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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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 求娶

    周状元说话文绉绉,拐大弯抹小角的,戳到人心上却也是一刀两洞,不比单刀直入来的好受。肖慕听完他这番话,雪白雪白的脸白里透着青,喜怒不形于色的肖公子能成这副样子,显见受的刺激不小。不过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肖慕既然露了象,可见他不是一点儿没动过心思。

    周显祖一刀豁开了脓包,脓液流的到处都是,流到哪儿都是火辣辣的疼。江重夏也跟着疼,不忍心再说她的那些准备。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感觉不好受,这一刻江重夏甚至想,只要他开口,她就是让大寨主抽烂了,也要举齐云山之力和他一起做这个醉鬼。

    周状元大概是在穷乡僻壤里待久了,在肖慕这儿找到了点儿朝堂上纵横捭阖的感觉,就像开了闸的洪水,补起刀来简直是滔滔不绝。“功臣良将功成身退、身死的故事,咱们家不学无术的祖宗都能给你讲出一箩筐。你身在局中,一时迷惑是人之常情。但若是早就醒了,自欺欺人又是为的哪般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重夏也不想补充了。肖慕心有九窍,要不是他自己堵上,什么事想不通?

    卫安果断抛弃旧主,投身到立春寨,臭不要脸的跟在春寒屁股后面。脏活累活抢着干,立志成为立春寨头续弦的心思整个齐云山都瞧得出来。不过好在有他,接手夏侯杰的工作轻轻松松。四时寨正是闹人荒的时候,卫安简直就是小天使。

    覃越带族人先回南疆了,仡芈家留下两个人照看小黑。说是照看,其实这俩人根本摸不着它。小黑是江重夏家养的狗子,除了钻到林子里找吃的,剩下的时间就是跟着江重夏出出进进。江府不准外人进,江重夏也近不了身,两人便整天跟昏迷的优菊呆在一起。春寒就坡下驴让她们照顾优菊,反正是她们选出来的圣女,自己的事自己兜着吧。

    优菊都是皮外伤,邬晨神神叨叨的也问不出来为什么她一直不醒。春寒说,她这大概就叫哀莫大于心死吧。身体活着,心却不愿醒过来,自欺欺人罢了。

    江重夏想到肖慕,周显祖给他快刀割肉,他疼了一阵好像就过去了。连着两天和她扎在山里,除了布阵没跟她说过别的。江重夏都到杨祺岳的房门口了,愣让她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子给按住了。周显祖说,那么大个弯儿,才两天,哪能说转就转过来,没翻车就是好事了。皇帝的俩儿子都沉得住气,咱们不能急。南疆、昆山、海安帮,齐云山几辈子都没这么稳过,你怕什么?

    江重夏想,就是因为齐云山现在太稳了,压在褚策煜心上,也扛在肖慕肩上,把这两个人都镇的喘不过来气儿。这个弯怎么转都得翻车,就看肖慕什么时候翻,想怎么翻了。肖慕翻的比周显祖预计的快许多,江重夏被周状元按在杨祺岳房门口的时候,他敲响了大寨主的房门。

    江离先是被夏侯杰下毒,尚未完全恢复就逢大战,内伤一直没养好。现在退了外敌,又揪出内奸,四时寨虽然伤了元气,但根基还在。只要清洗干净了,不愁堵不上窟窿。虽然眼下是最艰难的时候,但江离却感觉到二十多年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的阿夏长大了,会琢磨事儿,能顶门立户,没成为她预料的最会杀人的女匪头子。阿夏这个少寨主,比她和父亲做的都好!

    江离把一摊子事推给小辈们,关起门专心致志调息休养,弥补多日来内息的亏空。她二十三岁接管齐云山,本应是功力进益最佳的时候,却让齐云山一盘子鸡零狗碎缠了满身,心思要分出一多半给齐云山,剩下的一小半还要匀出来点给嗷嗷待哺的小阿夏。江离十几年来原地踏步,江重夏越来越大,她每天追在混世魔王后头擦屁股,殚精竭虑的给她织了一张大网,好让她能一直混下去。江离已经不记得上次心无旁骛的调息是什么时候了,虽然内力再难进境,但如此的轻松已经很是难能可贵了。

    江离听见敲门声才睁开眼睛,喊了声进来,肖慕走进来反手关好房门。他坐到江离对面,抿了抿嘴唇,说:“大寨主知道我要来?”

    江离弯唇轻笑,肖慕记忆中好像从没见她笑过,有种迥异于她身份气质的婉约。“我家那两个不会敲门。阿岳知道我在养伤,小事不会来找我。你想娶我的女儿,哪能不登我的门?不过我以为不该这么早,应该不只为这个吧?”

    肖慕点点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阿夏那个脾气,我是不急着向大寨主求亲的。她认准的,大寨主就是把藤条抽烂了,也掰不回来!”江离笑着摇摇头,“以前缺心眼儿的时候都管不了,现在心眼儿多了,就更管不了了。”

    肖慕忽然正色,说道:“可是眼下形势有变,我和阿夏的婚事一定,齐云山就和我绑在一起。以后朝堂江湖,都和四时寨脱不开干系,即便江家谨守祖训,也难保旁人不来挑衅。齐云山六十年的平静,就保不住了……”

    “谁说齐云山六十年风平浪静?”江离说,“我祖父落草十年,大蜀就围了齐云山十年,大小战役数不过来。到我父亲时,他扶植海安帮,结交席腾,与你祖父订盟,铸修合令,名修合涧。虽然最后计划流产,但无情剑掀起的风浪却波及了整个江湖朝堂。我父亲暗中奔走平息,为席腾所伤,英年早逝。算起来,好像只有我做大寨主这二十年尚安静,偏又碰上你们这两个讨债鬼!”

    江离给肖慕续茶,接着说:“在外面的人看来,你和阿夏早就密不可分,齐云山就扛在你肩上,这门婚事我应没应只有你我知道。咱们做土匪的,都盼着日子过得风平浪静,可要真能遂心如愿,谁还整天点灯熬油的防这个,预备那个?从前我也想,齐云山在我手上,我一定不能让它起半点风浪。所以我行事谨慎小心,不敢冒一丝风险。可阿夏问我,既然身在江湖,何处无风浪?既然为匪,那江湖又如何能退?”

    肖慕怔然片刻,起身拜倒,郑重道:“大寨主,晚辈肖慕,求娶江氏女。愿抛本姓,入赘江氏,请大寨主允。”

    江离摆摆手,笑道:“你这套词儿回头再跟你丈人爹说一遍,他爱听。关起门来,江家是状元郎说了算。他就阿夏这么一棵独苗,定是要搞大排场的,断不会轻易放过你,等事儿平了有你受的。”

    江离这是应了!肖慕郑重谢过,起身接着问:“大寨主,祖训当真不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