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导自得地点点头，收回思绪，看向姜辰。

    他似乎是跟助理要了个行李箱，一本正经拖在身侧。

    李导小声道：

    “难道他怕试镜的时候漏了怯，暴露了自己的短板，所以干脆选一个最简单的镜头，拖着个拉杆箱走进车站，登上列车？这样一句台词都没有，剧情就完结了？”

    “不得不说，脑子倒是挺活络，就是没用对地方啊！”

    “莫非他以为，我李旭东导演的试镜，就这么容易过？”

    “看来还是我以前太好说话了，让这些年轻的演员，一个个儿的只想着动歪脑筋，都忘了演员的本分是好好琢磨提升演技了！”

    李导暗下决心，以后演员试镜，一定要再增加些难度了，不给他们留下丝毫可钻空子的空间！

    半小时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姜辰掏出口袋里昨晚梳理的“人物小传”，又温故了一遍。

    脑海中关于接下来要试镜表演的内容，已经有了最终的决断。

    他搬了张椅子，坐在书桌前，把行李箱摊开了放在身侧不远的地方。

    桌子上，放了一叠信纸，还有一支水笔，除此以外，便是一张照片摆台。

    李导见他一切准备就绪，对着视频监控器喊了一声：“开始！”

    姜辰在心中默念：“系统，使用身临其境卡！”

    “叮！身临其境卡使用！”

    摄像机镜头下，“沈冬”拿起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镜头拍到了他英俊的侧脸，唇角含笑。

    信纸上的笔迹，遒劲有力，短短几句话，却似包含了千言万语：

    “瑶瑶，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我不在的日子里，也要好好爱惜自己。”

    “债务的事情，不用太担心。大部分的债务，我已还清，还有剩下的几个债权人，也已经谈妥。以后，他们不会再来频繁骚扰你。”

    “相信我，十年以后，我们终将重逢！”

    “爱你的，冬！”

    李导看着监视器中姜辰的表演，也不管身侧围着的演员和工作人员，自言自语道：

    “咦，不错啊！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写得一手好字！”

    “不过，剧本里有这一段吗？”

    “女主角夏瑶继承了上亿的债务，怎么到他这里，大部分都还清了？还只剩下几个债权人了？还被他说服不上门讨债？”

    “这就有些太过于想当然了吧？”

    “还是太年轻啊，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以为所有的债权人都是好说话的‘好好先生’？”

    “还有什么‘十年后重逢’，剧透也不是这样来的吧？沈冬这时候就开了上帝之眼，知道十年后，他会回来看到男女主拥抱？”

    “这高中学历还是不太够啊，对一些问题的理解力，果然有欠缺啊！”

    李导虽如此吐槽，但并没有出声打断姜辰的表演。

    他继续盯着显示器，镜头里，“沈冬”停笔。

    他抬起头，拿起桌角的照片摆台，右手细细描摹着女孩笑颜如花的脸。

    一滴清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滴在了照片上。

    看到这里，李导又忍不住发表意见了：

    “欸欸，这眼泪说来就来，有点儿意思，倒是出乎我意料了。”

    “单看这一幕表现，即便是他对剧情的把握有差错，也不是不能给他通过，年轻人嘛，审题不认真是常态，也不是不能包容。”

    “现在哭戏不用上辣椒水的演员，可真的不多了……”

    他嘀咕着，继续盯着屏幕。

    看到姜辰用衣袖擦了擦泪渍，弯腰把照片收到行李箱里。

    合上箱子的一瞬间，他又似想起了什么，撕下刚写好的信，揉成一团，丢在桌上，再度伏案。

    “咦，还有反转？”李导又叨咕起来，“再看看！”

    姜辰重新一笔一划地在纸上书写：

    “瑶瑶，我走了，不必找我，有缘终将再见！”

    随着他的手笔，又是一滴泪滑落，直直地滴在“再见”两个字上，将两个字的笔迹晕染开来。

    李导抚了抚下巴：

    “这样处理，确实更好些。”

    “先前的信，交代了债务的事情，并关照夏瑶好好爱护自己，等待重逢的一天，最后还用‘爱你的冬’表明心迹。”

    “看着信很长，内容很多，却似乎有些违和……是哪里的问题呢？”

    李导在后脑勺上抓了几下，而后重重一拍：

    “想到了！”

    “艹，真他娘的疼！”

    “真正关心爱护一个人，不会想要给她增加心理负担，更不会希望自己离开以后，她仍旧日日守在原点，等待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真正的爱，是希望她过得比自己好，希望她能快快乐乐地过好人生中的每一天，无论自己在与不在！”

    “这第二封信，虽只有短短一句话，却让女主不必找他，也没絮絮叨叨地说自己替她解决债务问题的废话，反而看上去更令人感动！”

    李导盯着晕染开的墨字，叹道：

    “这小子，有点儿东西啊！”

    镜头中的“沈冬”，却并未停止，他再度把信纸扯下来，揉成团，丢在一旁。

    双手捂住脸，用肘部撑在桌子上，肩膀微微颤动，却没有哪怕一丝抽泣声传出来。

    “这是……”李导揉了揉额头，双眼蓦然睁大，盯紧了屏幕，“看来还是把他想简单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一幕，倒是传神！些微肩膀颤动的动作，就把离别的不舍与痛苦，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接下来，他就应该拉着行李箱走开了吧？”

    李导说着，竟也有些不确定起来，这短短的几分钟，姜辰给了他太多的意外，以至于经验丰富的名导，竟也猜不透演员接下来的表现了。

    他期待地看向监视器屏幕，“沈冬”双手搓了搓脸，眼眶红红的。

    他第三次拾起笔，手腕有些颤抖，的字，也不复先前的遒劲。

    整张纸上只有两个字——

    “瑶瑶”！

    啪嗒，又是一滴泪，滴到了那刚写完的两个字上，字迹再度被晕染开来。

    这一次，他似乎是终于绷不住了，痛哭出声。

    李导看着监视器中，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年轻人。

    此时的“沈冬”，嘶吼着，泪水大滴大滴地滑落，他仰着头，似乎努力想要阻止泪水滴到纸上，却终究只是徒劳。

    握起的拳头暴起青筋，一下一下用力地锤在桌面上，桌子发出“咚！咚！”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