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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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项曾

    秦王政三十五年

    始皇帝杀方士、建阿房、征七十万罪徒建骊山陵……

    这一年注定不会平静,始皇帝察方士之欺瞒,故而全国大索,势有斩尽杀绝之意。

    祖龙自觉武功绝世,文治又如何能落后;是以集天下书籍,去芜存菁、以秦隶书写、建阿房宫以储之。

    最后,始皇回顾自己求药的荒唐经历,幡然醒悟,自知长生无望尔!观举国上下,有七十万罪徒,囚于各地牢狱,恐后世不能镇之,流毒无穷矣。

    始皇帝,何许人也!不得长生,终有不甘;便让罪囚筑千万兵俑、可随自己征伐幽冥,让玄色大秦再立于九幽之上,重开九幽万世之大秦!

    ……

    会稽郡,吴县,城北。

    一座青砖宅院内,前有影壁雕簪,后有青池画亭;青色的砖绿色的瓦,宣示着主人家的财富与地位。

    小池边,一五岁幼儿,身着锦衣,面容俊俏,却双眼发直,小手还在无意识地扔着石子,激起池中一片片涟漪。

    “公子,主母唤您过去。”

    约莫十三四岁的包子脸小丫头,轻声说道,生怕吓到小公子。

    一边瞪视着旁边的两个小子,似乎在说:“你们怎么照顾公子的?跌入塘中怎么办?”

    看到来人娇嗔一般的瞪视,近旁的两个半大小子满脸尴尬,他们作为小公子侍仆,让公子处于危险之地,的确有些失责。

    尽管他们认为,自己不可能让公子跌入塘中。即使跌倒了,他们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在其跌入前,将公子捞回来。

    至于这时候后宅中,为什么会有男子?

    在没有程朱理学禁锢,以及明末大夫们的加强,和大清的奴……

    当然了,这个时候的公子们,可不像明清时那般娇生惯养,身边的随侍,也大都是年纪稍长的男子,最多不过还有一个乳母而已。

    唉~这多少断绝了,项曾未来的美梦——暖床丫鬟!

    “嗯,我就去。”

    项曾缓了缓神,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可能因为蹲得有些太久了,他感觉眼中有些发黑,身体也不由得晃了晃。

    这可把岸边的三人吓的不轻,提领子的、抓袖子的、拉手的,一眨眼就把他给拽了回来。

    小丫头的怒气也越大了,俩小子只能低着头装作看不见。

    项曾,后世来人。

    我这应该不是夺舍,而是投胎吧??

    出生后的前三年,自己总感觉浑浑噩噩的,那可能是因为小孩子身体发育不完全吧!所以,平时只是感到自己十分困顿,脑袋里也乱糟糟的。

    之后两年,自己恍恍惚惚中会梦到自己前世的记忆,不过依然是懵懵懂懂的。

    那是一个身虚体弱的家伙,或许那家伙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寻求精神上的超脱,遍读诸子,反而越发忧郁,迷迷糊糊之间就来到了这里。

    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只是投生于一个小富之家,毕竟生活用品都不算特别精致,普普通通的青砖瓦房,也没有什么雕栏画壁、金器银碗什么的。

    甚至我还以为:自己可能有个在外当官的爹。

    因为项曾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只是四岁时听自己的叔爷提起过,似乎和自己的母亲说父亲很忙。

    自己那叔祖,对自己倒是挺和蔼的,还给自己带了不少糕点和小木马。

    只是项曾那时有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对这些个小木马没兴趣。糕点倒是很喜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孩子比较贪吃。

    ‘记得古时候有‘流官’的制度吧!难怪那么多年都没见过’。项曾当时这样想到。

    而自己的母亲,当时虽然也满脸笑容的说‘无碍’,半夜自己却被母亲幽幽地哭泣吵醒;想来是自己的父亲在外面有相好的了吧!

    不然流官的话!应该也可以带家眷的吧?

    项曾对历史也勉强知道个大概,只不过是在读那些文学作品的时候,稍有涉及,根本就没有深入了解。

    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刚刚自己不小心听到外翁(外祖父/姥爷)和自己母亲之间的谈话,知道了自己的父亲——项藉(字羽)。

    项曾倏然感觉,自己就像开了窍一样,前世的那些记忆猛然涌入了脑海。

    从前那些迷迷糊糊的记忆,似乎清晰了不少,至少已经系统了,不再如原来一般,碎片化的,杂乱无序的!

    这也就有了先前的一幕,项曾混混沌沌的走到池塘边,坐了下来,无意识地捡起石子,丢向水中,就像他来到这个时代一样,也不知道会搅起怎样的涟漪。

    为尊者讳。

    所以,我先前,从未听别人提起过自己的父亲,自己也不敢问,主要是怕这个二十出头的母亲伤心,家仆也似乎不敢提起。

    还有就是,之前自己还是那个孩子的思维,虽然有不少记忆,但是就像梦境一样,自己那时终究是个孩子的身体,记不住,反而无忧无虑的。

    若没有人提,没有前世碎片化的记忆,自己恐怕连父亲是什么都不知道。

    再者说,谁听说过儿子打听老子的!一不是孤儿,无父无母,二来老子也没有去世,三来他还是个小屁孩!

    听到自己的父亲是项羽的时候,我呆住了!

    不仅仅是记忆的恢复,这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是欣喜还是害怕?

    我不清楚?!!!

    我甚至不知道,项羽现在怎么样了,对于楚汉相争,我依然只知道个大概。

    似乎项羽二十一二岁开始造反,然后三十岁左右就凉凉了;自己都五岁了,即使古时结婚早,恐怕自己这老爹也有二十岁了吧!

    自己才五岁,能干嘛?

    鸿门宴趁机杀刘邦吗?

    说不好现在怕鸿门宴都过去了吧!

    作为霸王项羽的儿子,我的确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五岁的我就已经有一米二三了,身体不算健壮,力气却都快赶上他那两个十三四岁仆从了。

    即使如此,恐怕人家刘邦坐地上,我也砍不过人家;至于让项羽去砍,谁会听一个小屁孩的话?

    呃……除了后面这两个呆呆傻傻的家伙。

    他们俩都姓陆,我有一种感觉,就是这两个家伙,可以为自己付出生命,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死士。

    陆伤稍微清瘦一点,好像已经十三了,长得也没自己俊!

    陆伤的话不多,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却也不会讨好自己,说他木讷吧!他做事的时候却很聪明,或许这就是个本分的聪明人吧。

    项曾想来,我这也是好运!不然在这个时代,自己即使有前世的记忆,恐怕最好也就像陆伤一样。

    投胎果然是门技术活,刘邦也是亭长起步,还取了一个好老婆。

    至于陈胜吴广起义,那是时运,等自己长大,到了可以造反的年纪,恐怕都快大汉朝了。那还造什么反?

    如果投胎到咸阳城里,无权无势,在这个严格控制流动人口的时代,一辈子恐怕都走不出咸阳一百里。

    而且跑到外地,恐怕没有人会支持一个外人,更何况是一个没有根基的家伙。想成功,那是千难万难!

    ……

    至于另一个家伙叫陆丙,身材健壮,圆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十几岁?所以还有些肉嘟嘟的。

    这家伙完全就是个呆子,戳一下动一下,只会抓这脑袋傻笑那种。但是这种人却也是最可靠的!

    俩人也是因为跟了项曾,所以才有了陆姓;至于为什么不随项氏,这个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

    项曾也由此看出来了,自己果然是氏家贵族中人,连挑两个仆从都那么的……“精心”!

    既有聪明干事之人,又有憨直忠心的人。

    ……

    此时,大堂内

    一个黑衣束冠的白发老者,从客座上起身,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憋的,就连下颌的胡须似乎都张扬了起来。

    主座左侧跪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美妇人,一脸冷冽,似乎在抗争着什么。只是额间些许忧愁显得有些柔弱。

    “瑶儿,你打算如何?他项羽欺人太甚!自玉儿(项曾小名)出生之后,就从未踏入这宅子半步!你又何必……”

    陆瑶的父亲陆漮颇为无奈地说道。

    陆漮:吴县三大氏族—陆、顾、郑中,陆氏家主,任吴县县尉。

    三十多岁才得一女,算是老来得‘子’;四十岁时又得一女,如今已年过五十,膝下却只有二女。

    陆瑶,瑶:美玉之意。可见陆漮对其喜爱之深。有吴县第一淑女之称。

    初时,陆瑶与会稽殷氏结亲,不想男方早夭;后来,陆漮见避难的项羽不似凡庸,所以用计与项羽结亲,使得项羽十分不喜。

    “父亲,此事休要再提,我是不会同意改嫁的!夫未亡、妾怎有事二夫之理!”

    陆瑶冷这脸说道,丝毫不顾忌自己这父亲,已经气得满脸通红。

    “你……”陆漮感觉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溺爱陆瑶了,才使得她如此叛逆。

    “再说,我已是项氏中人……”

    陆瑶还未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两人都默契地不再说话。

    “娘亲,我……”项曾本能地想扑到陆瑶怀里,可是脑中的记忆却让他迟疑了。

    “怎么了?玉儿。”

    陆瑶见项曾魂不守舍的样子,连忙起身查看,搂过项曾,手掌贴在他的额头,焦急的神色似乎都从脸上溢了出来。

    陆漮也是急忙围过来,展现了他不属于五十岁老人该有的矫健。

    项曾有些不适的扭了扭身子,他觉的有些尴尬、又有些安心,似乎是孩子对母亲的依赖,驱散了他不该有的忧愁。

    “娘亲,我没事。”

    项曾又往陆瑶怀里蹭了蹭,似乎在感受那逝去多年亲情;前世的他、似乎从记事起就没有被父母抱过。

    那时候,父亲总是看不见身影,一年中见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母亲也总是在为生计奔波。

    而自己五岁读书,十岁离家,接下来十几年至此,也是聚少离多,偶有回家,那见面时的生疏却也是怎么也掩盖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