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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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 袖里刀

    陶姜不便久留,弯腰钻进马车。侍女让车夫出发,马车缓缓启动。她从车窗的缝隙望出去,巷子另一头还有两个灰衣人也在盯着方府的角门。陶姜靠在车厢上,闭着眼睛,有些捉摸不透褚策煜的意思。

    昨天还说要重用冯平他们,今日太阳刚过头顶,怎么就又放回家来了?还给了几天的假,现在南方吃紧,正是用兵的裉节儿上,怎么倒把主将们都放假了?

    那些灰衣人陶姜见过,是稳全趁扩充骁骑营的时候,暗地里给褚策煜招的暗卫。元启帝批给骁骑营四千编制,褚策煜明里说不能超过黑骑营的建制,私下里却招满了员,多出来的一千人由稳全训练成暗卫,这些人的存在是连冯平都不知道的。

    可是以冯平的敏锐,不可能察觉不到方府被人监视。那些人对她也不避讳,看样子褚策煜是准备让他们浮出水面了。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他开始防备方家,让八将坐冷板凳?难道是为了肖慕?

    陶姜倏地坐直身体,他为什么要防备肖慕?他连官都不愿意做,会给褚策煜带来什么威胁?齐云山吗?即算招安不成,齐云山短时间内也不会反噬,为什么他这么心急的监视姑父?

    陶姜撩开车窗的棉帘,见从方府到皇城一路的官员府邸,门口都有灰衣人在监视。陶姜靠回去,默默想:上京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被监视了,而且是大张旗鼓,许是正常的防备。毕竟褚广煜在朝堂的根系还没有完全斩断,褚策煜加倍小心也没错。陶姜成功说服了自己,靠着车厢闭目养神,马车一路晃晃悠悠进了皇城。

    入夜,一道黑影翻进方府。这位十分嚣张,竟是直接从方家正门旁的围墙翻进来的,真真瞧不起街角候着的那几位。黑衣人进了方府更嚣张了,要不是赶时间,恐怕就得迈着四方步从外院穿到内院。

    方大人的卧房亮着灯,才过戌时,方大人就算身体欠安也不会这么早就休息。黑衣人像回自己家似的,推门就进。病的起不来床的方大人只穿中衣披着件青色棉袍,风流倜傥的坐在上首。见他进来,起身迎上去,不见外的说:“时间刚刚好,门口的人没发现你吧?”

    方夫人有些嫌弃的看了眼自家风流倜傥的相公:真没见识,发现了还能进得来!方夫人给相公留面子,热情请人进来坐好,先端了碗银耳羹给他,“天气干燥,喝碗银耳汤润润。”

    黑衣人一把薅掉头套,露出一张年轻的有些稚嫩的脸。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未语先笑的接过方夫人的银耳汤,三口两口喝掉了半碗,说:“老太爷放心,不是我夸口,咱的轻功跟姑爷也不相上下了!外面那些软脚虾怎么可能发现我!”

    少年叫张峡,是春记面馆张老板的小儿子,小时候养在四时寨跟米皮儿学过几年功夫。外家功夫、内家功夫都喂给狗了,只有轻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师父米皮儿十分不能接受。学了不到五年就逐出师门,到上京城给他老子当跑堂的来了。

    意识到四时寨的暗桩出了问题,江重夏也没有一杆子打死。她对春寒、米皮儿始终非常信任。所以在离开镇国公府后,第一时间联系了春记面馆。因为这根暗桩不只是立春寨的嫡系,更和惊蛰寨有不可分割的关系。米皮儿憋不住屁,什么都写在脸上。他心眼儿不多,缺了的心眼儿都长他哥身上了。他还特别孝顺,寨子里丢了根针都得跟他哥汇报汇报。以春寒的城府,叛变找搭档不会找这哥俩,做手脚也不会挑有米皮儿逆徒的春记面馆。春记面馆是安全的,最重要的是,江重夏从来没怀疑过春寒。

    上京城形势一吃紧,张老板就关了面馆,跟老婆孩子窝在南城的小院里。就江重夏那一进城就迷糊的土包子命,哪会知道张老板一家住哪儿。她以为做买卖的都是以店为家,白天做买卖,晚上就睡在店里。路九良不是滥杀的人,暗桩将来都要重新洗一遍,带他去春记也没关系。江重夏觉得自己想出这个一举两得的主意实在是太聪明了。结果只取了一得,她留下暗号,等老张自己领悟。

    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少寨主在春记附近留了份自己琢磨都费劲的暗书。她怕老张不明白,折回方家把自己肚子里少的可怜的暗码教给姚乐,让她们必要时自己联系。姚乐满口应说都学会了,江重夏疑心她是在安慰自己。就算她讲的姚乐都明白了,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讲的都对。

    张老板的领悟力简直就是为了不学无术的少寨主量身打造的。江重夏前脚离开上京城,张峡就找到了方家!

    张峡年纪小嘴甜,一趟就把方夫人收服了,之后每回来都是先投喂再说正经事。冯平等他喝完了汤,才问:“外面的人什么路数?”

    张峡拿眼角送了他一记叫做鄙视的飞眼,“你这自己人当的,人家养的嫡系都到你家门口了,还问什么路数!”手下随主子,这一点在四时寨表现的尤为突出。冯平早习惯了这小子的冷嘲热讽,不生气只笑着看他。

    张峡不需要回应,自说自话道:“你们家王爷多招了一千亲兵,眼下散在上京城三品以上官儿的府门口。咱家门口的没比人家多,身手看不出来,单打独斗应该不是你们的对手。”张峡眼神扫过方竞之夫妇和挺着肚子的姚乐,“你家王爷这是要雨露均沾,还是为了不突出重点?人多动静大,得弄明白了才好行事。”

    冯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和上首的方竞之对视了一眼,说:“怕是等不及弄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