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上数日，新入门子弟当众调戏红莲师姐的消息，传的是沸沸扬扬，上至宗门高层，下至普通杂役子弟辈，人好歹是美人，雪剑宗的当红人物，其独有的成熟闯韵味，实乃“老少皆宜”。

    如何传出去的？

    不是打她红莲一顿不解气，而是耍会下俗更爽心，叶凡俗屁溜且头也不回地跑回德俗的居卧，怀着股激动劲，将这所谓的喜讯放声告知各位，谁知隔墙有耳，恰巧被个杂役路过时给听到。

    事实证明，走漏的风声传得速度甚至比一封朝奏昭告天下还要快上数倍，别言是句玩笑，人皇宣个福旨百姓还得等到十日后才能知道消息，可在宗门内，一传十、十传百的，搞得人尽皆知，任凭潘凤如何动用钱财来阻了消息的路子，最终也是无可奈何。

    ……

    天苍几悠悠，化雷震九州。

    雷声有规律性地炸响，晚秋的最后一日，下得并不是白茫大雪，而是飘流大雨，也不知是哪家道友，欲要渡劫飞升。

    说来也奇怪，典瞒近几日总是会被人给寄磨刀石，自个又不知是啥用意，并未去给予理睬，可今日却是不同，塞来的是一张被雨水给淋湿的黄页信封。

    整齐有章的书信笔迹，让他与身旁的德俗开始幻想被某个女孩给爱慕上，然而在两人打开时，方才明白，寄来的是武斗书。

    看样子并非红莲所写，而是她那出了名捧脚狗：刘三剑。

    刘三剑是宗门内出了名的剑道奇才，曾三剑将外门前十的邢魔耻给斩于台下，如今境界，更是识海三重，拥有比肩外门第四夏候杰的实力，不过，两人皆是捧脚界里的顶梁柱。

    “麻烦你离我家红儿远点，否则，我将三剑斩你落台，若你不服，明日武斗与我一战！”

    信上的内容仅有此些，卓绝的书法水平实为惊人，奈何实力入不上典瞒的眼，纵使相隔数千米，典瞒仍对着风儿，不积口德道:“你可千万别被我三剑斩于马下！你个雪剑宗半步淘汰品，还比肩那个什么候杰？呸！一丘之貉。”

    还真就被相隔千里的刘三剑给听到了，他的住处是曾经陈德俗的住处，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差别，当然是因为陈德俗动用了少许独有的师傅特权。

    刘三剑面相有股莫名的风雅感，真像极了考官的书生，唯一符合他名字的，怕是只有胸口处明显可迹的刀痕，他正在磨刀，那双奇致的丹凤眼中，无不是透露出不知何时爆发的杀气。

    另一边，还有一人，他本来是在修习，可现在似乎有些内急，又不愿去寻茅厕，便在树丛中尽情释放起来，壮硕的肌肉时而抖擞，但当他听到他这辈子都不想听到的话时，彻底是怒了，扑腾烈火从眼中冒出。

    “明日，定将你碎尸万段！”

    躺在床上的红莲，已经想好该怎么给典瞒这个戴着面具的怪人收尸了。

    大雨终会停息，乌云逐渐散去，明月月悬在天上，这来之不易的稀有光明，送去南飞的鸟儿。

    典瞒站在琼楼的窗街上，对视着此等大好美景，却吟不出何等佳句，模糊的记忆再现，辽广无边的星河世界中，青年男子正在给一位孩童讲述个人名为“项羽”的奇事。

    可在自己的世界中，千百年来，从未有记载过这位叫做项羽的霸王。

    “常忆古将志，烈马赋锦华。奈！风打山林，终蹄息。萧满堂，归路遥。忴昔苦，凄今朝。山兮撼兮力挺兮！惜得官史不笔乎？辈在西楚歌凄楚，败矣辱矣终亡矣。沉如何？江边书提垓下歌。”

    记忆虽短，但正因为如此的短暂，这位霸王传奇的一生，才会深烙在记忆中。

    只是如今的江山，为帝不仁，天下苦命人食不果腹，官场污人横财不予，穷苦的人过得越来越不好，阶级的分化越来越严重，人皇只知道贪图享乐，早已忘却守护大好山河的初心。

    典瞒手至腰后，将目光移向皎皎明月旁边的污斑，缓吟完一词，眼角蕴含着泪水，叹息一声，“何时出现如同项羽那般的传奇人物。”

    二老与师弟早已入睡，他们可没这心情继续闲耗些功夫，择日的武斗，任由典瞒发挥。

    入睡。

    转眼间他已然十八，更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可他仿佛仍就是阿娘心中永远长不大的仔。

    远处信鸽来了。

    “小俗等着，阿娘很快就回来。”阿娘心中窃喜，老早知道辛老者一切安排的她，等着就是这一刻：知道自家孩儿秘归雪剑的那一日。

    这些日子她不在，属实是憋屈了她，作为宗门执事，还得被派去灵山采药，而今日天气并不算佳，尤其是夜晚下了如此大的雨，她一直在这个山洞中躲避。

    燃烧着的篝火旁，放着一个特制的编篓，里面堆积着散发奇香的药草。

    由于新老者派来送信的，只是普通的信鸽，飞了好些天，才把信送到阿娘的手中，若是阿娘早知叶凡俗已经归来，定是不顾大雨直冲雪剑宗。

    跨过这片连绵不断的山，走出藏有无尽凶机的林子，跑过繁华三城，就只剩下紧挨着雪剑宗山底的黎明村了。

    黎明村，常年被遮天大山遮住光芒，那还有什么黎明？他们只是希望黎明的到来。

    里面皆是陷入穷途的乞丐，仙人从不会去救济他们。阿娘纵使气喘吁吁，且单只是孤身一个妇女家，也毅然要踏入这儿，下山的时候，她为了绕个路，浪费了半天的时间，可如今吉利事在前头，她不能一拖再拖了。

    那群乞丐虽然穷，但他们并未失去良心，他们不劫一财一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远离去。

    出了此村，阿娘见着一位躺在露天地板上，濒临死亡的少年，她出于善心，施了几张饼子，扔了几粒碎银。

    哪成想，乞丐竟舍得放弃尊严，使尽浑身力气朝阿娘跪下，阿良顿时心塞，微笑回应，“别跪了，我走了。”

    穷苦乞丐迟迟不起，反倒磕了三个响头，抹去眼中泪水，咬不清口齿般的道:“您比任何仙人，都有资格成仙。”

    阿娘只是笑道：“我有一个孩子，叫做叶凡俗，如果你以后偶然间遇到了他，你就跟他说一声：‘你娘心地善良’。”

    乞丐呆愣住，不解其意，傻傻地呆看着阿娘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