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战时委员会
这是一个占地近千平米内部层高二十多米的拱顶建筑,四壁由无数块不规则的巨大花岗岩石堆砌而成,乌青的石块表面斑驳粗粝没有经过任何打磨和修饰还保留着最初的形态。堆叠的石块之间偶尔还留有一些缝隙,室外的光线从这里穿过后,在大厅内投射出大小不一斑驳的光块,间歇的微风携带着室外潮湿的水汽吹进室内,给大厅内肃杀的氛围又平添了一丝阴冷。
拱顶之下是一个马蹄形的会议厅,大厅正中摆放着一个长方形会议桌,八名联邦大区“区长”分坐在长桌两边,有的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有的轻声互相交谈着,其中几人有意无意的看向长桌顶端,在那个常年空缺的位置上刚刚坐下的那名身着鸽蓝色连帽斗篷的老人。
仿佛感到了桌旁投来的目光,老者抬起了微垂的头,常年海边的生活使他的皮肤显得棕黑粗糙,脸上除了布满和花岗岩上极为相似的皱纹外,一道暗红色的深深刀疤从嘴角延伸到了脑后。颌下浓密花白的胡须被粗布缠绕着耷拉在胸前,胡须下方一枚椭圆型透明吊坠悬挂在胸前,吊坠里封存的一团氤氲的蓝色光雾正在一明一暗的闪烁,而在老人的鼻梁上居然架着一副夸张的三角形墨镜。当他好整以暇的取下这幅和会议厅格格不入的眼镜后,众人惊讶的发现,他细长的眼睛里墨黑的瞳孔周边竟然还有一圈细密的光点,在淡蓝色眼白的映衬下,犹如一片闪烁的繁星。
刚刚落座的贝都因大区主席哈萨尼感受到桌旁同僚的异样,将视线从手中的文件中挪开后抬头望向了左方,当看清远端老人的相貌时全身陡然一震激动的站起身来,不顾桌边被扫落的纸张疾步向老人走去。哈萨尼笔直的立定站在老人面前,庄重的举手行了一个联邦军礼,接着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高声吼道,
“东部战区43军411特种作战师营长哈萨尼中校向您报道,请师长指示。”
突如其来的吼声激荡在圆形的会议大厅内,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边。
会议桌的周围呈阶梯状向上延伸,弧形的办公桌后方正端坐着上千名联邦的高层菁英。中央会议桌前突如其来的这一幕顿时让整个会议厅雅雀无声。过了片刻,又是一阵桌椅声响起,会议厅内又有十几名男女站了起来,洪亮的声音如同回音般此起彼伏,回荡在拱顶之下。
“东北战区17军上校普希金向师长报道。”
“南部战区77军妮姆莎中校向师长报道。”
“东南战区52军秦钟上校向师长报道。”
这些站起身来的联邦官员虽然没有身着军服,但雄壮的声音和气势仿佛下一秒就将奔赴战场。而此时他们口中的师长,躺坐在座椅里的老者坐直了身体微微笑了笑,抬头环视了一圈这些曾经的战友和后辈,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下,接着又戴上墨镜若无其事的躺倒回自己的座椅上。
这时大多数人终于记起了这名老者是谁。旧世纪他的祖先在海啸中挽救了无数生命,新纪元中人类最先进化的代表,军队最精英的战斗群体,联邦共和国内唯一的自治领地,“敬畏者”一族的族长萧一瀚。但在二十多年前这名族长从联邦军队退役后,从来不曾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中央会议桌前其实一直有一把他的专属座椅,今天他的突然出现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就在这时,中央会议桌前方大厅的顶端主席台位置,一行六人走了上去分别坐下,他们的出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坐在正中间身着黑色套装的正是东方多民族幸存者联邦共和国总统萧邦泽和联邦议会会长塔伊兰女士。分坐在二人两边的是联邦副总统瓦列莉亚女士,国防部长欧阳劲统上将,外交部长陈墨,以及联邦财政部长勒维。
一声清脆的钟声响起,大厅内所有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这钟声是联邦每次重要会议开始前都会例行的仪式前奏,为近段时间牺牲的士兵默哀三分钟,这一仪式自设立至今从来没有中断过。
仪式很快结束了,而一脸凝重的联邦总统依然挺立在已经落座的参会者面前。
兽潮的到来在联邦高层中早已不是秘密。但在初期短暂的惶乱过后,与海兽战斗了数百年依然顽强屹立不倒的联邦人迅速将心态调整了过来,既然危机无可避免,就只能一往无前的去全力拼杀。特有的环境造就了联邦人特有的品质,如同大厅墙壁上悬挂的和联邦随处可见的风雨花雕塑,象征着直面风雨,向死而生的联邦精神。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联邦不仅招募培养了一大批高阶战士,研制并投放了最新的生物战斗系统,同时也勒紧腰带新建造了数十艘外海战舰。刚刚经历过上次兽潮摧残不到百年的联邦,可以说是用最后的家底才完成了此次兽潮前的战备工作。
今天的联邦最高议会会议,是为了宣布组建临战委员会,同时表决大战期间的民生以及邦交政策。
“我相信在座的大多数人都经历过上一次兽潮,我还和你们并肩作战过。”
身材高大的总统在肃静中沉默了一会后便开始了自己的讲话,洪亮的声音传到了会议厅的每一个角落。
在萧邦泽总统一如既往富有感染力的演说中,众人脑海里不禁都回忆起了三十年前的那次兽潮侵袭。每个人的身边,或多或少都有亲人或者朋友在战斗中献出了生命,也许正是有着亲身经历和切肤之痛,这批在几十年前还是年轻人的政府官员,在如今成为了联邦政府的中坚力量,他们在国家确定方向后能够更加快速,有力的执行着战备计划,帮助虚弱的联邦再一次做好迎来大敌的准备。
“……好几代联邦人的准备和积累,我们这次将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解决掉海兽的威胁,摆脱联邦这几百年来的痛苦命运!”
总统演讲最后这段极不寻常的结束语让与会的大部分人都有些难以置信,会议厅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寂,过了几十秒钟后,稀疏的掌声才渐渐响起接着声响越来越大直到满场欢声雷动。
新纪元之初,海兽出现在联邦东部沿岸的那段时间,城市被淹没,人类被屠杀,对这些凶残生物一无所知以及没有合适的反击手段,一度让联邦人对生存的希望跌落到谷底。甚至在确认这些生物具备高度智慧后,一小部分人类居然产生了主动求和的想法。虽然事后证明这样的想法是多么荒谬可笑,但为了避免死亡,人类做出任何千奇百怪的选择都不足为奇。即使到了现在,联邦内部仍有人信奉与海兽共存是人类能够延续的唯一手段。当然,绝大部分联邦人都认定与海兽之间始终是一场你死我活没有妥协的战斗,彻底消灭海兽是所有联邦人的终极梦想,可现实是人类与海兽之间形成均势也不过百年,有理智的联邦人都明白梦想与现实的差距。在联邦人的精神特质下,历代领导人几乎从来没有在任何公开重要场合表达出这类明显不切实际的愿望。
但今天,从萧邦泽口中说出的这番演讲掷地有声,这不像是一番政治家的动员演讲,反而更像是一个决定和事实。所有人都清楚这位从联邦军队中脱颖而出,接着光荣退役进入政坛的联邦总统,他的执政风格有着明显战士般的坦率和务实,更何况为了政治噱头发出这样的宣言也毫无必要,那很大可能这次联邦已经下决心将倾其所有和海兽决一死战,甚至有可能联邦军队又开发出压倒性的技术有把握一举消灭对方。
奋力鼓掌的参会者脑海里都在飞速的思考着总统的每一段话语,同时不少人也记起历史上曾经唯二发出此番言论的联邦第二十二任总统,在随后惨烈的战争中一千多万命丧海疆的联邦战士以及东北方被海潮吞噬掉的整整一个联邦州。
热烈的掌声持续了近3分钟时间,直到议长轻轻敲击了桌上的铜钟后才停歇下来。
议长看了一眼身旁坐下的总统,开口朗声说道:
“我宣布东方多民族幸存者联邦共和国战时委员会成立,委员长萧邦泽,副委员长欧阳劲统上将,秘书长瓦列莉亚。”
按照联邦宪法,兽潮来临时将自动开始战时委员会的组建程序,同时赋予了战时委员会临时的联邦最高权利凌驾于议会之上。委员长循例由总统担当,副手则是联邦军队的最高将领,下属的执行委员以军队成员为主。可当议长继续向下念出名单的内容时,会议大厅出现了一片惊呼声,甚至有人不顾秩序高声的叫喊了起来。
“技术顾问首都山麓大学道姆森教授,军事顾问阿特拉斯及南部岛屿联合王国皇家海军恩佐少将,军事顾问埃赫蒂文化及科学遗产联盟舒尔茨博士。”
念完名单的塔伊兰议长拢了拢耳边的灰发,摘下眼镜看向喧嚣不已的会议大厅,使劲敲了敲面前的铜钟。对此景早有所料的萧邦泽总统当即站了起来,示意所有人安静后,再次开口道,
“此次海兽潮的规模已经触发了乞力马扎罗协议内容,而鉴于此次反击兽潮计划的特殊性,经过预备委员会的研究以及同其他邦国的多次会晤后,委员会决定邀请阿特拉斯王国以及埃赫蒂联盟作为我们这次抗击兽潮的顾问。阻止海兽的攻击并不仅仅是为了联邦人民的安全,同样也是在保卫大陆上全人类的生命安全。在这点上,我们和其他邦国已经达成了共识,他们不仅会在技术和资源上给予我们最大的帮助,同时也会在军事上与我们联合行动。面对海兽有史以来第一次将不会是我们联邦孤军奋战,而是大陆上的人类携手共同抵御外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