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又听女声轻轻地道：“不行，老大不会同意的，被她抓住肯定关我们小黑屋，我永远不想再进去一次。”

    男声道：“日复一日地在这干着毫无意义的工作，制造出一批批的垃圾，又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批批消失，我早已经不想再忍受下去了。”

    女声急切道：“谁说没意义，我们不能放弃自己的责任，还是有希望的。”说到最后，女声越来越低，似乎自己也是底气不足。

    过了片刻，忽听男声道：“这是最好的机会，这次机会不抓住，我们就会永远困在这地方，成为他们一辈子的工具。

    这种新式芯片制造有多困难你不是不知道，造出第二枚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我不想再等下去。借这个机会逃出去，就算被抓住流放，也好过在这受罪。

    人类灭不灭亡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巴不得他们全死光。”

    男声说到最后简直是咬牙切齿，一改之前的冷漠。

    女声忽然变得尖利：“你早有预谋的！你早知道是这种结果！”

    男声冷笑道：“我早有预谋？难道你不是同谋？收起你那副恶心虚伪的嘴脸，记住，我们是一个人！”

    过了一会，男声阴沉地道：“如果你不想走，我就干掉你，早就不爽和你共用一个躯体。”

    女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卫轩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会对自己不利。这个研究者似乎是个人格分裂的疯子，一个是阴沉危险的男人，一个是有点傻白甜的女人。

    目前看来女性人格似乎被男性人格说动了，因为二人没再争执。

    他心中大急，偏偏身体动不了。

    呼吸平稳，心脏不缓不疾地跳着，肾上腺激素的含量一点没升高，全身没有一个地方能回应他的情绪。

    就在他焦急无措的时候，忽然感觉大脑一阵昏沉，不可遏制的困意袭来。

    虽然极力保持着清醒，但那是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听到的声音似乎非常遥远而且模糊。

    这时一个机械的合成女声在房间里响起：“超级医疗系统璇玑向您问好！研究者请注意，观察组成员，编号D-001，辅脑测试已通过，未发现不良事件；

    璇玑已上传至辅脑，系统自检数据完整，运行良好，未发现不良事件。

    研究者请注意，您刚才选择将辅脑管理系统更改为拯救者，是否确认？”

    女声毫不犹豫地道：“确认。”

    机械女声又道：“系统更改已确认。研究者请注意，由于辅脑容量有限，拯救者只能上传部分主体意识，这会对拯救者本体造成一定损伤，估计会丢失19.73%的数据，是否确认？”

    女声只迟疑了几秒钟就坚定地道：“确认！”

    “命令已收到，开始上传。”

    话音未落，卫轩已经被最深沉的黑暗笼罩，一下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卫轩再次清醒过来，不过这次明显要比上次快得多。他眨眨眼，左右看了看，又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脸上一片茫然。

    他发现白色的房间灯光明亮，而自己正坐在一把靠背椅上，周围没有人。努力站起来，却没站稳，连忙伸手抓住椅背这才没有摔倒。

    环顾了一下周围，他的身体像醉酒一样不断摇晃着，而脸上忽然露出诡异的微笑，两只眼睛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

    只不过这些一闪而过，卫轩马上恢复了那种茫然的表情，他并没有意识到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变，只是感觉有点头痛。

    记忆混乱，就像宿醉未醒的感觉，忘记了很多东西。努力回想，只能记得自己是谁，可这是哪里，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却是一片空白。

    恍惚中，他只记得有一个黑色的人影，用两个声音在一个身体里说话，似乎对他说了很多，也似乎做了很多，但是都记不清了。

    随着部分记忆的恢复，他又想起自己是医生，有个很好的女朋友，前途一片光明，可是其余的呢？

    想到这里他有些吃力地道：“有人吗？”四周静悄悄的，没人回答，房间里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卫轩叹了口气，伸手搓了搓脸。这种感觉很难受，所有记忆都不完整，只是一段段的碎片，仿佛散了一地的珍珠。

    就在这时，椅子旁边的地板忽然突出一个方块，悄无声息地慢慢升高。他吓了一跳，本能地踉跄着跑开，远离了那个方块，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那个方块从地下升起，等升到半人高左右就停下来，上端展开变成了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蓝色的双肩背包。

    他小心翼翼走过去，伸手打开背包，只见里面内衣、外衣、鞋袜一应俱全，还有大大小小许多密封袋，上面贴着小标签，一时没法仔细辨认都是什么。最下面还有一个扁形带把手的小箱子，似乎是个工具箱。

    卫轩彻底被弄糊涂了，一时不知所措。寻找了半天才发现在背包旁边有一张手写的小纸条：“这是个新世界，努力开始新生活吧。”

    字迹娟秀有力，明显是个女人写的。

    新世界这个词一下触动了他，认真回想，记忆却无法连贯。过了良久才喃喃道：“新世界？新生活？”随后又大声对着空空的房间道：“好多事我都不记得了，能不能解释一下？”

    等了好一会，回答他的还是沉寂。

    卫轩不再发问，伸手拿出衣服穿上。他不是沉浸在情绪之中不可自拔的人，事情的真相早晚都会浮现出来，目前他最想做的是离开这里。

    一件夹克，一条牛仔裤，一双运动鞋，非常合身，只是款式很怪异。他又拿过背包，翻看里面其他的东西，就在这时脚下突然一空，身体冷不丁向下坠去。

    突如其来的坠落感，让他本能地一声大叫，与此同时伸出双手努力保持平衡，慌乱之间不知道抓住了什么东西，身体稳住了，没有摔倒。

    就在刚才身体下坠的一瞬间，眼前一片白光，什么都看不见，此时身体虽然稳住了，视力却没有恢复。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忽然看见了一道门，自己正站在门前，手里抓住的是门上的把手。

    卫轩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一步，左右张望一下，只见自己正站在一条狭长的胡同的中间，两侧都是残破的红色砖墙和老旧的铁门，脚下是泥泞的石子路。

    抬头看了看天，晴空万里，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暖洋洋的微风拂过，鼻中嗅到一股夹杂着淡淡腐臭气息的泥土味道。

    这地方他不认识，记忆中没有任何与这地方相关联的东西。

    突如其来的场景变化让他思维再次陷入混乱，觉得有什么不对却说不出来，不过有一点能肯定，自己的记忆又缺失了一块。

    为什么说又？

    因为他不信会有什么人体传送，因为他还记得那个白色的房间，那个诡异的人影和那张小纸条，但是之后的记忆却没了。

    正在仓皇四顾间，一个年迈的女声忽然在背后响起：“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吗？”

    猛回头，见身后的铁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一个头发灰白的瘦小老太太站在那里，身穿一身灰色老旧手工缝制的衣服，手里拿着一个坑坑洼洼的铝盆，正望向他。

    连续诡异的遭遇让卫轩精神高度紧张，冷不丁看见陌生人本能地想躲开。

    他强自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话说出来却有点语无伦次：“不是，嗯，我就是路过。”

    说完逃也似的匆匆跑开，一直跑出胡同，来到外面的大路上才放缓脚步，这时才发现那个蓝色的双肩背包还拎在手上。

    他漫无目的走着，打量一下周围，路上空荡荡的，连只狗都没有。眼前这条大路也不过是比小胡同宽阔一些而已，石子铺成的路面高低不平，路两旁尽是低矮的平房。

    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座稍微像点样的房子，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用汉字写着“物资站”。

    他松了口气，不管这个地方是哪，用汉字做招牌肯定还是在华夏，只不过如此破败寒酸的地方究竟是在华夏的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