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饭后。

    三个人坐上车后急匆匆地赶往了市区。

    通过先前技术科植入在秦巧云手机内的病毒发出的定位信号，三个人最终抵达了一座大楼。

    是座媒体大楼，估计跟那位秦小姐的演员身份有关。

    三人走了进去，那位秦小姐似乎知道他们会来，所以刻意跟招待人员叮嘱过。

    在报了身份后三人就被请到了一旁的休息室，等了约莫十分钟。

    “实在不好意思。”与上次会谈的时候不一样，换了身格外惊艳衣服的秦巧云推门走了进来，略带歉意地开口道：“我跟经纪人有些合同要处理，所以晚了些，让各位久等了。”

    秦巧云在对面的沙发上落座。

    “秦小姐，看来你知道我会来。”王焕平开口。

    秦巧云那化过妆的水润脸颊上浮现笑意，“王警官，这就是我的回答，您满意么？”

    “我确实对你持有怀疑，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光明正大地承认。”王焕平道，“秦小姐，你本可以一直瞒下去的，等我们走了，等案件真正结束。谁都不会在意到你是个异类，你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以一直作为普通人活下去。”

    “是的，我本可以。”秦巧云点头，随即调转话题说道，“王警官，在我说出一切的真相之前，你先跟我说说你的猜测吧。”

    “在你的眼中，这一切的真相是什么？”

    王焕平想了想，开口道，“不在场证明是真的，但那天的人也是您杀的。不，是赵老师伪装成的您。你是先通过摆放在房间里的毒品令你的未婚夫吸食后产生幻觉，让赶来的赵老师在茶杯内下了安眠药给你的未婚夫服下，最后毫无反抗地杀死了他。当天晚上，是你发送给了赵老师信息让他前往城西，而后悄悄连他一起处理掉了。第二天你装作赵老师的朋友，将她的一切打包搬运至城郊的废弃仓库，同时伪造声音发送给培训班，伪造出赵老师辞职主动离开的假象。而至于你是如何说服赵老师帮你执行计划的...秦小姐，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异常者。我猜测，你的能力是远程操控或者精神控制这一类的。”

    “……”

    听完这一切的秦巧云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淡淡一笑。

    “秦小姐，我猜的对吗？”王焕平望向坐在对面的秦巧云。

    “很遗憾，一半对，一半错。”

    “这样吗？我果然还是不适合这种活。”王焕平苦笑。

    秦巧云抬头，“但是。王警官，听你说完后反而令我更好奇了。你是怎么在这样的前提下查到赵老师那的？关于我找了个外语老师这件事应该很少有人知道才对，就算是知道，那些人估计也觉得只是件小事，跟案件无关，不值一提。”

    “很简单，我没有通过推理或是调查什么的，我只是用了些技术手段。”王焕平回答。

    “技术手段？”

    “在你家的网络上植入病毒，我们拿到了你手机内的WX聊天记录，短信，通话记录...”

    “原来如此！”秦巧云恍然，“不过我记得我删掉了赵老师的聊天记录来着。”

    “不错。”王焕平道，“但是你没有删掉其他人聊天里有关赵老师的信息。”

    “噢噢。所以...您就是凭这个推测出的赵老师？”

    “嗯。”王焕平点头。

    秦巧云顿时捧腹大笑。

    “哈哈哈，该说是您运气好呢？还是手段多呢。”秦巧云用手臂擦去眼角的些许泪水，开口道，“王警官，您可太让我意外了。”

    “呵呵。”王焕平故作笑了笑，但随即转为了严肃神情，一旁的苏筱莉则是紧绷着神经，“笑归笑，你也该说出真相了吧？”

    如果这位秦小姐的能力真的是精神控制之类的，那他们就要做好在一瞬间反制她的准备。

    绝不能都被控制住。

    “好啦好啦！听完这些我心里也算是琢磨明白了。”秦巧云停下嗤笑的动作，一本正经地开口道，“你猜的有一部分是对的。我的确不是什么普通人，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异类。至于我的能力么...”

    秦巧云看向自己的这双白皙而纤细的手。

    “让您失望了，我的能力不是什么精神控制，而是形态模仿。”

    “形态模仿？”王焕平皱眉。

    “是的。”秦巧云用相当平淡的语气说着，“我不是什么秦巧云，我的真名叫范晴。我复制了秦巧云的外貌和声音，并取缔了她。”

    听到这句话，坐在对面的三人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王警官。”秦巧云看向王焕平，“您的猜测中，认为是我杀了赵露晴，对吗？但实际上我就是赵露晴，怎么会杀死自己呢？”

    “所以你真正杀死的…是秦巧云?”王焕平问。

    “不。”坐在对面的“秦巧云”摇头，“我一开始可没想杀她。”

    “是那家伙害怕自己受到牵连，所以威胁我变回原貌去自首。可我们之前说好的呀，我帮他处理掉他那个会家暴的未婚夫，她拿给我钱，我自己离开。”

    “唉，真是个贪心的家伙，也怪她运气不好。她拿着刀威胁我的时候我只是推了她一下而已，谁知道她倒下后头碰巧撞到了地面上凸起的石头，就这么摔死了，呵呵。”

    听完这些，不知道王焕平和苏筱莉是怎么想，但曹禹的脑海中却是翻江倒海。

    这一切似乎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能变成其他人的异常者？

    “王警官，这就是真相。”坐在对面“秦巧云”如此说道，“所以你会怎么处置我呢？把我抓走？还是让我接受法律的制裁?”

    没有得到回答，秦巧云也没有再次追问，只是等待着。

    半晌过后。

    “我还有些问题。”理清楚了事情脉络的王焕平开口，“你真的只是为了钱吗？”

    “不然呢？”秦巧云微笑。

    “你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在赌?赌事情扩张后，我们背后的组织不会对你怎么样?”

    “是的。”秦巧云点头，“我想，我应该是赌赢了?”

    王焕平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可你为什么要赌呢？”王焕平质问，“就像我之前说的，你本可以就这样成为秦巧云活下去。”

    “是的，但前提是没有人怀疑我的情况下。”秦巧云道，“我的能力有致命缺陷，我只能改变容貌和声音，没办法改变更基础的东西。”

    王焕平忽然想到了那位刑警专家老默说过的话。

    验血。

    “你是指血型?”

    “不错。”秦巧云点头，“那位默警官想让我验血，而我做不到伪造验血报告。”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选择换一个人呢？”王焕平再次问道，“以你的能力，多换几张脸的话又有谁能找得到你。”

    “是的，但我的能力还有另一个更致命的缺陷。”秦巧云道，“我没办法使用太多次。因为每使用一次，我的骨龄便会衰老至少十年。我不想我最后顶着一副年轻皮囊，身体却如百岁老人般脆弱。”

    听完这句话，曹禹想到了先前听王焕平说的两个字。

    代价。

    这就是异常者的代价。

    他的代价是一天无法使用能力超过五次，而这位“秦小姐”的代价...是骨龄？

    “我明白了。”王焕平缓缓起身，一旁的苏筱莉跟曹禹见状也随之站起身。

    “您是打算走了吗？可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晚些的时候会另有人来见你。”

    王焕平落下这句话后便带着苏筱莉和曹禹推门离开了。

    不算大的隔音会谈室内只剩下了秦巧云一人。

    四周重归寂静。

    成为了秦巧云的她转头望向身侧的那扇巨大落地窗。

    这是高楼的第二十三层，在这里她能轻易地俯瞰整座城市。

    高楼下的街道上，渺小的，如同蚂蚁般的行人在道路上穿行而过。

    她也曾是其中的一员。

    但现在，不再是了。

    ……

    返回异常控制局的路上，面包车。

    “王队，你认为她说的都是真话吗？”苏筱莉忽然开口问。

    “谁知道呢。”王焕平开口道，“但她赌赢了，而之后就不是我们的事情了。”

    ……

    另一边，陇海区警局。

    本打算就此结案的警方忽然被秦小姐的一场直播推到了风口浪尖。

    迫于舆论压力，原先的准备用来结案的证据和供词肯定是不能用了。一切推倒重来，警方迫不得已又重新启动了调查。

    这一次，由私下转为台面的刑警专家老默开始按照王焕平分享的信息调查一个叫赵露晴的外地女人。

    所有人都在加紧搜查着案件资料，以确保在明天的新闻发布会上给大众一个合理的交代。

    ......

    当天晚上，陇海区内的某座小区。

    秦巧云的家中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一位是身材高大，穿着厚实大衣，脸上覆盖着面具的中年男人。

    另一位则是体型较小，上下一身白裙，虽面容姣好却无表情的少女。

    中年男人进来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哪怕是打个招呼，只是顺理成章地在客厅落座，而少女则是选择站在了她的身旁。

    秦巧云依旧热情地从厨房端来了茶水。

    “两位就是王警官白天所说的...另外的人？”秦巧云的脸上依旧是挂着微笑，给人的第一眼就是看上去柔弱温和。

    “你叫范晴，能力是形态变化，你杀死了秦巧云的未婚夫，又杀死了秦巧云，最后成为了她，对么？”戴着面具的中年男人声音相当浑厚。

    准确来说是意外杀死的秦巧云。

    尽管“秦巧云”的心中想要如此反驳，但最终并没有说出来。

    “是的。”坐在对面的秦巧云点头，摆出一副笑脸，滔滔不绝地说着：“你们不想让那个什么…异常者公之于众，对吧？所以你们会帮我的对吧？尸体的位置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能帮我处理好的吧？还有我现在的身份是秦巧云，麻烦你们拿点资料给我，免得我到时候露馅了。还有其他的…”

    “你不是范晴。”面具中年男人冷漠地打断了秦巧云的话，“范晴是个死人，在三年前患上了癌症，自杀死了。”

    “确切来说是失踪，只是我被警方定义为了自杀死亡。”秦巧云反驳，“那只是我脱身的手段…”

    “不！”面具中年男人驳斥道，“你不是范晴，你只是披着她的皮。你在三个月前来到陇海区是为了寻找下一个目标，你在撒谎。”

    “呵呵。”秦巧云冷笑了几声，本想着再反驳几句。但却在移动视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中年男人脸上那张面具下潜藏着的瞳孔。

    那是如狼一般，凶煞而冷血的瞳孔。

    视线交错的短短的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猎手盯上的猎物。

    只手决定生死，无处可逃。

    她的心不知为何开始不自觉地剧烈跳动，这让她瞬间意识到了坐在对面的那家伙很危险，非常危险！

    “回答我。”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我确实不是范晴。”

    秦巧云的语气开始变得颤抖，“她当时想要自杀，我帮了她，在这之后取代了她...”

    “我...我的真名是孔玉...”

    “去吧。”中年男人对着身旁的少女轻声道。

    “好吧，这不是我的真名。我...我在那之前还成为过另一个人...”望着朝她一步步走来的白裙少女，秦巧云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我...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只是个死在桥底下的流浪汉...你...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就不怕我...”

    在白裙少女抬起手接触秦巧云额头的一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秦巧云仿佛是被定身咒定在了原地一般，一动不动。

    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过了不知道多久。

    她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瞳孔，抬头看向前方。

    自己不知为何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而对面是一位覆盖着面具的中年男人。

    “秦小姐，欢迎你成为异常者。”

    秦巧云对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并不感到惊讶，而是问道：“我该做什么？”

    “做好秦巧云就可以。”中年男人回答。

    ......

    次日，警方在郊外的一处废弃仓库里找到了杀人凶手丢弃的刀。

    同时根据仓库内的线索，将嫌疑人锁定在了一个叫范晴的外地女人身上。

    并在那之后一直追查着其下落，但最终无处所寻。

    案件被定义为了积案。

    多年以后的某一天，快要退休的刑警专家老默又重新翻开了这宗积案的资料想要重启调查，但在得知关键人物秦巧云的意外失踪而最终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