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若训练营
当十年前从人类铺设在深海处的观察点传回异常的信息后,国防部就成立了特别调查部。而在五年前调查部给出的初步结论是在不久的将来,再一次大规模海兽潮必将来袭。从付出不菲的代价后搜集到的种种情报中分析,数月前国防部联合特别调查部最终判宣布在距今为止最多不超过二年的时间里,人类将再次遭遇不低于狂涛级的海兽袭击。这意味着距上一次遭受兽潮袭击后不到短短的三十年,人类将又一次面对来自大海深处铺天盖地的变异凶兽。
平台上这群十六七岁的少年就是为了应对这次即将发生的大战,作为新一批抗击海兽的特种作战人员,早在五年前就开始全联邦招募而来。而在更早的时期国家也开启了第五代生物神经肌能增强战斗系统BENS5的开发。
数月前这套号称能够改变战局,再一次颠覆人类科技的新系统终于宣布开发完成。但从设计伊始,这套新系统对其配装者的承载标准就异常苛刻。除了特种作战人员的战斗技能要求以外,不仅对于战士身体机能标准有大幅提高,更是增加了对神经控制敏锐度和稳定度的考核要求,甚至将精神状态,情绪把控能力也作为了考核标准之一。
按照国防部下达的命令全力培养符合新系统承载能力的特种战士,下发给代号为“海若”特种作战预备队训练营的训练大纲,不仅种类繁多而且严苛残酷。五万多名不超过十二岁的孩子,在五年多时间里,接受了联邦部队为他们特别制定前所未有的训练内容。在训练过程中无数人被筛除,伤退甚至死亡,直到今天剩下了还不到一千名战士。
梁兴东紧握电子板的双手有一些颤抖,放在屏幕上的手指一帧一帧缓慢的划过每一个数值,当数码页到底时,梁兴东感到数年来心头上压着的沉重石块忽然消失了。手上的数据显示,这群大多刚刚成年的预备役战士们的肌能,神经,脑波等各项数值反应,绝大多数终于达到了新一代BENS5系统的各项要求。
作为训练营的最高指挥官,一直背负着巨大压力的梁兴东少长舒了一口气。今天是最后一次实战评测,如果通过率还达不到标准,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国防部的怒火。但看着电子板上那一长串带有绿色字符的评测表,梁兴东此时却不禁感慨万千。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是当自己第一天到达训练营时,那一大群密密麻麻站满了整座海滩,嬉笑吵闹的孩子。被分配到不同战区训练后,每次返回大本营集结的人数都在肉眼可见的减少。曾经天真烂漫的脸庞虽然看起来依然稚嫩,但却多出了一些和年龄不符的凝重和哀伤。在原本应该肆意玩耍的童年却经历的是刀枪血火,生离死别。当想到那些此刻没有出现在平台上的孩子时,一股巨大的愧疚感涌上了梁兴东的心头,而当他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后,愧疚又转化为了一股愤懑。
虽然这些年轻战士的数据达到了系统标准,但按照军部的最新文件,好像能否和新系统成功融合也充满了不确定因素。尤其是其中语焉不详的提到:
“BENS5系统融合率部分取决于宿主与系统生物标记匹配率,暂无明确数据及评测办法,建议医疗救援满载待命。”
“妈的,最后还是要赌命吗?”
心中狠狠骂了一句后梁兴东咬了咬牙也无可奈何。暗暗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他戴上军帽双手郑重的轻抚帽檐,随后招手示意众人前往集结点。早就等在一旁的军官们一直噤声肃立着,看到少将一直盯着电子板一言不发,还以为演习出了问题,但看到将军的态度后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紧随其后的纷纷走出哨塔。
只有落在一旁的上尉注意到,一粒晶莹的物体随着少将抬头甩到了角落里。
此时不算宽敞的大厅内坐满了年轻的战士。在接到演习正式结束暂时没有后续任务的通知后,所有人都立即卸掉了全身的装备。即便是能够对抗海兽的尖端产品,但谁也不愿意一直穿着湿滑黏稠的生物作战服,人类的天性还是偏好温暖和干燥。一群身着短裤背心光着脚丫的少年坐在一起,畅快的交谈着,偶尔还发出一阵压低的哄笑声。作为一群“老兵”,刚刚的生死场景早已被刻意的抛诸脑后,只剩下眼前难得的休息,和准备迎来不知在何处的下一次战斗。
“你怎么看到的?”
一个带着磁性的嗓音轻柔的问道。如果仅凭声音,很难联想到发出它的竟然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光头大汉。而这个曾经在甲板上出现过的高大战士又一次来到了一言身后,继续着上一次的话题。独坐在墙边的一言恼火的发现自己再一次被一大片阴影笼罩的严严实实。
在进入训练营不久,一言身边三名熟识的战友极其不幸的在一次演练中全部遇难,在后面的几年训练时间里一言便刻意将自己封闭了起来。除了训练中的必要沟通外,不愿意与其他任何人有过多的交集。这使得本就不善言辞的他在训练营中显得有些特立独行,再加上他异常优秀的战斗能力,许多知道他的人虽然不会刻意为难,但是也都不介意看到他难得狼狈的样子。况且他面前名叫拓海的战士也是训练营中的佼佼者。但与一言截然相反拓海不仅战力强大而且特别平易近人。
一言挪了挪身子,却发现如果不站起身来离开,自己很难突破对方的“范围”,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离开人群还能晒到太阳的位置,却被身后这个混蛋阻挡了,一言此时怒火中烧。
“用眼睛看到的。你特么能不能让一让?”
情绪控制数据极为优秀的一言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两次看到这个大个子内心都会升起莫名的敌意,不由自主的有些情绪失控。
“哥们儿,别激动啊,你能看多远啊?你申请特殊装备了?你体测都什么数值,哪里特殊啊?”
粗壮的拓海绕到一言的身旁半蹲下身后,连珠炮似的问道。虽然看起来有些卑躬屈膝,但延伸出的阴影依然笼罩着一言,附身低头的拓海看似敦厚的脸上咧开的夸张大嘴,配上故作惊叹的语气,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头正在逗弄捕捉到弱小猎物的猛兽。一言望着面前的男子装模作样一脸好奇的样子,一时羞恼万分,手腕肩臂上的圆孔竟然开始出现了点点流光。
“哎,你生气了?我诚心问你的呀?你这阀门是不是该换了?”
假装没有看到一言的反应,拓海夸张的摊开双手,一脸惊恐的指着对方身上正在出现能量外溢的生物能量阀门大声说道。
周围一直看热闹的战士们,爆发出了一片哄笑声。
“看前面,那不是梁教官吗?”
不知哪儿突然发出的低呼声,打断了正欲起身的一言和他身体表面上逐渐明亮的光纹。而他身旁的拓海更是突然收起了玩笑的嘴脸,一脸严肃的坐到了一言身边,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在这帮少年心中,梁兴东少将的面容和当初那个在营地门口迎接他们的年轻教官没有太大变化,在数年的相处中,梁兴东对待他们有时候像父亲,有时候却像魔鬼,但奇怪的是无论梁兴东做了什么,在年轻战士的心底却一直把他当做是最可信任的亲人。
往日雷厉风行的梁兴东少将今天却有些一反常态,悄无声息的走到大厅前台上,站定后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台下的少年们。
台上的梁兴东此时仿佛看到了五年前,还是是这群嬉戏吵闹的少年,穿着背心短裤光着脚丫在训练大厅里打闹着,当时满腔热血只希望为联邦培养出最强战士的自己,看到那嘈杂喧闹的一幕后,期望有多高,失落就有多大。想到这里,梁兴东不禁一阵失笑,五年时间他培养了这群年轻人,但在这段时间里,这群单纯而又充满力量的年轻人又何尝不是改变了自己。倏忽一下他们从青涩的顽童就变成了承载联邦期望的特种战士,即将配备联邦最尖端的科技,面对最凶猛的敌人,即将走上一条为了国家成仁取义的道路。
努力想看清前方每一幅面庞的梁兴东一时如鲠在喉。
战士们也发现了梁兴东的异常,鸦雀无声的大厅里,每一位训练营的战士都不自觉的直起腰,严肃而又满怀期待的看着前方的男人。
几分钟后,平静下来的梁兴东开口高声说道:
“今天是我们海若特种作战预备役训练营的最后一次训练。”
台下止不住一阵骚动,还在揣测下次训练计划的战士们,陡然听到这个信息后,都有些茫然无措。
梁兴东伸手按了按,接着说道:
“是的,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作为预备役战士训练,随后等待你们的将是真正的战斗。但在此之前,你们中的大部分人将接受海核研究院最新研制的生物增强战斗系统BENS5的配装。”
战士们还没有从第一个消息中反应过来,紧接着的第二个消息让战士们更加震惊。已经列装的四代系统联邦刚刚投入战场不到二十年,BENS4的功能已经颠覆了当时的科技,他们实在想不到短短时间内还会研制出更新一代的系统,而这套新系统又将出现什么不可思议的功能,以及给战斗带来什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的战士们反而沉默了下来,努力消化着刚刚听到的消息。
“稍后,海核研究院的安察博士会给大家介绍新系统的配装程序,而在配装完毕后,你们将分配到一线战斗序列中,开始真正的战斗。”
梁兴东一口气说完转身准备走下讲台,但刚刚迈出后却停下了脚步。思索了片刻,忽然回转身又走回了讲台前。看到离开的教官又走了回来,所有人再次屏息注视着前方。
仔细的再次环顾了一圈,梁兴东用略带颤抖的嗓音重新开口道:
“五年前我在营门口迎接了你们,五年后你们即将踏上征程。我很抱歉,不仅剥夺了本该属于你们的自由和青春,还剥夺了很多人的健康甚至是生命。”
面向依然屏息凝视的战士们,眼眶湿润的梁兴东深深鞠了一躬。抬身后接着说道:
“我同样感到欣喜,我陪伴你们从少年成为了青年,从联邦最有潜力的孩子成长为联邦最强大的战士,你们将是联邦最有力的铁拳,摧毁所有的敌人,为身后同胞的生存和繁荣而战。作为海若特种作战预备役训练营的教官,能够见证和陪伴你们走到今天我感到无比自豪和荣幸。对我来讲,你们是曾经是孩子,是学员,是预备役战士,但从今天起,你们是我最可以信赖的战友!”
面对着此时已经齐刷刷站立起来,笔直矗立的年轻战士们,梁兴东双手拂过帽檐后,郑重的向前方行了一个军礼。
“今天起,你们将正式进入联邦军队序列,成为一名真正的联邦军人,你们也拥有了应得的权利。之前曾经阻止过你们,但今天你们可以大声的喊出来。我命令!”
梁兴东指向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搬出来舰艇上的铜钟,高声喊道:
“为我们离开的战友,”三声清脆的铜钟声响起,
“凯旋!凯旋!凯旋!”
“面对即将出现在面前的敌人”,三声铜钟声再次响起。
“迎战!迎战!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