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沧寒
繁体版

第九章 踏梦山阙,刀入谁人手

    “柳兄今后有什么打算?”卫缺问道。

    “你可听说过空舆?”

    “那是当然,瀚溟之海有一仙岛,这空舆派就在那仙岛之上,可是江湖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空舆派的踪迹。”卫缺回道。

    熙同洲有十六大江湖名门,除了有十个坐落在训国境内之外,尚有乘寄-靠近在训国南方边境云蓬西郡的黑石城中;铅国境内忽通海以西惹山上的式秋派;芍国境内西荒山南麓西幽海之滨-悬泛派;小量海外海陵山上的染修派,铅国与燕国边境天干山玄柱宫连授派;另外一个就是训国东部瀚溟之海大溟洋里的空舆派。传说瀚溟之海以外很远很远有一仙岛名叫渊峤,岛上住着很多仙人仙兽,鲜有人能够到达过那里,只是很久以前有一个叫祭狐的老人在江湖里声名鹊起,说他就是来自那个仙岛上的人,自称空舆派,从此空舆便名传天下。此后数年间,有甚多江湖侠士慕名寻找空舆,但始终不得踪迹,于是空舆又渐渐成为传说。

    “自从空舆派仙师祭狐销声匿迹以来,空舆派已近二百多年没有现世,那仙岛上是否还有后人一直是个迷。”柳心泄回答道。

    “你是想去寻找空舆?”卫缺惊愕的问。

    “没错,起初我也以为空舆只是江湖传说,但是星序派的掌门窦载说空舆确实存在。”

    “他到过那里?”卫缺更是惊讶。

    “虽然他没有到过那里,但他说他确确实实的见过空舆门人。”柳心泄摇摇头。

    “可是瀚溟之海,无边无际,怎么寻找?”

    “不知道,总之可以先试试,你可愿意随我同行?”柳心泄说。“反正在训国你是暂时不能随便现身,不如远离这里。若能找到空舆,说不定那岛上有甚多武功秘籍、仙岛灵药可以助你武功大成,便能替你师傅报仇,从而洗脱自己的罪名。”

    “武功高强故能替师傅报仇,但真的能洗脱罪名吗?”卫缺思忖着,他心中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冯祯手中有不小的权力,可以说是在朝堂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脑中一千遍的想不通这样一个权臣究竟有何理由要害师傅,难道是皇帝的授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在训国可以说是一点也没有立足之地,但是皇帝更是没有理由去害一个被贬的官员。

    就算是皇帝要杀贺泉,但更没有理由加害自己,一定有误会。若是将冤情想办法告诉皇帝或许有一现生机。还能怎么做呢?家中还有父亲,还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自己不能丢下他们不管,甚至师傅的唯一血脉还小,不能不管。

    柳心泄看着他发呆,没有说话,只是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瓶药就是那窦掌门给我的,现在给你吧,再用几日伤便能痊愈。”说着将那瓶药放在了卫缺的手心。

    “剑阙我就不陪你去了,那里的人不会欢迎我的,你带着丫头要小心,若是想通了就来熬海城找我,我会等你两月再行出海。”柳心泄说完,两人告别。

    卫缺不敢在这里待得太久,等到手脚能恢复大多数的力气,带着贺菁南下前往汋县踏梦山。

    踏梦山连着西行山,要想进入西行山上的剑阙派,必须要经过踏梦山的山路,路过行至汋县的时候,城内确实已经贴满了缉拿卫缺的告示,说他胁迫杀害恩师胁迫孩童,一时间听到人们骂声此起彼伏,这贺菁举目无亲,无处安放。而他一个人带着女孩这样的目标也太过明显,不敢进城,两人稍作乔装,只带了些吃食便向剑阙赶去。等剑阙一事了却便打算将贺菁送到家中让父亲照顾,自己再另作打算。

    路中将心中所想说与贺菁听,但这孩子不管怎么劝都不愿离开卫缺,卫缺心想,那刺客会条书系两次出手都是想要了贺菁的命,自然是收到了冯祯的指示,而贺菁便是能够证明自己并不是弑师的证人,若想罪名坐实,自是留不得,不管让谁来照顾,都是会给对方和贺菁自己造成大麻烦,只能留在自己身边才最放心,只是自己武功平平,只有自己身负绝世武功才能保护好身边之人。

    剑阙派与训国皇室有很深的渊源,开山祖师张乙便是卫王的兄弟,而不管是卫国公子还是后来成为训国皇帝的皇家后裔,大多前往剑阙习武。曾经独坐连授派主持,成为天下第一的张莱,在连授派有了主持弟子接替自己之后回到剑阙执掌山门,他死后,他的后代张旻胜、张元安先后成为掌门,但是武功尚不能成为一流高手,而现在的掌门卞煦虽然不姓张,但是武功卓绝,成为又一个让剑阙名震天下的人物。

    由此可见,只要有人武艺高超,剑阙派亦会抛去门第偏见让其成为一派之主,并不会一味的由皇室之人掌握。

    行至踏梦山中,步梯缓缓向上攀爬,一个牌坊缓缓引入眼帘,牌坊长满了青苔绿藤,已经常年没有人打理,略显得斑驳,似古国遗迹。

    但两旁刻着一副对子还能看的很清晰:

    “一人携一剑入江湖,君子驾万乘平天下”

    上赋匾额:“踏梦山阙”。

    行过这个牌坊,一直向上便能找到剑阙所在。

    再行良久,似乎已经走到了西行山上,树木逐渐稀疏,一个不起眼的门楼出现在眼前。

    门楼上有三三两两的看守弟子,卫缺在下面告知自己要找掌门。

    “可否让你们家掌门一见。”

    “你是谁?”门楼上的弟子问道。

    “卫缺。”弟子们听到这个名字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似乎都在向对方眼中寻找答案。

    不一会儿出来一个人,穿着素净文雅,似乎身份更高一点,问道:“你就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卫缺?”

    卫缺没想到自己的“恶名”就连江湖中都知道了,心想剑阙与朝廷之间的关系似乎也不奇怪。

    “没错我是卫缺,但是我师傅绝不是我杀害的,是这把椟情,你可知道?这把武器应该是贵派之物吧。”

    “你且稍等。”那人说完就就消失了。

    不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刚刚消失的人站在门里,对着卫缺说道:“请随我来吧。”

    卫缺收好“椟情”,拉着贺菁跟着那人走了进去。

    门楼之内,走过几个长阶,似乎来到了山顶,有几幢殿宇将中间一大块空地围了起来,空地上有几个零星的弟子习武,画画写字,一直手就能数的过来,走进中间的大殿内,一个中年男子威坐在中央,身着黑色大氅,一头黑发披散在脑后,显得异常英武,正是现掌门卞煦。

    卫缺没有拜访过很多天下名门,就算离家最近的剑阙派,也从来没有来到过,只知卞煦大名。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县尉,也没人认得他。

    “这是我家掌门。”做了一个简单得介绍,那人便退了出去。

    卫缺指明来意,并略向卞煦说了那日发生之事。

    “你是说,这把椟情原先是在刺客会条手中。”卞煦说。

    卫缺点点头说,“没错,应是冯祯赠与。”卫缺并未提柳心泄之名,之说当日在小圩台被一高手所救。

    “这把刀如何落入冯祯之手我也不知,但确实是先祖张乙之物。”

    “这原先是把刀?”

    “没错,不似普通造型的刀,而是双刃刀,刀尖的部分被融进了弃干之内,至于这刀身,却无论如何也毁不掉。”卞煦接过椟情,仔细打量。

    “怪不得看不出来是剑还是刀。”

    “好刀,虽然我知道有过这把刀,但自从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没见过,可能已经遗失多年。”卞煦说道,刀在他手中耍的翩翩起舞,看表情心中也很是喜欢。

    “那既然椟情重新现世,自当奉还。”卫缺说道。

    卞煦停止打量椟情,说:“你此行就为了专门还刀?为何你不自己使用?”

    “当然在下此行还有一点点的请求,因为家师就是死在这把刀下,想借此刀想打听一下冯祯为何要杀害家师,但是卞掌门你也不知道此刀为何落入冯祯之手,想来不知其中原由。”卫缺回答道。

    “在下确实不知其中原由,剑阙派与朝廷已互不干涉多年,最近也未有皇室之人送往剑阙习武。”卞煦说道。

    “那卫缺打扰了,就此告辞。”

    卞煦连忙拦住,将刀重新递给了卫缺。“侠士稍等,这把刀还是你拿着吧。”

    卫缺有些惊讶:“为何?”

    “既然这把刀流落江湖,自有它自己的机缘,何况贵师也是死于这把刀之下,在你手中必不会像在会条手中一样作恶多端。”

    “卞掌门相信不是我杀的?”

    “我是看不上那冯祯老儿,侠士若是想在剑阙居住调养,便可留下,多呆几日。”卞煦提到冯祯轻蔑的说。

    卫缺拱手谢道:“多谢掌门,正好我要等个朋友,这几日就麻烦贵派了,冯祯若是派人寻上门,在下定不会让你为难。”

    “你尽可放心,没几个人能从我剑阙派这里抓到人,即便是皇帝来这里,也要恭让三分。”卞煦大声回道。

    卫缺被看守弟子领进了一个空空的房间,夜已渐深,透过窗牖往下看,竟然看不清地面,茫茫一片空空如也,似乎这间房屋修在了悬崖边,而下面则是万丈深渊。房间被屏风隔开一半,另一面贺菁正安然的熟睡着,卫缺躺在榻上,双手抬着“椟情”,似乎在端详着。

    但是卫缺的眼神涣散,实际上他的思绪早已经从这把刀身上移开,不断地回忆着近几天所发生的事情。有时候他真的想在无人的时候放肆的哭一场来宣泄心中的怨恨,这怨恨中参杂着诸多复杂的情绪,悲伤、愤怒、无奈、后悔、自责,使他心力交瘁。恨不得那一日,没有遇见柳心泄出手救自己,就好了,所有的事情也就烟消云散。

    但他不能死,他家中还有父亲,还有未婚妻。身边还有师傅唯一的血脉等着他守护,他必须承受这一切,必须忍着悲痛,甚至是身体上的伤疤,也要坚持下去,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也不能当一个懦夫,说不活就不活了。想到这里,收回迷离的眼神,想办法回忆昔日在裕京时,卫咎教给自己的功法口诀,尝试着催动身体的内力。在裕京习武这几年,除了练习基本的刀剑招式、掌法,拳法之外,卫咎还授与师徒二人如何提炼内力,不管是内功外功,都只授予方法,但并未告知是什么功法,所以卫缺并未知晓这功法何名,始终以为是师傅自创之学。通过努力的尝试,身体的经脉慢慢的燃烧着,似乎在不断地积累内力,心中暗喜,下定决心日后定要勤加练习,不能再荒废下去。

    遽然之间,手中的刀似乎受到了外力,向上而起想从手中挣脱出去,出于本能的反应,刚刚燃起的内力涌向手中,狠狠的抓着刀不放,与挣脱的力道所抗衡。这刀怎么会想要自己动?卫缺惊愕之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好刀。”

    定睛一看,已有一只老手抓住了刀的中间,似乎要从自己手中夺刀而去。卫缺双手用力往怀里用力拉,一时间并未被这只手夺过此刀,三只手就这样在一把刀上僵持了一会儿,斜眼一看,原来这只手是从窗外伸过来的。

    还没来得及说话,窗外已跳进来一个人,笑眯眯的盯着卫缺。卫缺细细打量了此人一番,满头白发,衣衫褴褛,鼻头红肿,目光如炬,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竟然是一耄耋老头。

    “你是谁?”卫缺错愕的问道,同时从床榻上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