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和叛军战于成都城西部，双方在战场上都没讨到什么好处，但整体上的局势却是有利于秦军，因为他们是守方，而且短时间内粮食充足，能跟叛军们耗。

    直到太阳在东边染出第一缕晨曦，双方才各自罢兵，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打了，而是双方军队都已经人困马乏，再打下去不光没有作用，还可能被双方后面的援军捡了桃子。

    双方甚至连尸体都来不及处理，把这些死人晾在秋日里，虽然秋天尸体腐烂得比夏天慢不了多少，没过多久尸臭就吸引来了荒野上的各种动物，为准备过冬的动物们提供了一场饕鬄盛宴。

    战车上。

    蜀侯披头散发，一只手臂上缠着绷带，还在淌血：“六万人对三万人，竟然一晚上没分出个胜负，耻辱啊，耻辱！”

    陈庄袖袍整齐，头发打理得丝毫不乱，闭着眼睛说道：“此战秦军精锐尽出，依托城墙和城内的守军和抢占了先机这才和我们的大军打得不分上下。”

    “此战过后，秦军和我军都遭到了重创，秦军孤立无援，但我们这边却是不断有旧部来投。大王回营后不妨整顿军容，用粮食好好地犒赏士卒，明日再向秦军发动进攻，只要激发起士气，士卒们一定在下次战斗中彻底击溃秦军。”

    “你说得倒是轻巧，你知道现在军中还有多少粮食吗，天天喝粥的话也只能撑十多天了，再大张旗鼓地犒赏数万士卒恐怕连三天都撑不下去！”苴侯在马背上不客气地说道，和蜀王并驾齐驱。

    他的脸色很不好，连日攻城，再加上昨晚这一场混战，他的上万亲兵死的死，散的散，剩下只有不到五成了。

    见陈庄不做声，苴侯拔高了声气，周围的士卒都听到了：“你一介文官，一不上战场，二不清点粮食，一天到晚却对我们这些在战场上搏杀的人吆五喝六的，陈庄，你好威风啊！”

    “我告诉你，你就是一条丧家之犬，是我和大王可怜你才带着你的，你倒好，一直出馊主意，害得老子手下的人死了一波又一波，闭上你的嘴，看好你的门就好了，不要再出些馊主意，不让老子还就不干了，带着我手下的那些弟兄回苴国卸甲归田也比因为你的一张嘴巴送了命好！”

    陈庄睁开了眼：“呵，现在正是生死搏杀的时刻，苴侯却因为一时伤亡起了退却之心，下臣劝告苴侯，口无遮拦的话可是容易招致祸端的！”

    “嘿！我收拾不了秦军，还收拾不了伱吗……”苴侯刚要继续说下去，却被蜀侯伸出带伤的手拦了下来。

    “大敌当前，二位都是寡人的肱股之臣，各自退一步，”蜀侯看了看闭目养神的陈庄，又看了看一脸蔑视的苴侯，“贤弟，陈庄先生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就按照陈庄先生说的办吧，况且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秦军来袭，我们再也拖不起了，必须速战速决。”

    “粮食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柘桑之前送来的粮食权且分到你营中，寡人再另派一万新来投不久的士卒给你，也算是对贤弟这些天来的帮助报答一二了。”

    “哼！”苴侯哧鼻，撇了一眼仪态高傲的陈庄，低声道，“巧言令色之徒！”

    随后，苴侯对着蜀侯长唱一声诺，驱马朝着龙泉山的营地而去。

    回到营地后，苴侯翻身下马，扫视了一眼那些装模作样训练的士卒，指着他们鼻子骂道：“练的什么东西！脚软得跟虾一样。上了战场你们这些人连一个冲锋都遭不住！”

    士卒听后，有苦说不出，眼巴巴地望着苴侯。

    哪怕家中有一亩薄田，房里还有一斗粮食，也不会有人主动参军。

    他们本来就是为了混口饭才来到军中的，天天喝的是稀粥，营养不良；穿的是布甲，一捅就破。他们哪里比得上那些天天吃好喝好的王侯，只盼望着能侥幸捡到些军功，吃上一口饱饭。

    苴侯又喊道：“都给我听着，现在，立刻去粮仓中搬粮，搬回来后煮上大白米饭，好好地吃一顿。吃饱喝足后都给我在战场上玩命，再像现在这样软趴趴地老子第一个砍了他！”

    “侯王，大王不是说还要把一万人编入我们的部队吗？”苴侯旁边的副官小声提醒道。

    “管他们做甚，先让老子手下的兵吃饱了再说。”苴侯瞪了副官一眼，骑着马缓缓走进营中。

    那些士卒呆在原地，不可置信地讨论。

    “将军说的是真的吗，白米饭？”

    “当然是真的，这是要打大仗了，一会多吃点吧，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呸呸呸，你这嘴巴怎么这么不吉利，老子要活着！”

    “都还愣着干嘛，去搬粮食啊！”副将大喊道，招呼着兴高采烈的士卒们去搬粮食了。

    在这段时间里，苴侯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温水澡，把沾满血迹的衣衫换成带有檀香的整洁的衣服。

    一夜的战斗过后，苴侯再也挡不住从内生出的疲惫，端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将军，将军！”

    帐外突然传来副将的声音，苴侯不耐烦地睁开眼：“你们放开肚皮吃便是，我乏了，需要休息。”

    但副将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带着一丝怒气说道：“将军，不是这样的，你出来看看吧！大王他把我们当畜生啊！”

    “嗯？”苴侯听得这话心头一沉，横眉竖目，“发生了什么事！”

    他起身走出营帐，却看到营中的士卒都愤怒地看着场中的粮袋。

    在粮袋的口子处，秸秆和杂草的碎段倒在地上，黄杂绿的颜色格外刺眼。

    副将躬身从地上抓起一把草段，带着愤怒说道：“将军，你看，这些可都是畜生吃的杂草，上面都生霉了！畜生都不吃！”

    “大王根本没把我们苴国的士卒当人，以前不给粮，现在好了，让我们吃发霉的草料！”

    “侯王！我们还给这贼王卖什么命，反了！反了！”

    士卒群情激愤，特别是那些老兵，激昂地怒吼：“妈的，贼王害死了多少弟兄，现在粮食都不给了，反了！”

    苴侯也是气得胸膛不断起伏，双目发红：“既然这通国不把我这些兄弟们当人，那我们还干什么，走，反了！投秦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