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我可真傻
我已经很好适应张明哲抽风一般的行为以及惹人厌的话语。
[连句谢谢都不说,真把我当随叫随到的工具人啊。]
从合作者的角度来说,把我当作工具人我也无所谓,但还是好气哦。
投骰子失败了挺可惜的,还以为能偷学到新知识。至于张明哲,我看他的态度就知道他肯定不会教我。
[代价是精神上的?]我想道。
[我觉得张明哲迟早得精神分裂症。]
这下睡意完全没有了,我躺在床上玩着手机。
张明哲躺在隔壁同样无法入睡。
头疼得要命,仿佛被人钉入一枚长钢钉,而且偏偏钢钉露了一半在外,有个不知名的小人持续敲击着钢钉,“DuangDuang”的声音震得他耳朵发痒头发昏。
他不止受了胳膊上这一处严重的伤,受的内伤可能更为严重些。指示云轻海时他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昏厥。
现在看来,自己体质还是蛮好的。
这些伤口基本被仪式一次性治疗完了,而张明哲却付出了理智作为代价。
头疼只是代价的一个小小体现罢了。
就是不知道这次自己会体现出什么样的症状。
倘若他是游戏里的角色,那他的头上一定顶着一个大大的鲜红感叹号。点进去查看他的状态详情,一定能看到大写加粗的六小时的临时疯狂。
可能还会附加其他乱七八糟的症状。
说不定还会有潜移默化的永久症状。
用少量血液治愈身体,代价却是精神失常。问他这个仪式用的值不值得,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说值得。
时间是最宝贵的财富啊,他可等不起伤口慢慢愈合的时间。
张明哲叹了口气。
他别无选择。
或许,每个调查员都一样。命运多么无常,那些阴霾中的过往迟早攀咬上调查员的脖颈。
忽然想到隔壁住着的调查员。还是让她多参与一点吧,对于调查员来说,拦着反而适得其反。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混沌交织纠缠,把张明哲往更深的深渊扯去。他闭目养神养了个寂寞。
大概在半个小时后,张明哲听到隔壁房传来一声“哎呦”和“啪叽”——云轻海发出来的,声音不算大。
他猜测是云轻海玩手机玩困了,手机砸到自己然后掉到地上的声音。
果然年轻,真能熬。
张明哲忽生起“自己原来已经老了”的悲哀感。
实际现在才三十出头的张明哲思考着不必要的烦恼,最后竟然慢慢进入了浅眠。
我当然想不到把自己折腾的受伤还精神出毛病的某人睡着了,而我却睡不着还不幸被手机拍脸。
手忽然一抖没抓住手机肯定不是我的错,你说是吧,系统?
系统搞不懂亲爱的宿主为啥有时候会毫不介意地骂自己烂人一个,有时又会对犯得小失误斤斤计较。
老天爷作祟,今天注定不是平静的一天。
早上六点四十,我收到了一条消息。
刹那间,我还以为是恶作剧。几十个字的信息我反复读了几遍才看懂,仿佛我是个刚认识字的幼童。
差点我又要把手机摔脸上了。
[系统。]我沉重地说。
[给我过个幸运吧。]成功了去打扰张明哲休息,失败了就先去打扰阿黑。
【进行技能[幸运:50]检定:
1D100=28成功】
系统欲言又止,想提醒宿主就算幸运成功了也不代表张明哲不会生气啊。两者完全没有必然联系啊!
[你不觉得幸运50就像在投硬币吗?一半一半,多好!]我回答道。
在我推开房门的瞬间,我看见张明哲也正好准备出来,一种惊人的微妙的巧合。
我俩都愣了一下。
[甚至我都不用去敲门了!]
幸运在奇怪的方向以奇怪的方式展现出来了呢。
对于张明哲来说,这只是个让人会心一笑的偶然。当然,他现在笑不出来。
他被噩梦纠缠了一个多小时。李思源血淋淋的尸体躺在他面前,死不瞑目。紧接着那些帮助他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了,以无比惨烈的方式。他用想象给他们上了酷刑。
最后死去的张娴尖叫着哭喊着说——“都是你的错!”
对,没错。就是他的错,都怪他。被自己当作妹妹的亲戚怨恨他也能接受。
结果倒数第二个死去的新手调查员云轻海鲤鱼打挺起身瞪着眼珠子,高喊着“哈哈!我诈尸了!没想到吧!”
颇有几分黑色幽默在里头,但不多。
然后他就醒了。
他认为自己休息够了。
我和张明哲大眼瞪小眼,颇有默契地等对方开口。我奉行着绝不主动开口的原则,看着张明哲。
“我有事要和你说。正好谈谈昨天发生的事。”张明哲淡淡地说。
“我也有事和你说。”这不巧了吗?
于是我俩又瞪了几秒大眼小眼。
系统提示道【他的意思应该是你先说。】
对不起啊,我阅读理解能力还不如系统。
“如果你的事很重要,你先说。”张明哲说道。
我没有推脱,因为我要说的事确实很重要很震撼人心。
“我的导师出了意外……”话说一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小时前,我刚刚才收到通知。”
“哪里出的意外?”
张明哲像是审犯人一样,问题问得又急又快,语气冷硬,问得我晕头转向。
“下了飞机,准备到我家去的时候。具体路段消息上没说。”我忘了和导师说我现在不在家这件事。
张明哲瞥了我一眼,然后直接走到阿黑房门前重重敲了三下。几秒过后阿黑迷迷糊糊地说:“谁啊?干嘛?”
听起来像是睡了没多久的样子。
“查东西,快点。”
“你……”阿黑收了声,顿了顿说道:“好。查什么?”
趁着阿黑查东西的时间,张明哲继续问:“然后呢?还有别的信息提供吗?”
见我不说话,张明哲冷声问:“是死了吗?”
我身体抖了抖,手指掐掌心掐出白印。
“没关系,我现在理性思维主导。无论是什么坏消息,你都可以直接说,我能接受。”
从张明哲冷酷的话中我竟听出几分安慰。
“还活着,重伤昏迷。他官方认识的人在处理。”
“我不信是意外。”我轻声说道。
“我也不信。”
“这个节骨眼上是意外的可能性无限接近零。”
我默不作声。
“是官方的人通知你的吗?”
“不是。导师是以私人名义过来的,通知也是他朋友以私人名义通知的。”至于消息有没有泄露我就不清楚了。
“那就行。”
我摸不准张明哲什么意思。他很排斥官方?
“最好别太相信官方的人,况且他们的人也排不上什么用场。”
这我同意。
通过我的了解,官方没有几位调查员,还会在某些事情上卡程序拖后腿。
“导师移交了部分权限给我。”
张明哲扫了眼手机,然后问:“时间?”
我回忆着通知收到的时间,报了个数字。
“差不多刚下飞机。”张明哲判断道。
“也就是说,他那个时候就有预感自己会被袭击,所以提前做了准备。”我喃喃道。
“但是为什么?”明明察觉到危险,却依然没躲过一劫?背后的势力真就如此强大?那我们拿什么与之抗衡呢?
[系统,你不会布置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给我吧。]
【请放心,布置给宿主的所有任务都有完成的可能。】
我根本无法放心。
“你可以换一个角度思考。”
“你的导师不是傻子,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调查员。既然他发现了有危险,却依然没躲开,这未必代表他没有躲开的能力。”
“万一他是故意的呢?”
“故意的?”有什么目的能让他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作赌?
张明哲沉默几秒,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吸引目光,转移注意力,放松警惕。”
“就这些?”我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这些还不够吗?他可是将信任托付于你啊。”
我定定地看着张明哲,心中忽然有些难过。
现在我和你一样了。
一样被愧疚绑着,一样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能不能使用你先前用的那个仪式治愈伤口?”
“恕我拒绝。”不出我所料。
我轻声说道:“给我几分钟时间,我需要休息。”
在张明哲开口前,我补充道:“没关系,几分钟就好。请让我一个人待几分钟。”我特地强调了“一个人”。
张明哲点了点头:“放心吧。”
“你是安全的。”
“你的住址没有泄露的风险。”你的导师压根没朝你家的方向去,似乎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
调查员的信息是高保密的。无法单单通过导师追查学生。
幕后之人还不清楚云轻海是他的学生。
云轻海脚步停下,道:“谢谢。”然后把门关上,甚至上了锁。
张明哲转头和阿黑说道:“我还有事情要你查。”
[系统。]我闭上眼。
[其实最开始收到消息的时候,我心里还有一股窃喜。因为我不用费劲心思演戏,不用费尽心思编理由,不用和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装熟。]
[我对他的死亡毫无实感,感觉就像对待一个……一个虚拟角色?]
[真自私啊我。]
【宿主。】
【没关系的,就算当做游戏也没关系。】
[说得倒轻松。]我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可是我要愧疚死了。
为了一个没见过面的人愧疚,我可真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