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守望
东域的角逐落下帷幕之后,五大区域只剩下中原地区还未决出最后的名额,中原地区幅员辽阔,修行之人更是远远超出其余四域,所以他们拥有更多的名额,争夺的激烈程度也最为强盛。
天下玄门之首的名誉一直落在遥远的东域之中,近百年来天陨这两个字就像一座大山一样重重地压在所有中原修士的头上,这让他们对于这百年一次的机会近乎疯狂。
止战海上终年吹来温暖和煦的海风,洁白的海鸟成片成片地栖息在海岸边的岩石之上,不厌其烦地唱着不知名的歌。
而现在,海岛之上却是安静地可怕。
司马陵最先觉察到了异常,可当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已经失去了行动力,他们就像被定格在了时间的某一处节点,如同神殿中那些古老的雕塑一般。
神殿正门之外,有一人白衣若雪,负手而立,世间所有的铅华都在她的身后不断浮现,她像是站在时间的起点,俯视着芸芸众生。
尽管她没有佩戴任何面饰,但司马陵依旧看不清她的容貌,甚至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注视门外的女子,只要看向她,自己的灵魂深处便会传来剧烈的震荡,司马陵确信,只要自己多看一眼,便会立刻神魂崩离,灰飞烟灭。
哒……哒……哒
她的脚下,时间长河缓缓流淌,她逆着时光而上,似是带着太古遗音的审判,每一步都在宣告着死亡的到来。
在司马陵几百年的生命当中,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是这般弱小,当年他在东域叱咤风云,本以为已是人间巅峰,可当他被选为天道维系者之后,才见识到真正的强大。
天道维系者组织的首领众人称其为应天司,下有四圣使分管各部,每一名圣使之下又各有三人共十二名座使负责所有人员的调动,司马陵天资卓绝,经历了几百年的竞争之后终于坐上了昭阳使的位置,他所能接触到的最高层也只是四圣使之一的钧天圣使。
只有那一次,当他正式接任昭阳座使的那一天,在天道维系者的圣地,他远远地仰视着应天司的背影,如同亘古矗立在天地之间的神山一般不可动摇,让人不由得从心底升起想要顶礼膜拜的念头。
当他五体投地拜倒在地的时候,也认定了眼前之人应当是站在世间顶点之人,比之仙人众神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可在这一刻,司马陵心中的坚定的信仰崩塌了,他心中最高的山似乎只是眼前之人脚下的一个土丘,她真的是人类吗?是不是神界的至高之神打破了两界的通道下界来了?
司马陵止不住地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告诉我黄泉海的坐标。”
眼前的白衣女子没有开口,这一道命令直接传到司马陵的魂海,他根本没有任何拒绝或是欺骗的可能,本能地将答案告知了她。
“每个世界之间的通道一旦关闭若非指定的时间断然无法再次打开,就算你是神明也不例外。”
司马陵终于鼓起勇气向眼前之人发出质疑之声,但他却发现自己的思维和话语并未受到禁锢或者限制,但这却让他的精神更加紧绷了起来。
眼前的白衣女子从未刻意动用力量压制自己,一切的恐惧和威压都来源于她自身,自己灵虚境巅峰的实力,在她面前好像连蝼蚁都不如。
同样,他的质疑之声丝毫没有得到回应,那白衣女子连正眼都懒得看他,转身走出了神殿,朝着虚空轻轻一划,空间的裂缝就在她面前打开。
少时,空间裂缝消失,死寂一般的压迫感如潮水般褪去,当海上的和风再次迎面吹来,海鸟的鸣叫声再次响起,司马陵这才重新恢复了行动。再看下方的众人,已经是七歪八扭地倒了一地,就像海岸上被浪花冲上来的鱼儿一般,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
如此看来,司马陵还能站在原地,他这昭阳圣使,的确还是担得起的,如果他能忽略自己背后那瀑布一般的冷汗就好了。
黄泉海,当停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二人找到了玄门离去之后,这里再度恢复了以往的寂静,这里的晚霞恒久不变,不知下一次再有人来造访,又将过去多少时光。
忽地,夕阳下的霞光似乎出现了折叠一般的婉转,隐约泛起波纹逐渐让一片云彩变得虚化起来,一道曼妙的身影像是浮出了水面一般出现在天空之中。
柳白鹿站在云端,四方而来的风将这个世界的一切信息传到她的耳边,青崖在黄泉海的一切痕迹就这样浮现在她眼前。
入皇陵,斗星神,战巨蛇……直到她看见青崖带着江凝跳进了火山之眼,离开了这个世界之后,柳白鹿一直担着的心弦这才放松下来。
“是不是我太过紧张了,现在的他凭借自己的力量也能翱翔在天际,可我已经放得很宽了啊,再放手的话,我这个护道者当的也太失败了。”
谁也不会想到,不到半个时辰之前那将一众灵虚境修士的生死踩在脚下的她此刻心里正在为如何为人之师而犯嘀咕。
离开的青崖更不会想到,自己的师尊竟然跨越两个世界来捞自己,如果他晚一些走的话,自己回天陨的这一趟路程,也就不会如此曲折了。
且说当青崖和江凝二人跳进了火山之眼,青崖本以为两界的玄门和之前在无岸地界一样轻松穿过一层光幕便可到达对岸,可当他进入空间裂缝之中才发现,自己的决定似乎真的太莽撞了。
当青崖二人已进入裂缝之中,还未来得及看清周遭的景象,数以万计的罡风便将二人团团包围,江凝一时来不及反应,手臂上已经被罡风割开了道道血痕。
“封,”
只听江凝一声轻喝,四周便竖起了道道坚实的冰墙,比起之前困住青崖的那时候比,此刻出现的冰墙更加坚固,凌冽的罡风打在墙上留不下任何痕迹,甚至连一丝冰花都未曾击落。
但还来不及等他们放松,青崖突然感觉自身周围的力场变得格外沉重,似乎是这空间之中正有千万道强大的引力正在拉扯着自己的身体,若是寻常之人坠入这里,只怕是立刻会被这引力的乱流撕碎。
四处乱窜的引力流让青崖的胸腔之中似乎有一股闷着的气想要宣泄出来,即便自己的身体能够抵挡它们的撕扯,也无法长时间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
况且身边的江凝虽然道法深厚,但她的身体依旧处在未及金丹的境界,此时的她一次次地将身体中那股涌上来的气血强行压了下去,而一边维持着的冰墙也在引力流的作用下已有坠落之象。
“师姐,我们只管全力防御,这是两界之间的通道,我们无需考虑方向,一直往前走便是。”
横贯八方,阴阳双合。
青崖以指点剑心,青冥剑格之处金蓝双色之光大盛,十六柄巨大的气剑纷至沓来,阳面八剑贴合在冰墙的外侧,阴面八剑附着在冰墙内侧,阴阳十六剑相互吸引,数百道金蓝双色的光链相互牢牢地链接在一起,原本摇摇欲坠的冰墙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千岩永固,四水冥合。
青崖一手举剑,厚重的暗金色光层瞬间包围了自身,一手搭在了一旁江凝的肩上,于是厚土瞬间化为水幕,也附着在了江凝的身体表面。
自从得到了月神的力量之后,青崖所拥有的不论是剑诀还是功法都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就连只是粗略涉及雷钢金身,也能随心变幻,以厚土之障融合冥河之水所产生的护盾足以抵挡一定范围之内的引力乱流。
霎时,江凝感觉身体内部的压力一扫而空,她发现眼前的少年似乎每一次都在刷新自己对他的认知,到底是自己对他的了解太过浅显,还是他的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江凝心中不由地产生了些许好奇。
裂缝之间的通道越往前走引力拉扯的力量也就越强大,二人前行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但青崖知道只要自己走过这段路程的一半,往后的压力也会逐渐减小,自己连诸天星辰的压力都能顶住,眼前的一切算不得什么。
终于,在度过了一个临界点一般徒增的压力之后,青崖突然觉得一阵轻松,想来这段路程已然是走过了一半,再往前走,便不知是人间还是另一个世界。
可还来不及等他向江凝告知这一消息,青崖却忽然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碎裂声隐约响起。
可四周的冰墙完好无损,这一声碎裂的声音究竟来自何方,青崖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曾经,柳白鹿带着青崖穿越遥远的星海,于漫天星辉之中一剑灭星辰,一手生万物。那时,她曾经对自己说过,我们身处的世界有着稳定的自然结构,所以万物可以自由生长,可碎乱的星海之中却无时无刻不再刮着星际风暴,她还叮嘱自己千万不能离开她的身边。
那时的自己心中只有害怕,牢牢地抓着师尊的手根本记不住她说了什么,只是现在想来,莫不是这空间缝隙之间和星海一样也同样存在剧烈的风暴,而刚才的碎裂之声,莫不是这里的通道经受不住风暴的侵袭,从而濒临破碎了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自己和江凝二人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绝对是有死无生。
不论前方如何,如何自己必须快速通过这里,再像这样缓步前进,等到碎裂的口子吹进空间的风暴,那一切就都晚了。
一念既起,青崖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青崖的眼底已经永恒般的寂静,这一次,他再度将身体的掌控权完全交给了青冥,自从自己踏入金丹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二者完全合二为一。
身旁的江凝正全神贯注地维持着冰墙不断前进,突然被人拦腰抱起,一时慌乱之间冰墙迅速消融,却见所有的罡风只能击打在自己身前八尺之外,而青崖正一手环腰抱着自己,一手在身前化盾,拦住了所有的风刃。
此时江凝也发现青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的右臂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后腰上,容不下任何挣扎的空间,而他的身后一对青色光翼迎风而展,正携带着两人极速前行。
“发生什么事了?”
她没有将青崖推开,也没有呵斥他轻薄自己,她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以至于他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我还不能确定,但似乎是这一处通道快要塌了,但我们没有去赌的资本。你且趁现在恢复灵力,我现在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进入另一处空间之后若有异变,就全靠你了。”
说完之后,青崖背后的双翼再度扩展,恍如大鹏乘云而起,一日飞尽人间九万里,江凝之觉得四周的景象突然变得模糊不堪,骤然而起的风阻也让她不由得往青崖的怀中缩了缩。
就这样二人疾驰了一炷香的时间,眼前的终于出现了另一个世界的玄门,可就在青崖将要穿行进入玄门之前,一股巨大的引力传来,直让通道中所有的罡风转变了方向,原本的引力流纷纷被其吸引,就连通道空间都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弯曲。
“快一点,再快一点。”
青崖根本不去管外界发生的一切,他可以肯定通道外侧一定存在一处巨大的风暴之眼,只要慢了一秒,自己和江凝便会在瞬间被撕碎。
青崖气海中的灵力已经完全燃烧了起来,让本就剩余不多的灵力瞬间见底,而此时眼见玄门就在面前,只要自己伸手就能触碰到它。
似是平地起惊雷,空间之壁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轰然倒塌,一处无边无际的黑暗之眼出现在外侧,轻而易举地便将四周所有的一切全部吞噬,眨眼之间,这里的一切不复存在,黄泉海和外界相连的唯一通道就这般被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