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沧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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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天瓶飞渡

    “咦,各位都是令狐小姐的贵客吗?”一精瘦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看见卫缺一行人出现在观砚里问道。

    那人见卫缺口中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又问道:“哎呀,各位正好遇上了我们止水城的大喜之事!”

    卫缺更加疑惑,反问为何事。

    只见那人把手一挥,七八个小厮陆续抬进来几个大箱子,每个箱子都挂着大红绸,顿时小院子里欲被这些箱子填满,几乎没有人站脚的地方。一看这情形,卫缺顿时就明白了。

    “嘿嘿,当然是我们任城主和令狐小姐的大喜之事,在下陈随,不知各位英雄尊姓大名?”那人抱拳说道。

    “贱名不足挂齿,我们与令狐小姐只是碰巧遇到,才被邀请来到这里。”卫缺回道。

    “真是太巧了,不知令狐小姐在何处?”陈随话还没落,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陈叔叔,你们这是做什么?”卫缺回头一看,令狐咏荇拉着阿滋的手大步走了出来。

    “令狐小姐,你看,这都是任城主送的聘礼,都是些价值连城的珍宝,你看可还满意?”陈随指着这些箱子说,并叫人打开了一只箱子,漏出了许多珠钗饰品、金瓷碗罐、细绸软布。

    “聘礼?任伯伯这是要娶哪家女子?”令狐咏荇眉头一皱,明知故问道。

    “当然是娶令狐小姐你了,如果姑娘愿意,明日便可摆宴设席,也让这几位朋友共同见证姑娘的终身大事。”陈随说道。

    薛银序听到这里抓紧了卫缺的衣袖,要往他身后面躲藏。

    “终身大事需要父母亲人做主,还请陈叔叔将东西收回吧。”

    “令狐小姐说笑了,令尊令堂都已仙逝,亲人里只有一个姑姑长期在外不愿回家,如今令狐家只剩姑娘一人,我们任城主虽然是上了些年纪,但是至今也未曾娶妻,令狐小姐年龄也都不小了,我们两家结亲虽称不上天作之合但也可谓门当户对了。”陈随说道令狐咏荇的姑姑时,语气有些不屑。

    “任城主一直以来待我不薄我都知道,但我只是把他当亲人,叫一声伯伯已是最大的尊重,不敢有份外之想,这些东西您还是收走吧。”令狐咏荇有些恼怒。

    “令狐小姐你知道的,任城主一直都很喜欢姑娘,任家无后,不想这个血脉就此断了,令狐姑娘你就答应了吧,我们两家本可早日联姻,但你姑姑令狐薰爱却与沐家小子串通媾和,你作为令狐家唯一的传人,应当替令狐家偿还这份债。”陈随请求道。

    令狐咏荇马上就要哭了出来:“姑姑的事我很抱歉,这份债我恐怕要欠一辈子了。”

    “喂!什么道理,人家明显不愿意,你们就要强娶是吗?”叶榆拔出“弱牢”向前护住令狐咏荇。

    几个小厮见状吓得连忙夺门而出,陈随连忙摆摆手,临走前还不忘大声说道:“令狐小姐你再好好想一想,若你嫁给任城主,我们两家此后便是一家,任家的财宝以后不都是姑娘的吗?”

    令狐咏荇看着留下来的一地箱子,忍着泪水对卫缺说道:“抱歉卫大侠,这里已经腾不开身,帮你渡河之事可能要往后拖延一些时日,我在宅子下面还有一处工坊,明日午时之后我定能做出来,你们暂且在这里小住一日,阿滋你留下来陪一陪他们。”

    阿滋点点头,令狐咏荇便头也不回潜入屋子下面的暗室中。

    一直到暮色降临,薛银序已有些乏累躺在卫缺身边昏昏欲睡,卫缺问阿滋想再听一曲阿滋白日所奏的“烟锁清秋”,阿滋没有答话,将那个鲜红的骨埙放在嘴边,悠扬舒缓之音逐渐贯耳。

    “卫哥哥我有些想家了。”薛银序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知不觉中随着埙音坠入梦乡。

    翌日午时,三人等了许久也未见令狐咏荇从暗室走出的身影,卫缺有些焦急,不断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心想不知那姑娘在做什么过河的器物,若在耽搁薛妹的身体只会越来越虚弱。

    许久的功夫暗室的门终于开了,令狐咏荇驮着疲惫的身体拖着一个大布袋出来,看起来一夜没睡,“走吧,我给你们带路。”令狐咏荇气喘吁吁的说。

    卫缺赶紧接过来那个大布袋放在马车里,布袋封的很紧,看不到里面,提起来有些沉似乎是铁做的东西。

    五个人一个布袋挤在这辆马车里满满当当,前面拉车的马儿累的半死不活,慢慢悠悠的朝着城外走去。

    不大的城寨没几步远便可出城,但是城门却紧闭着,卫缺抬头一看,没有守门护卫,只有一个胡子略显花白的男子站在门楼上,卫缺不认得,向车内的令狐咏荇询问。

    令狐咏荇走出来一看,顿时傻了眼,门楼上的男子正是止水城主任潮汐。

    “任伯伯,可否打开城门,让我送朋友出城。”令狐咏荇仰头朝着门楼上的任潮汐喊道。

    任潮汐双手扶在城沿边,皱了皱眉头说道:“十年前,我打开城门,放走了令狐薰爱和沐涉沂,没想到三年之后他们回来,他们居然都有了两个孩子,哼,这口气我永远无法释怀,如今我不会再让放你离开,阿荇,你回去吧。”

    令狐咏荇摇摇头说:“伯伯,我有要事要送他们出城,等事情办完,我再好好给你赔罪。”

    “赔罪就大可不必,你若答应了这门亲事,等诸位朋友喝完你我的喜酒,以后你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再劳你费心。”

    “如此的话事情就耽搁了,你且打开城门让他们先出城,我留下来同你商量。”

    “那好吧。”任潮汐勉强同意。

    令狐咏荇回头对卫缺轻声细语说道:“你们出城沿着左手边的小路一直向西,走到一个叫困牛关的地方,在那里等我,明白了吗?”

    卫缺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随后问:“你难道要答应他?”

    令狐咏荇微嗔说道:“怎么可能,这个老头子修炼蛞蝓功已有二十几年,早已失去那个…那个,就是那个,唉,男欢女爱之事,你可懂得。”令狐咏荇支支吾吾才肯说出。

    “什么?”卫缺惊愕的说道:“他是阉人?”

    令狐咏荇噗嗤一笑:“哎呀,不是啦,修炼蛞蝓功者必须童子之身,而且必须禁欲,这些事说来话长,先别问那么多,记住我给你说的地方别走错了。”

    “那你要如何应对?”卫缺话刚说出口,令狐咏荇已经转身对着任潮汐大声说道:“任伯伯,事情我已经交代完了,你打开城门放他们离开吧。”

    任潮汐大手一挥,让守卫打开半边城门留出恰巧让马车走出去的空隙。

    马车刚准备走进门内,任潮汐突然跃下城楼一把抓住卫缺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拉车的马儿被这状况吓得来回乱窜,最后停在原地。卫缺触不及防,没想到任潮汐力道如此之大,要命的是自己四肢悬空,后背已经暴漏给对方,内心一凉连忙在空中翻转身体向后用力伸手去抓。

    匆忙之间,抓了个空,只好将内力灌进掌心,向身后打去,但这一下不偏不倚正好被任潮汐接住,卫缺顿觉这一掌像是打在了墙壁上,对方猛烈的掌风直扑面门,两人对掌一瞬间,嘶啦一声,衣领被任潮汐扯掉,卫缺像是断了绳索的洪钟一般重重摔倒在地上。

    卫缺迅速从地上爬起,顺了顺气息,没有大碍,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刚想开口质问,不料任潮汐自上而下又要去抓自己。

    卫缺心想这老头疯了,说话出尔反尔。但是已经来不及躲避,慌忙间手在衣服里摸索,左手突然碰到了一把匕首,竟是红莲大会上刀江菱遗落的那一把,连忙拔出匕首在空中乱舞一阵,但这一下也并没有阻止任潮汐,拿着匕首的手腕一痛,竟被他抓在手里,卫缺不肯丢下匕首忍着疼痛大叫一声,手腕看起来几乎要被拧了下来。

    就在两人较劲之时,叶榆提着剑从马车走了下来,“哥哥接剑。”叶榆将“弱牢”扔给卫缺,卫缺接过这把沉甸甸的平头剑,反手一个类似“独钓寒江”一般的招式从下向上撩向任潮汐的手腕,任潮汐见状连忙松开卫缺的手腕向后缩,虽然没有伤到分毫,但袖子的一角被“弱牢”削了下来。卫缺赶紧活动一下手腕将匕首插进腰间。

    还没等任潮汐站定,乌金色的“君奴”斜刺里冲了过来,原来还没等卫缺接着出招,叶榆已经拔出那把重剑来帮他。

    任潮汐眼睛瞪得像浑圆,惊叫一声:“好漂亮的剑。”眼神已被剑的模样所吸引,完全不顾剑锋所指,如此让叶榆攻了几招,却没有被伤分毫。

    卫缺见任潮汐只是躲避并不还手,也不好厚着脸皮加入进来,初见叶榆略显生疏的剑法,完全和自己见识到的不相同,虽不是普通的轻剑却尽显清秀灵动之气。

    两个人缠斗了好一会儿,叶榆也有些气喘吁吁,任潮汐却一丝疲惫之感都不露出,反而有些不耐烦了,对着卫缺吼道:“你再发什么愣,一起上吧。”

    卫缺一听,有些恼怒,不想叶榆被他像追风筝似的耍来耍去,屈身向前冲过去一套“提壶抖酒”疾如风一般施展开来,任潮汐还是有些大意,竟不想眼前这男子的内力远在自己之下,剑术却异常精悍,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脑子里不断浮现江湖中的用剑高手:西海剑神、洛冠宁、青霄派逍遥三子当中的毕太行还有墨山的张采荷,这人究竟是谁的弟子。

    一时间他无法辨别。

    还没等卫缺用完那套车鹊从“提壶抖酒”变化出来的剑招,任潮汐连忙喝住了两人说道:“没想到今日遇见了两个用剑高手,这个小姑娘必是来自东源旭江一带,反而这位小兄弟,起初我以为来自剑阙派,看来是我看走眼了,从你的风格来看大约是西北边陲之人,莫非是“夜雨边桥”-樊置戈的门人,不知对否?”

    卫缺微微一笑说:“你说错了,在下无门无派,只是个亡命之徒。”

    任潮汐听到居然哈哈一笑:“哈哈哈,有三位美女在侧,即使做个亡命之徒也值了。”任潮汐收起笑容继续说道:“不如这样,只要你们两个和我好好的比试一番,若破的了我的蛞蝓功,我立刻放你们出城,如何?”

    “好,那就请前辈先出招吧。”卫缺话音还没落,令狐咏荇立即上前打断了他:“不要答应,你恐怕不知道蛞蝓功的厉害,以你们的功力是破不了的。”

    卫缺立刻意识到,方才任潮汐只是在试探,根本没有尽力,方才对战几招之间占了兵器上的便宜也没能给他造成实质上的麻烦,对方的功力实在是深不可测。

    令狐咏荇急着对任潮汐说道:“任伯伯,你方才答应我的,我留下来你放我朋友出城,你说过的话不算就罢了,为何还对他们发难?”

    任潮汐答道:“我当然说话算话,但是少说了一个前提,需破的了我的神功,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今日不行那就改日,你朋友的事办完之后需得空再来止水城与我比试一番,这样的话,如何呢?”

    卫缺肯定的回答道:“我答应你。”

    “公子可要守信呐。”任潮汐立即回道。

    卫缺说:“杀害我恩师的那件凶器还留在令狐姑娘府上,我定会回来取。”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此我在止水城等着你回来。”任潮汐说完后退到一旁让出了身后的路。

    卫缺看了看令狐咏荇,只见她摆了摆手示意他尽快出城。卫缺内心有些担心,不知她怎样面对任潮汐,转而一想,这毕竟他们的家事,就连令狐咏荇的姑姑似乎也与任潮汐有着情感纠葛,他作为一个外人,实在是不好插手,于是催驾马车载着薛、叶二人出城照着令狐咏荇指的方向赶去。

    出城沿西边小道一路疾驰数十里,逐渐从前方传来一股剧烈的急流声,仿佛雷鸣般在空中回荡,伴随着此音又前进好一会才隐约看到路尽头孤零零的矗立着一个小桥楼,走到跟前停下马车,困牛二字明显的刻在不足五丈高的桥楼门洞上方,卫缺心想令狐咏荇所讲的困牛关应该就是这里了。

    门洞勉强可以钻进一架马车,但是透过门洞向前望过去,木板搭建的桥面在不远处消失,似乎是座断桥。

    三人走过门洞,来到桥面,一股巨大的水汽伴随着汹涌澎湃的轰隆声袭面而来。

    百丈悬崖之下,是一条翻腾呼啸的黄龙,若不慎失足掉落下来,虽摔不了粉身碎骨,也会被这黄水吞噬。

    走到桥上,卫缺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薛银序更是紧紧抓住卫缺的袖口,不敢向下看,见此壮观之境象卫缺心中感慨万千,昔日的种种厄难仿佛随着水流冲散。

    卫缺紧握着薛银序的手抄扶着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断桥尽头,再也无路,尽头之下就是无法逾越的太周河水,卫缺说道:“薛妹,若余生能和你在这黄水之畔牧牛放羊那该多好。”

    薛银序用尽力气狠狠的点了点头,说:“那我们就留在这里,不去找什么解药了,好不好。”

    卫缺回道:“等找到解药,解了你和他们身上的毒,我们就找回师傅的女儿,回到这里再也不管。”但是转念一想,话说的很容易,可是这一天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薛银序依偎在卫缺身旁,用手轻轻将卫缺被风吹的杂乱无章的头发撩到他耳后,温言道:“我相信会有这一天的。”

    “好一对痴情江湖儿女,可惜这里却不是一个好的避世之所。”突然间,身后响起几道掌声,随后一个声音说道。

    卫缺回头一看,身后的桥楼上居然站着一个苍绿宽袍男子,一直没有人发现,卫缺问道:“你是谁?”

    那人回道:“在下闻晅尘,幸会见到各位。”然后他继而反问道:“几位小友可是要过河?”

    卫缺回道:“没错,可是这桥断了,如何能够过去?”

    闻晅尘解释道:“这原本不是座桥如何有断了之说。”

    “不是桥?那为何对面也有一座桥楼,看起来像是中间断了一般。”卫缺指着远处对岸的桥楼说道。

    “这个地方叫天瓶口,是太周河这一段最窄的地方,两边的类似断桥的地方叫做飞台,你看两个飞台相距甚远,就是天人也难以将两个飞台连成桥。”闻晅尘望着对面的飞台说道。

    卫缺

    闻晅尘看了看卫缺继续说:“历朝历代的武林高手,都想闯一闯这天堑,却极少有人能够用轻功飞到对面的台子上,怎么?各位想要试一试吗,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还是奉劝一句不要把性命赌进去,在我的印象当中,上一个飞跃天瓶口的人是江湖人称“西沉夜雪”的张锡乾,只可惜他已经逝去多年,我相信现在活着的人当中只有“北圣”有这个功力,但也很遗憾他老人家现今仙福一百四十有五,早已绝迹江湖隐居于天柱宫了。”

    卫缺眉头紧锁,心想以自己的轻功只怕未踏出去一成就已经掉入河水中被冲走,不知令狐咏荇指引到这个地方如何过河,莫非她连夜做了一条铁链连住两边吗?他不禁想起马车里放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袱,连忙回到马车里将那包袱拉了出来,打开一看,是一个非常长的铁链,两端端还带着钩子。

    “可是如何将铁链勾在对面,得有人能够扔的过去才行。”叶榆说道。

    “我来试一试。”闻晅尘请缨,说完将铁链的一头绑在这边的台子上,站在台子边缘,运起内力用力将另一端向前甩过去,铁链像长蛇一般带出去很长一段距离,卫缺惊呼道:“好臂力。”但话音刚落,那条长蛇刚过中心就萎靡栽倒下去,闻晅尘并不甘心,如此尝试了两三次,始终不能将铁链的一头触及到对面的飞台,活动了一下有些酸楚的肩膀,无奈摇了摇头:“我已经尽力了,还是不行,这可怎么办,以我的轻功只怕也得下去喂河神。”

    “轻功!你的轻功如何?”卫缺忽然想起令狐咏荇曾问过自己的轻功。

    卫缺话音刚落,闻晅尘便一拍大腿,说道:“对了,轻功,我明白了,虽然我仅凭借轻功脚不落地,无论如何是够不到对面的飞台,但如今已有了这个东西,那可就说不准了,你们且等好吧。”

    说毕,闻晅尘拉起铁链,从桥楼那里飞奔过去,最后双脚蹬在飞台边缘腾空而起,身体犹如鹞鹰一般划破天瓶口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