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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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雷厉风行

    正午时光,烈日当空。

    杀声大起的碎叶城中,四通八达的大街上,除了骑马巡查的大唐武士,再也没有一个异族武士和胡人,敢壮起胆,在没有大唐武士陪同下,出门察看。

    大唐官员和无名府武士,领着百多个西域贵人和五百多名护行西域武士,分成两路,涌向碎叶城的西门和北门。

    ……

    刚走近西门的两百步左右,城门楼里传来大声的喝停喊声,十几只弩矢激射过来……

    队伍前面的两名无名府武士,立即举起战盾,挺身上前,护住大步疾行的长史府官员……

    当先的长史府官员,是穿着绿色官袍的六品官员,脸色铁青,停住脚步,左手紧按腰间横刀,冰凉的目光望向城门楼,挥动着右手,要身后的众人分开,借助两边的豪宅掩护,继续逼近城门楼两侧的城墙,自己在两名无名府武士护卫下,挺身站立在大街中间,瞪目怒视着不断有弩矢射来的西门城楼……

    些许,熟悉本族武士所在位置的西域贵人,在自家武士保护下,分别藏身在距离西门城墙二十步左右,大街两边的大宅围墙下,朝着城墙上,大声喊叫起来,招呼本族的武士下城……

    顿时,原本已经很乱的西门城墙上,和城门楼里一片喧杂,乱成一团。

    城头上,叛军唐人军官斥骂声中,弩矢弓箭纷纷射来……

    城门楼的两侧城墙下,高举战盾的无名府武士,满脸怒容,握紧手中大刀,护住身后的大唐官员和西域贵人,喷出怒火的目光紧盯着城头上叛军……

    “啊!”的一声痛呼,一支利箭射中左侧城墙下的一个高车族贵人右肩。凶悍的高车族贵人大怒,抬手拔出利箭,扔在地上,闪身跳出,冲上城墙下的马道,对着城头大声怒吼,喝令城墙上本族武士砍杀放箭射弩的叛军……

    一时间,按捺不住心中怒火的西域各族贵人,在护行武士簇拥下,纷纷冲进城墙下的马道,朝着城头大呼怒喊,喝令本族武士砍杀攻击他们的叛军……

    顿时,城墙上还传来兵器相击的声音,惨叫声此起彼伏,叛军中的十几个唐人军官,从城门楼的两侧城墙上,拼命往城门楼里跑去……

    一刻不到,高大的碎叶城墙外,战马轰鸣的铁蹄声,传入城门紧闭的西城里。

    碎叶军军帅和铁云小叶护的人马已到,封锁了碎叶城西门。

    退路已绝,城头上更加大乱,各族武士不敢再有丝毫犹豫,在马道上西域贵人的愤怒喝令中,来回奔跑,大声招呼同族武士,对准城门楼里搭弓放箭……

    不一会儿,城门楼里传出投降的大喊声,数十个身上插着箭枝的重甲武士,在城门楼两边抱头走出,异族武士上前,用突厥弯刀架在脖子上,押着叛军中唐人军官,从城门楼两边的登城兵道走下来。

    没过多久,一千七,八百名左右的西域各族武士,手持兵器,陆续从西门城墙下来,各自汇聚在本族贵人处,形成有大有小的十多个人群,非常自觉地安静下来,一起注目看着押下城墙,已交给大唐官员和无名府武士,正跪在马道上的五十多个叛军唐人军官……

    西门城墙下,十几个大唐官员脸色阴沉,目光中露出恨意,一言不发,抽出横刀,和十几名无名府武士,大步上前,听也不听这些叛军的求饶哭喊,左手摘掉叛军军官的战盔,右手一挥,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砍下他们的脑袋。

    情知必死,跪着的十七、八个叛军军官,奋力挣扎站起,还想反抗。武功高强的无名府武士,立即挥起战盾,将他们砸翻在地,抡起长柄大唐破障刀,连同战甲,一刀两断!

    血淋淋的两截尸体,仍在地上蠕动……

    跪在城墙下,完全吓傻的剩余碎叶城镇守军叛军,还没有来得及哭喊,就在大唐官员挥起的横刀下,无名府武士抡圆的破障刀光中,身首分离,一刀两断!

    长柄破障刀,是大唐军中的战刀,二尺五寸长的精钢厚背窄刃,四尺长的铁木刀柄,专门用在战场上破障除碍,也是重甲战兵用来破盾斩马的利器,锋利无比,号称大唐军中的“小陌刀”。

    铁血无情的处罚,雷厉风行的手段,血腥残忍的杀戮,震慑得两千多名西域武士神情大变。

    西域的各族贵人更是一身冷汗,暗自庆幸自己的明智选择……

    西门城墙下,鸦雀无声,只有几个叛军的两截身体,还没有死透,发出有气无力的哀嚎……

    绿色官袍的大唐六品官员,将横刀插回刀鞘,回转过身,面色严峻,寒冰般目光在两千多名西域武士的脸上,冷冷地逡巡了一圈,挥手招来疏勒和于阗的两族贵人,沉声下令:“领你们两部的武士,打开城门!”

    不多时,碎叶城的西门大开。

    三面战旗的引导下,独臂军帅古力和铁云小叶护,策马奔入,明光重甲的碎叶军亲卫团,铜甲护体的回纥王庭附离,紧随其中,策马入城,在西城大街上列成两队。

    进城大军列队完毕。

    绿色官袍的大唐六品官员,上前几步,面向独臂军帅古力和铁云小叶护,抱拳拱手致敬后,又回转身体,朝着城墙下的西域武士,大声命令:“各族贵人和护行武士,一起随我去参见安西军监察使。镇守军的各族武士,带上随身兵器,去碎叶城镇守军大营集中。安西军有事与诸位商谈。”

    说完,大唐官员的森冷目光,阴沉沉地紧盯两千多名西域武士和贵人。城墙下的大唐官员和无名府武士,也用同样冰凉似铁的目光,森冷地看向西域武士。

    战马上,性情刚烈的独臂军帅古力,凌厉的目光在两千多名西域武士和贵人的脸上,狠狠扫过,右手拎起镔铁短槊,槊头微起,重重地冷哼一声,杀气盎然。

    西门城墙下,气氛突然凝重压抑起来,西域武士人群里出现喧杂的声音……

    站在西域武士前面的西域各族贵人,赶紧回身,高举双手,不停挥动,及时止住本族武士的不安,和身边的武士头领商议起来。

    或许,听到大唐官员允许镇守军的各族武士,带上随身兵器,去碎叶城镇守军大营集中。

    也许,见到五百名回纥王庭金甲附离在场,而北门的镇守军里,也有三百多名回纥部武士。

    可能,这些西域贵人觉得;他们安插这些武士在碎叶镇守军中,并不是要谋反,只是为了部族从碎叶城采购的大量物资,运出自家武士把守的城门时,可以少缴一些大唐的商税,仅仅是偷税而已,不至于被杀光。

    况且,图谋不轨的镇守军中葛逻禄武士,早被独臂军帅古力杀光,有所企图的突骑施武士,三天前也突然撤走。

    因此,西域各族贵人安心下来,和自家的武士头领商议了一会,领着护行武士,走了出来,站在大唐官员身边。

    碎叶镇守军的一千七百多名各族武士,带着随身兵器,在本族的武士头领带领下,按族群分成十几队,列队向碎叶城镇守军大营走去。

    绿色官袍的大唐六品官员,只身留下陪着西域贵人。其余的大唐官员和无名府武士,随行在两边,陪同镇守军中的各族武士,一起前去镇守军大营。

    独臂军帅古力和铁云小叶护,率领碎叶军亲卫团和回纥王庭附离,策马慢行,在后跟随。

    ……

    北门的城墙下,血腥味更重,更加惨烈一些。

    北门的一百多名叛军唐人军官,横尸在地,几十具尸体被一刀两断。

    北门城墙上,叛军中的唐人军官太多,这些叛军唐人军官在防守北门的西域各族武士头目中,收买了不少亲信,控制防守北门的异族武士更加严密一些。

    长史府大唐官员率领西域贵人逼近北门时,城门楼里,早已察觉到城里形势不对的叛军唐人军官,率先发动了猛烈的强弩攻击,城头的叛军唐人军官也招呼着自己亲信,指挥城头茫然不知的异族武士,用弓弩激烈地密集攻击一百多步以外,躲在北门大街两边大宅后的大唐官员和西域贵人,射倒了西域贵人的十几个护行武士,压制得大街两边西域贵人无法靠近城墙,根本就没有办法招呼本族的武士下城……

    僵持了一刻时光,直到北门外,疾驰而至的龟兹精骑看见城头异族武士正在弓弩攻击城墙内侧,在龟兹小王子白孝勇的号令下,沿着北城城墙来回疾驰,用奔射骑阵攻击城头,碎叶军的一营重甲战兵也列成战阵,用强弩攻击北城的城门楼和两侧城头……

    一时间,北城内外,杀声四起,弩矢利箭在空中漫天乱飞,城头上的叛军慌成一团,纷纷回身反击北城外龟兹精骑和碎叶军的攻击……

    北门内的城头上弓弩攻击刚刚减弱,大街上的无名府武士举盾冲出,掩护憋着满腔怒火的西域贵人,躲闪着稀落箭矢,冲进城墙下的两侧马道……

    站在马道上,愤怒的西域贵人在无名府武士战盾遮护下,一边怒声喝令城头上自家武士头领率部攻杀叛军唐人军官,一边下令身边的护行武士从城门楼两侧兵道登城,直接登上城头攻杀叛军唐人军官,命令本族武士停止抵抗,立即下城……

    内侧城墙下,西域贵人的怒声大喝,城头上用弓弩反击外侧大军的西域各族武士听到后,纷纷回身朝城墙内侧下看去……

    随着城门楼两侧兵道登城冲上来的护行武士大声喝令,城头的西域武士顿时明白自己上当受骗,愤怒地拔刀砍向还在大声指挥放弩射箭的叛军唐人军官……

    登上城头的各族贵人护行武士,更是在本族武士的指认下,挥刀砍杀刚才下令攻击西域贵人的异族武士头目……

    北城城墙上,一片大乱,两千多名西域武士和两百多名叛军唐人军官及他们的亲信,互相砍杀,彼此对射,惨叫连连,喊杀四起……

    外侧城墙下攻击的大军见状,停止了攻击,退到了北门外的百步处,列成冲锋骑阵,准备冲入北城内……

    又过了一刻,城头的喊杀声逐渐平息。

    寡不敌众的叛军唐人军官及他们的亲信,在城墙上被砍倒了近百人,再也不敢继续抵抗,纷纷跪下求饶……

    一百多名叛军唐人军官被愤怒的西域武士抓住,拳打脚踢地押下城墙,在马道上跪成几排。

    十几个下令攻击西域贵人的异族武士头目,也被本族贵人护行武士擒住,押回到本族贵人身前,跪在马道上,等候自家贵人处置……

    马道上,怒火中烧的十几个长史府官员,脸色铁青,早已按捺不住胸中怒火,不待所有的叛军唐人军官跪好,就抽出腰间横刀,冲上前去,一言不发,挥刀猛砍……

    安西北庭大都护府的大唐官员,基本都是来自安西军中的功勋武士,能文能武。前来碎叶城平叛的长史府官员,更是长史萧长风精挑细选的悍吏狠官,个个能征惯战,马战步战,无不精通。

    随行护卫朝廷圣使韦皋的无名府武士,尽是出自安西军斥候营中的安西悍卒,武功高强,出手无情。

    他们恨透了这些背叛大唐,背叛安西军的叛军唐人军官。

    长史府官员刚砍掉跪下的十几个叛军军官脑袋,其他叛军见势不妙,立即起身逃跑或拼死反抗,被冲上前的十几个无名府武士,抡圆破障大刀,一通猛砍狠劈……

    横刀猛砍,大刀乱劈,片刻间,北门城墙下惨叫不绝,马道上,多了七、八十具一刀两截的尸体,横三竖四,七零八落,满地头颅,四处内脏……

    城门里,城墙下伫立的近三千名西域武士和贵人,见到如此惨状,面色大变,噤若寒蝉,不敢再有丝毫动静,生怕引起大唐武士的误会,挥刀冲来,又是一顿乱砍……

    杀戮停止后,一名长史府六品官员,收刀回鞘,转过身体,似铁的冰冷目光,带着嗜血杀意,缓缓地看向跪在不远处的十几个异族武士头目……

    这些下令弓弩攻击的异族武士头目,都是叛军唐人军官收买的亲信。瞬间,十几颗脑袋在西域贵人的微颤喝令声中,被西域贵人的护行武士挥刀砍下……

    ……

    随着北门的城门大开,碎叶军的一营重甲战兵,策马冲进城内。

    城门外,龟兹精骑在小王子白孝勇率领下,高举龟兹国的王旗,策马掉头,返回碎叶军大营。

    碎叶军的一营重甲战兵,分成三队,一队登上城墙,接管了北门城防,一队策马向西门前进,去接管西门的城防。

    还有一队,就护送陪伴着北门的两千多名西域武士,向碎叶城镇守军大营走去。

    北门城墙下,还有些瑟瑟发抖的西域贵人们,在绿色官袍的大唐六品官员陪同下,前往朱雀大街,去参见安西军监察使。

    ……

    西门和北门的两大队西域武士,走过北城大街时,看见横躺在大街边,血肉模糊的一百多具葛逻禄人尸体,内心惊骇,低头急行,加快了步伐……

    ……

    碎叶城镇守府的战斗,已经结束。

    郑裕德妻弟和刘彪,两位悍将率先冲杀下,武艺高强且擅长小规模拼杀的大唐护商武士,冲进镇守府,持槊,握刀,举弩的武士,自行搭配起来,三人一组,沉稳地攻击前进,仅伤亡十几人,就屠尽了镇守府的五百多名异族武士。

    镇守府里,两百四十七名镇守府唐人武士与数百名异族武士的互相厮杀,死伤惨重。只有二十多个身上带伤,还能行走的唐人武士,惊魂未定,战战兢兢地紧紧跟着刘彪身后,低头走出镇守府,随同被抬出的十几个伤重不起镇守府唐人武士,一起被送到碎叶城镇守军大营里疗伤。

    近八百具镇守府武士的尸体,拖出镇守府,堆放在碎叶城镇守府的前后大门外,让路过前去碎叶城镇守军大营的四千多名西域武士,再次惶恐不安,惊吓出一身冷汗。

    黄维旭的妻妾家眷,四十多口妇幼,以及镇守府里的两百多名各族丫鬟奴仆,在杀红眼的葛逻禄武士和疯狂的黠戛斯野人,临死前的绝望疯狂中,杀的杀,奸的奸,全部弄死在镇守府里各处。

    见到如此惨状,刘彪的心中微叹,下令将镇守府里惨死的平民尸体,集中堆放在镇守府里几个大房间里,准备夜里安排人来收敛尸体,拖到城外,掩埋安葬。

    郑裕德妻弟和刘彪,率领着一千多名大唐武士,清理完镇守府里尸体后,下令封闭了财宝无数,金银成堆的碎叶城镇守府,交给奉命赶来的一团两百名玄甲武士看守,等待大都护府的长史府官员前来清查入账。

    ……

    申时过半。

    紧张激烈了近两个时辰的碎叶城,渐渐地恢复平静。

    东城的大唐人,扶老携幼,在自家武士护卫下,开始回府归家。

    朱雀大街商铺里的大唐老弱妇幼,也在卢掌柜安排下,平平安安地由各家青壮领着回家。

    崔掌柜的笑脸上,挂出一副苦相,领着两百多名各家商铺的管事与伙计,忙着将小福园和寻欢楼里臭烘烘的尸体,清理出来,扒去盔甲,扔上马车,拖到城外,架柴浇油,焚烧火化。

    碎叶城的今天收尸重任,让崔掌柜的财神脸,突然呈现出苦瓜状……

    ……

    镇守府的响云箭上空后,韦皋就让两名韦族武士头领,将被崔掌柜扔在茗香阁外,昏迷不醒的黄维旭,拖进茗香阁的厨房,严刑拷打,逼问起有关奸宦高力士的消息。

    大唐玄甲军到来时,韦皋早换上绯红色官服,挂好金鱼袋,端坐在茗香阁大堂,等西域各族贵人前来,商议事情。

    朱雀大街上,茗香阁外,玄甲武士,持槊握盾,下马伫立,守护着茗香阁里的大唐安西军监察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