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广煜约见肖慕也算是拿命来博了。大军突击尚有胜算，单打独斗，他和蒋谋捆起来也敌不过一个杨祺岳。但他必须得过这道手，让褚策煜的人瞧见肖慕与他约见。

    基本的目的达到了，褚广煜还想下一剂猛药。他才听蒋谋说肖慕身份时出的那身凉汗到现在都没消，褚广煜不相信褚策煜就全然不在意。就算他们比亲兄弟还亲，早就知根知底。但到了今时今日，以他二人如今的地位和势力，境遇变化如此之大，褚策煜怎还能无动于衷？至于肖慕，这世上当真有对国仇家恨、权势地位全不在乎的人吗？

    “一样的话说两遍，肖公子不烦我也烦了。有个新的，公子听听，再考虑要不要接受我的建议。”

    肖慕垂着的眼皮终于抬起来，直视着褚广煜，做出个洗耳恭听的样子。褚广煜笑着说：“肖公子乃是靳氏正统，身份贵重。现在整个南地都已臣服于你，无论我家谁做皇帝，都容不下你这前朝的皇长孙。你顾念兄弟之情，褚策煜可不会。他自小受尽兄弟倾轧，看遍皇室里的丑恶争夺，如今位置变了，就不由得他再顾念旧情。”

    杨祺岳瞬间眼睛瞪得铜铃般大，扭头盯向肖慕。他却仍懒洋洋的垂着眼皮，轻飘飘的说：“知道了。”

    褚广煜：......

    肖慕抬头望向西边的落日，“以京防驻军的脚程，再有半个时辰就该到了。”他直视着褚广煜的眼睛，“时间不多了，殿下该拿出点诚意来了。”

    褚策煜快马加鞭直奔得水郡，按照邹宗钦给的舆图，褚广煜藏身的清源书院是浙南九郡最高的楼阁。当家的温宿先生刻板执拗，很看不上江湖人的做派，不会容许肖慕的人渗透进他的书院。如果是这样的话，双方现在应该还在胶着状态，他来的正是时候。

    还没进得水郡城，就见城里硝烟弥漫，喊杀声阵阵传来，不断有散兵从郡城里跑出来。有从民宅的院墙里翻出来的，有挖通墙壁，狗似的盗洞钻出来的，极少有能从正常的街巷闯出来的。他们的屁股后面是服饰各异的江湖人，却只是挥舞着兵器吆喝，出了郡城便不再追了。

    稳全顺手逮住一个跑出来的保平军，审问郡城里的情况。那保平军二十郎当岁，军龄不短，是个狡猾的**。他认得骁骑营和京防驻军的服制，又见为首那人和敬王有三四分像，却比他生的秀气，一身玄黑蟒跑透着贵气，立即就确定此人定是诚王褚策煜。

    诚王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大军，只要与城里那位好看的公子汇到一处，敬王还有什么前程？**不用稳全逼问，当即跪地，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城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补充道：“那肖公子好生厉害！得水郡里全是鬼打墙，小的们要不是拆墙打洞，根本钻不出来！殿下进城可千万要小心！嘿嘿，瞧小的胡说！殿下和肖公子是一家人，他困着殿下做什么！”

    跟着**的十几个散兵，个个都挂了彩，不足为虑。稳全扔给他三两碎银子，打发走了。策马到褚策煜旁边，“殿下，盛先生跟大将军去了，臣手下没有通奇门遁甲的人，公子会不会......”

    褚策煜抿了抿唇，说：“传令下去，立刻进城！稳全，但凡我有丝毫的犹豫，他都能察觉得到，我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南方的郡城一般不修筑城墙，民居自然集中，住民越来越多就成了郡城。褚策煜挑了方才有保平军闯出，江湖人在街口叫喊的巷子催马过去。战马尚未到巷口，一个灰衣书生从巷子里急吼吼跑出来：“殿下，您可到了！”

    卫安袍子下摆撕掉了一片，露出半截灰不溜秋的裤子，仔细看才能瞧出原来是白色的。他脸上又是泥又是血，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他一向书生打扮，清雅风流，如今这幅样子显得甚是狼狈。可是他望着褚策煜的眼睛亮极了，充满了希望，看的褚策煜心里又是一阵不忍。

    “我来迟了，墨初还好吗？大家都没受伤吧？”褚策煜关切的问。

    卫安很高兴，拉着褚策煜的辔头，说：“哈哈！公子在郡城里打了埋伏，褚广煜进去就出不来了！不过咱们人少，要吞下保平军不容易，给他占了清源书院。光是收拾外面的散兵就很费时费力了，褚广煜又趁机突围，他们烧了房子，阵就破了。殿下来的正是时候，再拖一阵儿公子怕就撑不住了！”

    褚策煜：“快引我们进去！”

    卫安答应了，倒腾起两条腿来竟不比战马慢。褚策煜领兵跟在后头，卫安伴在他马侧跟他说着城里各处的布置，全盘没有隐瞒。肖慕一直对褚策煜没有隐瞒，虽不敢直接把周显祖给的那本奇门遁甲拿给他看，但闲来无事也会按着自己的领悟讲给他听。褚策煜对奇门遁甲不算全无概念，在心里默默记住每一处设置。

    不知是他心虚，还是卫安看穿了他，他最后说：“殿下既然来了，咱们兵力足够，公子就把阵法撤了，免得伤着自己人。”

    深入郡城，道路旁的房屋到处都是火头，浓烟滚滚，保平军和江湖人搅在一起，人人都是灰头土脸，不仔细瞧根本分不出是敌是友。褚策煜暗暗给稳全递了个眼色，稳全提气扬声道：“大周诚王殿下在此，保平军速速放下武器，殿下饶尔等不死。否则，杀无赦！”

    稳全高声说了两遍，散在各处的保平军见京防驻军军容严整，而自己与主帅失联许久，便听话的扔了兵器束手就擒。江湖杂牌军看见褚策煜的正规军来了，也不管那些俘虏了，三拐两拐钻进巷子里就不见了。

    褚策煜心里更加忌惮。旁边卫安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高楼，说：“那就是清源书院，公子就在那边。耽搁这么久，不知道他们冲出来没有。”

    褚策煜扬扬马鞭，大军迅速向清源书院冲去。有院中高楼这座地标，不用卫安再带路，褚策煜加了几鞭，瞬间超过了他。书院正门前的空地上，约莫有数千人乱战在一起。背后的书院大火连了营，那座地标似的高楼也已经烧起来了。褚策煜在烟尘滚滚里，找到和盗净缠斗的肖慕。褚广煜和蒋谋抢了部下两匹战马，正朝自己这边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