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霁将鞋子放进一个刻满符文的匣子里盖上，说了声去吃饭便离开了寝室，留下陈彦一个人深思。

    良久，

    陈彦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

    自己怎么就这么贱得慌，

    都说不干了，

    怎么就做不到干脆一点，

    彻底放手不管？

    别人的死活，

    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啊！

    揉了把脸，陈彦来到卫霁的桌前坐下，打开了那个木匣子。

    匣子里，只剩下了一只红绣鞋……

    刚才放进去的时候，明明是一双！

    怪不得侦测不到灵力反应，这整个都是一套障眼法！

    剩下这只鞋虽然也是对方的“肉身”之一，但绝对不是妖丹所在，想必当年对方也是用同样的障眼法躲避了御魂者的追杀，将妖丹寄存在其中一只鞋里，而另一只鞋则被抛弃，并仿制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镜像肉身，一起被丢入火中。

    这些年并非对方在隐藏，而是在休养生息，重塑另一半“肉身”！

    陈彦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给卫霁发送了视频信息。

    “卫霁，卫霁！该死，快接！”

    陈彦胡乱穿上鞋子，推门飞奔而去，但整个校园有三个食堂，天知道卫霁去了哪个食堂吃饭！

    ……

    此时此刻，

    一个正在轮休的宿管大妈，蹲在一个草垛背后，黄昏的斜阳照亮了她半边脸庞。

    只见她双目放光，死死盯着手里的一只精美的红绣鞋，嘴里不停地“嘿嘿”笑着。喜庆的大红色，绣金的凤凰腾飞，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是如此耀眼。

    “穿上它，

    穿上它，

    你就能成为最美丽的新娘，

    找到另一只，

    嫁给世界上最好的郎君

    穿上吧

    ……”

    宿管大妈的影子里，缓缓探出一只手，轻轻抓住这只鞋子。

    在那个声音的诱惑下，大妈踢掉了左脚的鞋子，顺着这只手将鞋子放在自己39码的脚上。

    穿不进去，

    为什么穿不进去？

    对了，自己的脚太大了。

    那就，

    折了吧。

    咔擦，

    咔……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左脚的小拇指已经被折到了大脚趾的位置，

    再一掰，整个前脚掌折到了紧贴着脚后跟的位置。

    骨头已经刺破皮肤，

    鲜血止不住地流出，

    但她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心满意足地把脚塞进了鞋子里。

    刚刚好。

    “还有一只……在哪里，在哪里！”宿管看着左右不一的脚，她感觉很不爽，要穿上一整双才好看！

    “在那里，

    就在那里，

    去取来，

    去穿上

    ……”

    那个悠悠飘荡的声音在宿管的脑子里再次响起，同时，她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双人寝室的画面，其中一个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木匣子。

    “嘿，嘿嘿……”

    她咧嘴笑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一栋男生宿舍。

    血已经渗透鞋子，在地上滑出一道猩红的血迹，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目标明确地走向那栋楼。

    一路上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行为诡异的宿管，即使与她擦肩而过也不知所然，似乎，她隐身了。

    按下电梯，与她同坐一趟电梯的学生，也并没有“注意”到她，而电梯的镜子里……没有她的倒影。

    “到了……”

    宿管拿出一张万能卡在门锁上刷了一下，

    咔哒一声，

    推门而入。

    “就在这里，哈哈哈！”宿管开心地仿佛一个三岁小孩，她举起木匣子狠狠往地上砸去，在匣子碎开的同时，另一只鞋子掉落在地上。

    她如获珍宝般抱住鞋子，坐在地上，如法炮制将自己的右脚也断了个粉碎，

    塞进了鞋子。

    然后，

    她踉踉跄跄地扶着桌子站起来，

    低头欣赏着这双漂亮的红绣鞋。

    即使她的手环上的提示音已经响个不停，她却充耳不闻。

    她开心地欣赏着自己的新鞋，

    就像准备出嫁的新娘。

    ……

    “那东西的本体一直藏在学校的某处？整个学校那么大，我们怎么找？”

    手环投影上，卫霁的扑克脸终于有了一点表情变化，但说话的语气依然不紧不慢。

    “你灵识不是很强吗！就不能想办法找吗？”

    “对方很会隐藏自己的气息，就连侦查系统都没有找到丝毫……”

    陈彦劈头盖脸地打断对方的话：“你学了一年，就学了怎么使用御灵系统吗，你比我还懂科技吗！找不到就把你的线布满整个学校啊，那玩意不是能探测到最细微的灵力波动吗！”

    卫霁沉吟了片刻，他的能力确实是侦查系的，释放大量无形的丝线，宛若一张蜘蛛网一般，可以探测到所有的灵力波动。即使学校的人很多，但仔细分辨，还是能将人和妖的灵力区分开来的。

    而竹笛，不仅可以靠音波攻击敌人，还能像蝙蝠一样靠回声试探敌方的虚实。

    “你只见过一次，就知道我的能力了？”

    “你管我，我就是知道了又怎么样。你都说了对方想要扬名立万，那上次被拦下它绝对心有不甘，肯定会在我们动手前……

    杀人……”

    陈彦突然愣了一下，脑海里蹦出了一个词：调虎离山。

    两只鞋，既是一体的，又分别各位独立的个体，以有妖丹的一方为主……

    要杀人，大概是要两个本体都在才能杀人，沉寂多年没有动手，原因很可能就是只有一个个体，并不能做到彻底杀死一个人。

    这些年，那玩意一直在重塑肉身！

    该死，自己为什么没有把那只鞋带在身上！

    “回宿舍！”卫霁喊道，“对方动手了！”

    他的手环收到了一个求援信号，定位就在他们所在的宿舍楼。

    果然……

    陈彦抬头看着天空，太阳早已落下，据说曾经的夜晚天上布满繁星，但工业化的时代到来之后，夜空只剩下一片漆黑。

    “来不及了。”陈彦叹了口气，关掉了视频通话。

    一股愧疚感在他心中升腾而起。

    是自己反应迟钝了，是自己没有带上那只鞋，是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卫霁的请求。

    那个人，无论她是谁，都是因自己的错误而死。

    “陈彦，陈彦？！”信号突然断开，卫霁怔了一刹，他没听懂最后那句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

    陈彦并没有离开宿舍太远，很快便回到了楼下，他抬头望着寝室的方向，一条锁链从虚空中探出，迅速将整栋楼围住，形成了一个铁笼的模样。

    接着，以寝室为中心，整个铁笼迅速缩小。

    笼子虽有缝隙，但却被灵力堵得严严实实，这一次无论对方用什么障眼法都不可能逃出去。

    最终陈彦似乎感受到了一阵阻碍，笼子无法继续缩小。

    “抓住你了……”

    “啊！”一声尖叫传进陈彦的耳中，是正在当值的宿管巡查时，突然发现地上多出一条蜿蜒的血迹，延伸进宿舍楼里。

    “阿姨，不用害怕。”陈彦对宿管阿姨笑了笑，“已经没事了，叫阿叔来清理一下就行了。”

    说着，陈彦走进楼里，按下电梯来到自己那层楼。

    寝室的门已经被打开了，他走进去，轻轻关上了门。

    一个肥胖的，穿着宿管衣服，五十多岁的大妈，缓缓抬头看向陈彦，嘴里发出一个娇媚的声音：“郎君，我好看？”

    “披着大妈的皮囊，用这种声音说话，还真是有够恶心的。”

    对方娇羞地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郎君可真讨厌，妾身这脚，好看吗？”

    陈彦也捂住了嘴，

    他想吐。

    这种场面就像是武大郎在跳脱衣舞想要挽回潘金莲一样令人反胃。

    “够了。”他知道对方是想让自己分心，以为这位可怜的宿管还活着，让牢笼结界松动。

    既然是玩这种把戏，说明对方也没有正面对刚的勇气。

    “小妖怪，你听说一类神器，名为虚灵吗？”陈彦抬起手，一座小巧的玲珑宝塔在他手中浮现。

    他本想隐藏这件事情，要是被知道自己是两个虚灵神器的主人，铁定会被抓到御灵总部切片研究的。

    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人能够承受两件神器的力量！

    所以，要在卫霁赶到之前解决掉对方！

    当对面看到这座玲珑宝塔的时候，顿时瞪大了双眼，下意识要后退，但是已经粉碎性骨折的双脚让她一屁股摔在地上。

    “虚灵……锁妖塔！不可能，这东西不是已经被妖皇大人破坏了吗！”

    “你听过先天神器能被破坏吗？”陈彦缓缓一推，虚灵锁妖塔自主飘到那双红绣鞋的上方，紧接着鞋子开始燃烧起一道蓝白色的火光。

    由于牢笼结界的存在，那刺耳的尖叫声并未传出这个房间。

    随着一缕青烟消散，这位可怜的宿管睁大着双眼，惊恐的表情定格在她脸上，彻底瘫倒在地上。

    陈彦迅速收起虚灵锁妖塔，并将牢笼结界一把粉碎，做出绞杀对方的现场。

    他在宿管大妈面前蹲下，抚上了对方的眼睛，暗道一声安息。

    陈彦捂着脑袋，使用神器的副作用已经上头，精神开始虚弱恍惚，眼前的光景也逐渐涣散起来。

    卫霁终于赶了回来，见到漫天灵子，和地上的死尸。

    “叫……善后组……处理了吧……”断断续续说完最后一句话，陈彦彻底昏迷了过去。

    终于，不会有人再穿上那双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