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积恩知道了虹蕊等女官的品级，甚是吃惊：“我这身边都是一群什么人在伺候啊？五品高官、四品大员？我何德何能啊！我是什么身份啊？噢，我是正金上仙，那没事了。”

    其实呢，虹蕊她们的身份也并没有那么夸张。“五一女官”们的品级，与朝廷官员品级的含金量是不同的，没有实际的职权，也没有那么高的俸禄。

    就比如说虹蕊，她并不算是真正的从四品，正式的叫法应该是“同从四品叙礼”。比方说，有外官来求见“正金上仙”，在抚云阁的二层遇到了虹蕊，那么该是谁给谁行礼呢？就以从四品为界：低于从四品的官员，要向虹蕊行礼；高于从四品的官员，虹蕊要向他行礼；恰好是从四品的官员，应该先是虹蕊向他行礼，从四品的官员再向虹蕊还礼。

    这个地位的排面已经很足了。举例来说，朝廷里的谏议大夫、御史中丞，禁军各卫的羽林郎将，京城以及陪都的县令，见到了虹蕊，都要恭恭敬敬地行礼；亲王府的长史、各部门的少卿少监一级的官员，见到了虹蕊，也是要互相行礼的。

    看着卧房里，这或跪或立的六位“高官”小姐姐，郑积恩突然涌上来一股不自信的情绪。他的上仙身份是假的，但这几位高官小姐姐的身份却是真的。真实的郑积恩只是一名民航飞行员；但是这几位“五一女官”，在整个大楚皇朝里，可能是除了皇族贵女和诰命夫人之外，地位最高的女人。

    郑积恩并没有留墨菊值夜。他并没有作威作福的习惯，不想因为不需要的事去折腾别人。

    他甚至有一点隐隐的自卑。他真实的自己，也是比较优秀的，但再优秀也是个打工者；可是像虹蕊等女官，别管做的是什么，却是实打实地在当时的社会规则下，做到了同龄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论名义上的地位，绝对能排进整个皇朝女性的前二百名，并且，没靠色相。

    郑积恩躺在床上，有一点难以入睡。摆脱了前两天的劳累与紧张，本应更容易入睡的。也许是这三天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用工作，也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夜生活，使得自己的精力没被消耗掉吧。

    但他不能拿平板电脑出来玩。在能正常发电以前，电量都是不可再生资源，绝不能浪费。

    无聊也是一剂不错的安眠药。眼睛一闭、一睁，一夜过去了。

    绥泰二十三年十一月廿二，癸亥年甲子月丁亥日，这是郑积恩穿越到大楚皇朝的第四天。

    这天早饭后，绥泰皇帝没来，但是太子王塽来了，还带着绥泰皇帝的奏表，翻译为现代白话大致意思就是说：

    臣王烨遵从上仙您的体恤之意，留在朝中处理国政，所以派了自己的嫡长子王塽到上仙您的驾前听用，您有什么谕旨可以直接跟他吩咐，跟他说也一样管用。此外，按照您之前的仙谕，要选饱学之士到抚云阁讲经说史，臣已经安排人了——太子宾客、华英阁学士岑贺，这个人是这也好、那也棒，非常符合您的要求，从今起也让他到您驾前伺候。上仙您在听岑学士讲时，必然会有高妙的见解教给我等凡人，如果您能准许臣的儿子们一起听您的教诲，那就简直太好了，希望您能同意臣的请求。

    郑积恩看了绥泰皇帝的奏表，就让他们到七层去准备，一会就在那里讲。等他一到，七层的中厅里“呼啦”跪下了二十多个人，除了彩蝶等十二位女官，还有绥泰皇帝的六位皇子、“人肉语音输入法一号”徐飞、“人肉语音输入法二号”陆朗，以及一位白须清瘦的老臣。还有一个来客让郑积恩有些意外：皇三女安泽公主！

    这时太子介绍道，这位白须文官正是太子宾客、华英阁学士，岑贺，字庆之。

    那岑学士单独行礼说道：“下界末吏岑贺，今奉旨侍奉上仙驾前，实乃三生殊幸。闻上仙欲考教经史文章，不知该从何处起始？”这话说的，有意思，本来是“正金上仙”让他来讲经说史，换句话说，是请他来当老师的；但是这位华英阁学士，岑贺岑庆之，却将这事说成是“上仙”要考他，他一会要说的一切，都是在回答“上仙”的考题，顾及到了“上仙”的面子。

    郑积恩示意众人免礼，准备落座，却发现只有北面正位上设有一套桌椅。他提笔写了“赐座赐茶”四个字，就见内宦们迅速搬出来准备好的几案和蒲团软垫，女官们则给每个座位都放上笔墨纸砚和一壶茶。众人按尊卑落座。

    郑积恩接着写道：“岑学士不必过谦。本座久居离恨天之上，于人界之千国万邦不甚了了。今日请从本朝国史讲起。”

    那岑贺岑庆之一听，心想：讲本朝国史啊，这是最敏感的内容了，一个字都不能讲错，六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坐在这里呢！于是他稍微整理思路，缓缓开讲。

    六位皇子是被派来上仙驾前听用的。此时按他们的理解，今天的任务，应该就是给上仙当伴读。这可不能马虎，稍后要是考到自己头上，可千万不能在仙人面前丢脸！尤其今天讲的还是本朝的历史，更是不能丢祖宗的脸！

    那皇三女安泽公主的心态则不一样。她平素就喜玄好道，虽未做个女冠修真，但是只要听说有哪位真人进京了，都会请来讨教一番。昨天听说几位兄长和弟弟要来上仙驾前听用，她就跟绥泰皇帝软磨硬泡了好久，非要跟着一起来。所以今天，安泽公主精神状态非常高昂，仔细看认真听，生所错过了任何一个精彩画面。

    但是，所有人里最忙碌的，就是两位“人肉语音输入法”。徐飞和陆朗坐在最靠近“正金上仙”的两侧，倒不是因为他俩地位高，而是因为今天要转写的任务量大。两人身边各有两名内宦帮忙，递纸研墨，将每一幅写好的“语音速录文件”呈递给“正金上仙”；一个人写完一段交上去，会立即换另一个人接着写，两个人交替着转写；岑学士也会控制语速，看到一个人“交卷”了，就会转向另一个人。

    郑积恩看着白须飘飘的岑学士在那侃侃讲述，中气十足，字正腔圆，只可惜，听不懂。等到徐陆二人速录的内容陆续呈递到手中，“正金上仙”才一点点了解到这个皇朝的昔日和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