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雨夜
随着天边最后一丝火光的熄灭,无数人欣喜地望向被尘霾和烟雾笼罩的天空,他们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灾难终于结束了。
也许是连日的大火,此间水汽凝结到了某个临界点,刚开始只是浠沥沥的小雨,但没过多久,繁密的雨珠便倾盆而下。这雨污浊而充满烟气,来的颇为急促,未带伞的行人被驱逐地四下逃窜,纷纷涌入房屋建筑之内。但是,有一个奇怪的少年纹丝不动。
他张开双臂,头颅迎向那细密的雨珠。
他十分享受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虽然它是这般浑浊,这般激烈。
这场暴雨好似某种扳机,撬动了民众们忐忑的心,也打开了张维明回忆的阀门。
那是高考前一周。
那个男人回来时,他正复习完物理,但就在伸懒腰的间隙,他听见了客厅传来了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
他本来以为那个在棚户区流窜的窃贼。于是他拿起一个木板凳,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外面正下着暴雨,哐当的声响混杂在雨声之中。
打开门,外面黑漆漆的,大门虚掩着,月光斜斜地钻了进来。
月光下,一个高大的影子立在电视柜前,张维明看不清他的脸,但他却能清晰闻见男人身上的恶臭味。
那是如同下水道蟑螂的味道,只不过他身上没有那两根触角。
他慢慢贴了过去,这时,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张维明正在看着他,于是他们就这般隔空对望着。
突然,那高大黑影向着他狂奔而来。
他的心脏猛地收紧,但很快,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口鼻被捂住了。
“小明乖,嗯...你知道我对你很好对不对?只要你告诉我,我们很快又能去住大房子了,所以,你告诉爸爸妈妈把钱藏在哪好不好?爸爸今天手气特别好,很快就...”
张维明眼神有些涣散,他甚至忘记了呼吸,这个男人的说辞他是那么熟悉。
手气好...一定...我很爱你和妈妈...
他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只是这么多年来,那些承诺没有实现过。
“你在干什么!”
他感觉一道温和的力量将他解放了出来,是妈妈。
男人有些尴尬,嘴角不自然地哆嗦着。
“淑慧,你起来了啊...我这不是看看儿子和你嘛”
张母怒吼道,声音都变了调,“你一句话不说就闯进来,你有想过我和儿子的感受吗,快滚!我已经报警了!”
“别这样嘛,我们是一家人...”男人小声说道。
张维明看向男人,一抹恐惧突然浮上了他的心头。
熟悉,太熟悉了。
“从你让我们两流离失所开始,维明早就没有爸爸了。”张母神情一黯,见男人仍旧不为所动,拉起张维明就向外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他感到一股剧痛从背部传来,接着世界仿佛在旋转,他只听到张母的惊呼和一声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
“我都说了我可以赢,给我钱,给我钱...”
黑鞭落在他身上,抽得他浑身缩起,但是他的身体谨记着一个念头,一步都不曾后退。
保护她,保护她...
疼痛感让他的脑袋也变得浑浊起来,他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抽击了,但他可以感觉母亲的身体在剧烈挣扎着。
她蠕动着嘴唇在说些什么,但是张维明却听不见她的声音。
耳鸣,盖过一切的嗡鸣。
他倒下了,而母亲抓着那个男人手中的电源线,神情中充满了渴求。
不能拿给他。
张维明想对母亲说不,因为那是他们最后的积蓄,是母亲起早贪晚得来的。
然而下一刻,他只看到一个人影从他身旁掠过,接着那个男人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
他听到了外面的警笛声。
黑暗如潮水涌来,张维明昏死了过去。
时间回到现在。
张维明回到了家中,他手中提着一个纸箱。
换了套衣服后,他拿来一把裁纸刀,拆开了纸箱。
张母此时也从房间走了出来,她有些嗔怪地盯着张维明。
“维明,要不你把这个新的拿去退了吧。”
“妈,这个也花不了多少钱,装上后你就不用烧水洗澡了。”他动作很麻利,很快就把热水器装在了一面带有长方形磨损的墙面上。
很好,就这样慢慢把失去的东西找回来。
他望向母亲的脸,她的眼神晶亮,面庞内满是期盼之色。
然而,第二天张维明回家时,却发现家门口多了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
看他们不善的神情和满臂的纹身,张维明心中不由得一阵咯噔。
他没有理会几人的阻拦,身形如鬼魅闪动,很快钻进了屋内。
客厅里跪着一个男人,而张母正坐在一侧,满是纠结之色。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正向她游说着什么。
“你们来这干嘛?赶快出去!”张维明感到背后一阵微风,身形一侧,却躲开了壮汉的擒拿。
“这小子...”壮汉愣了愣,正欲和张维明再斗,却瞥见了张维明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
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中年男子见张维明到来,却不觉得意外,他起身走到了张维明身边。
“你小子是不是长高了?”
张维明并没有因为他的套家常还以善意,他目光冷漠,一言不发。
“哎,其实你想错了,我不是来要债的,我来这主要是跟你们娘两说一声,这家伙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
张维明微微一愣,还待说话,却见地面跪倒的男人神色一变,接着便向着门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