让二小姐去处理吧。叶喜子挥了挥手，很快一些士兵上前，把左边剩下的人全部扛走了。

    之后叶喜子又指了指老鸨、龟奴们道：“这些人都关到后院去。”一些士兵连拖带拽把这群人押到后院去了，这些人一走，剩下的人神色明显轻松了一些。

    叶春请示了一下叶喜子，叶喜子点头，叶春打开箱子，拿出厚厚一叠卖身契，对台下众人道：“各位，从今天起我们东家接管百花楼。”叶春停顿了一下，看看骚动的人群，接着道：“接下来百花楼将停业整顿，百花楼将来的营业方式、项目都将改变。”看到下面不少人一脸莫名，叶春提高音量道：“我手里是你们大部分人的卖身契，我们东家说了，这些卖身契都可以赎回，以后百花楼将实行雇佣制。”说到这，一片嗡嗡声响起，叶春用手制止道：“肃静，不要议论，现在可以提问，一个一个来，举手示意。”

    台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一会，花魁牡丹举手示意，叶春指了指她，她站起来福了一礼说道：“这位大人，奴家代表姐妹几个，想问问大人。”“鄙人姓叶，不是大人，以后我是百花楼的掌柜，牡丹仙子有啥问题可以直接说。”

    “叶掌柜，奴家想问的是，奴家姐妹几个，”她用手指了指周围几位楼主、副楼主问道：“奴家姐妹几个的卖身契是怎么一个赎法？以后的雇佣制又是怎么一个法子？”“牡丹仙子问得好，我想这也是各位的想法，明天将公布每张卖身契的赎回银子数目，以及留下来人员的雇佣制的详细条例。”“今晚除少部分人外，其他人各回各处，但整顿时期，严禁外出，活动范围仅限本院。不要试图搞花样，否则不要怪叶某人对大家不客气。好了，各位请回吧。”

    在士兵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众人胆战心惊回到各自的楼里和杂院。

    牡丹回到三楼，二楼一片狼藉，心忐忑得很，也想有人做个伴，就叫副楼主杜鹃来三楼休息。

    俩人躺在床上小声说话：“牡丹姐姐，您说这是咋回事啊？”“不知道，那些人都是武夫，不好惹。你没发现吗？总管、管事、护院都不见了吗？”杜鹃想到之前那帮人狠狠塞布、捆人的样子，身子忍不住抖了抖，声音带些哭腔问道：“姐姐，那姐妹们怎么办？”

    牡丹幽幽叹了一口：“能怎么办？都是鱼肉，谁当东家都是一样。”“那个叶掌柜说可以赎回卖身契。”“钱财、首饰都搜走了，拿什么赎回？只是哄姐妹们罢了。”杜鹃想到自己藏起来的私房钱，拿起被子蒙住头，哭起来。

    牡丹也不安慰她，心里在想另一个副楼主茉莉，她外出接客，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只是卖身契还在楼里，能逃得掉吗？牡丹楼起火的屋子就是她住的那间，烧得个乱七八糟的，她要是想逃，除非有恩客收留，否则也无处可去，没有钱财傍身，带着两个丫鬟，在外面也许更危险，想明白了这一点，牡丹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杜鹃：“睡吧，明天要有精神，看看他们的章程。”

    夜色沉沉，百花楼里大部分的灯笼已经灭了，偶尔见到巡逻的士兵走过，有时路过边门、角门，还有轻微的交谈声。

    第二天巳时，这是百花楼妓子们起床的时辰，虽然昨晚楼里半夜没做生意，可那场突发事件，百花楼也折腾了半宿，更多人心里不踏实，也睡不好。

    但生物钟就是这么奇怪，到时间了，人习惯性就醒了。牡丹睁开那双大大美目，看了一眼身边还在沉睡的杜鹃，她想这时间点，还没醒，昨晚她应该没睡好。

    牡丹爬起来，发现伺候她的两丫鬟没在房间里，她想了想，东家换了，也许有新的规矩了。

    她简简单单洗漱、穿戴好，移步下楼，走到二楼，听到楼下大厅里有人声，从栏杆往下看去，三张圆台上分别放着蒸笼、粥桶、一大簸箕的碗筷，三个士兵正在分发饭食，每人面前都排着一队人，那些人都是牡丹楼里的人，牡丹怔了怔，这场景？这些武夫把妓院变军营了，还有那些个贱物放到那些昂贵的圆台上，是多么不协调，她的嘴角抽了抽。

    她的两丫鬟也在队伍里，其中一个看见她，就想离队上楼，立刻被站在一边的士兵拦住，一个什长模样的人抬头盯住牡丹看。

    牡丹被他看得有点局促，但她被人盯着看惯了的，很快放松神态，轻轻靠在栏杆上，不上去也不下去。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你，下来，自己领。”牡丹冲他微微一笑：“好的。大人。”声音清脆如黄鹂，但那个家伙定力真好，既没有色眯眯，也没有轻佻的动作，只是盯着她，盯着她一步步下楼、一步步走入队伍中，他才收回目光。

    牡丹楼里的众人默默看着这一幕，连高高在上的牡丹仙子都没有特殊待遇，她们有啥好抱怨的呢？

    牡丹细嚼慢咽吃下自己那份饭食，馒头配白粥，好多年没吃过这么简单的，她还不至于吃不下，她学着众人的样子把碗筷放回到大簸箕里。

    很快几个士兵把蒸笼、粥桶、大簸箕抬走，牡丹忍不住出声道：“哎，大人，还有人没吃呢。”“过点不候。”那位什长一挥手，士兵们抬着东西走出去了。

    牡丹讪讪笑下，心里吐槽：这些个武夫，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如果她能听到这些士兵的心声，一定会呵呵笑起来，哎呀，面对这么多美女，还要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天知道他们忍得有多么辛苦。

    不一会，那个浑厚的声音又响起来：“所有人听着，这是三份告示，一份是整顿期间的作息表，一份赎金表，一份雇佣制条例。都贴在左面墙上，大家仔细阅读，不识字的由我们的人代读，识字的人排队来看，不得拥挤，不得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