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抵抗组织，就像飘在空中的纸花。旧的纸花碎掉，没有人记得；新的纸花飘落下来，继续碎掉。我们所有的努力只是在这场朝着深渊滑落的旅程中挣扎着抓住一块碎石，然后在上面看着一切向着深渊滑落。

    而现在，先知们告诉我们，有一个地方，可以终结这样的循环。

    所以我们为什么而战？为了那些前辈，为了将要诞生的后辈。为了希望，为了绝望，为了唯一的机会，为了全世界的幸福，为了不在历史中一点气息都没法留下……

    你们明白了吗？”

    安柏和小扫帚们默默点头。

    “康考迪亚长官……你们有没有怀疑过，这可能是一个陷阱呢？所谓“世界的尽头”，是俱乐部把你们一网打尽的计划？”

    阿不思小声问道。

    驯鹿注视着阿不思，让他缩了缩头。

    康考迪亚长官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们本来就无法和俱乐部抗衡，就算我们都走了，也会有新的抵抗组织出现。

    而先知，我们能在俱乐部的手下生存，全都依赖于它们的启迪，它们提供的知识。如果有一天先知会欺骗我们，那我们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做的了。

    我知道，这场战斗的目标，‘世界的尽头’，听上去就像一个给小孩讲的故事，像一个完美的圈套。但这是先知们为我们诉说的，这是我们想要的，这就足够了，足够我们在这本来没有希望的循环中竭尽全力一搏。”

    “现在你们明白了，这不是什么神圣的复仇，也不是高尚的牺牲。不过是一群看不到希望的交通工具最后的努力罢了，没有什么光鲜的，你们还愿意加入吗？”

    “愿意，我们愿意。”安柏平静地回答道。“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它把一根帚须伸了出来，搭在康考迪亚长官的鹿角上，姑且算是投靠了。

    “那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我看到这里的地面会把这里的零件吞下，它们除了俱乐部成员之外的战斗力都是可再生的？”阿不思继续问道。

    康考迪亚长官本想告诉他们听从指挥，少问问题，这才是士兵该有的样子。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把这些还没有它腿长的小交通工具们看待成士兵，于是它还是耐心给阿不思解释起来。

    “由于有着先知们的提示，我们做了一些针对性的准备。以他们目前的防守强度，是无法阻止我们继续向前推进的。所以我们也很好奇，他们下一步会怎么样决策。不过，无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打算，我们都有一定方法去应对。

    先知，还是说回到了先知……”

    “你们的应对办法还是和先知有关？”

    “先知的遗物可以充当节点，充当‘锚’，让我们把自己的疆域短暂与现实重叠，就像俱乐部把他们的疆域和现实重叠一样。”

    “重叠……”

    “等一会你们用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康考迪亚长官看了一眼时间。

    “交接的时候到了，现在我得去前线了。你们……跟我来吧。”

    驯鹿啼鸣一声，向着建筑物外面走去。

    安柏和小扫帚们都跟了上去，阿不思走到门口，看着放在门前的鞋子，那双鞋子已经破破烂烂，底部有几个火焰烧处的动。留恋着编织的脚感，他索性把鞋子留在了这里，直接骑上安柏。

    远方的噪声越来越近，地面满目疮痍，许多残骸和零件陷入沼泽一般的地面，缓缓吓成。而随着驯鹿们制造的冰雪风暴移走，阿不思终于看清了他们所在建筑物的全貌。

    这里是一片空旷的室内空间，顶部看上去就和星空一样遥远，隐隐能看见钢铁支架形成一道道圆环。而在四周，一成不变的金属墙覆盖了地面和四周，，围绕出圆滑的边缘和转角，看上去就像从内部溶解而成。

    战场就像一道穿行而过的龙卷风，咆哮着在前方回旋，缠斗和死亡此起彼伏。风声盛大让阿不思在飞入其中之前，不由得在冰棱横行的范围外深吸一口气，然后赶忙埋下头。

    康考迪亚长官带着他们堪堪迈入了风暴的范围，悬停在了上空。

    “斯莱德长官！”

    驯鹿风暴中的虚影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阿不思打开灵视，看见一只原本盘旋在下方的雪橇飞了上来。

    “情况怎么样了？”

    雪橇停在驯鹿面前，正了正自己的缰绳。

    “它们还是边打边退，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

    它的声音忽然被一阵低沉的号角声打断，那声音穿透了冰雾和风暴，就像破冰船上发出的船号，预示着什么的到来。

    “……来了。”

    战场忽然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所有与交通工具们作战的敌人都潜入了地下，交通工具们则平静地摆好阵型，注视着风暴之外的前方。阿不思把灵视运转到极限，整个眼白再次被繁星点缀的夜空填满。

    他看到了一场亡灵节的游行。

    那里有无头骑士组成的阵列，在队伍的前方握着弯刀开路；有在无尽的等待中彻底忘却身份的幽灵，面目模糊地举着火把前进；有骷髅和鬼怪聚集的队伍，它们佩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和油彩，上下翻动的颚像是在无声地欢呼；还有身形扭曲的恶灵，它们在不同的介质间翻动跳跃，是跃动的彩带和烟花，像是在这现实与疆域之间的缝隙里如鱼得水，张扬着发出尖啸。

    当然还有落在队伍后面的俱乐部成员们，这些六足彩影似乎体型要比正常的同类大上一些，从它们前行的轨迹来看，似乎还保持着一定清醒的神智。而它们的足端伸出无数的丝线，延伸到那些死灵和恶灵身上。

    阿不思觉得这些大概就是被俱乐部成员称为“经理”的那些个体了，这些表现出来的能力不由得让他想起了看门人，死灵导师，或者灵巫。

    随着这个念头变得彻底清晰，唯一性在他的脑海中坍缩成一缕呼吸着的光点，像心脏一样跳动着，传达着对同源力量的亲近和支配，这感觉就像原本已经存在了许久，只是被搁浅在了无意识里。

    而眼前这片与现实重叠的俱乐部疆域，可以增强黑夜途径的力量。

    “俱乐部和黑夜，死神途径究竟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不是这个世界声唯一的非凡特性持有者吗？”

    阿不思喃喃道，眼中星光闪烁。

    “如果它们和黑夜途径相关，那它们知道我的特殊吗？”

    脑海中街机落下的画面浮现。

    “它们……大概知道了。”阿不思自言自语喃喃道。“它们，是冲我来的吗？”

    在那一刻，亡灵队伍被死亡遮蔽的色彩在阿不思眼中忽然变的鲜活，而身后远方的校车则在想象中更鲜明地存在着。阿不思面临着一个选择，他是向前还是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