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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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 儿孙

    文尔于已经被母亲擦净了脸,细皮嫩肉的小白脸红彤彤的。江重夏不明所以,拎着他的肩膀摇了摇,不耐烦道:“能不能走?”

    她比自己高不了多少,干巴瘦个丫头,手劲儿却大,拎着他就像拎一只小鸡仔。文尔于的脸更红了,梗着脖子挣扎道:“能走!你放开我!”

    江重夏要的可不只是他能走,她的手从文尔于的肩膀滑到胳膊,改为攥着他的手腕,朝文冀点了点头,转身要走。文尔于的母亲还坐在地上,眼疾手快抱住江重夏一条腿,吓得她差点一脚踢出去。

    “江姑娘,你和我们素未谋面,仗义出手我极是感谢。我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再向姑娘提要求,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求姑娘,求姑娘带二郎出去后,就带他走吧!把他......把他随便安置在什么地方,只要别回来,躲过这一劫就好。”

    妇人哭得期期艾艾,看得出她对幼子满心的疼爱。文尔于却不领情,涨红了脸大声道:“娘,你别说了!”

    文冀却没有阻止,另一个大概是文尔言夫人的年轻妇人默默搂紧了两个孩子,泪流满面。

    江重夏叹了口气,冷冷道:“如果今晚他不回来,他就不配姓文。他若是不姓文,凭什么号令京防驻军?我带他去京郊大营还有什么用?我没有什么随便的地方可以安置他,如果他连回文家的勇气都没有,那跟着我也活不了多长时间。走不走?”

    文尔于胸口热烘烘的,斩钉截铁道:“走!”接着转身跪倒,向祖父和母亲磕了三个头,爬起来反客为主拉起江重夏飞身出了院子。文尔言的夫人扶起瘫软得动不了的婆婆,安慰道:“母亲,这是二弟该做的事,他长大了要撑起咱们家了。”

    上京城的主道上荒无一人,道旁的商铺都关门熄灯,平常引路的灯笼人们也都没心情点,黑沉沉的好似一座死城。两个漕帮帮众左右架着程起湛,他右胸的伤口鲜血犹如泉涌,封穴金疮药都不顶用。程起湛面如金纸,几乎是被两个手下拖行。

    两人都是他的亲信,把他从江重夏刀下抢出来,奔逃回镇国公府。两人也受了伤,拖着程起湛疾行一路,都有些吃不消。发现那女罗刹没追上来,胸口的气一松,脚底下就开始拌蒜。

    正这时,一行人从小巷里转出来,瞧见他们便迎上来。程起湛是褚广煜请到上京的,他们在上京城里行动自如。那一行人亦是大大方方,应该是巡城的巡防营。两人忙架着程起湛走过去,发现竟是漕帮的自己人,为首那人青衫落拓,正是副帮主段玉成。

    两人几乎喜极而泣,脚下也变的轻快了,对方也朝他们快步走来。眼看就到跟前了,突然,刀兵出鞘,程起湛的两个手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利器豁开胸腹,瞬间毙命。

    程起湛重重摔在地上,他打了个激灵神志清楚了不少。杀人的漕帮帮众没有接着向他下手,退后一步,兵器却仍指着他。段玉成缓缓走到他跟前,程起湛抬头望着他。他伤口的血没止住,哩哩啦啦留了一路,差不多一半的血都流没了。火光下,一张脸惨白如纸,唇色焦白,一双眼睛却燃着愤怒的火苗。

    段玉成蹲下来,迎上程起湛愤怒质疑的目光,看了一眼他正汩汩冒血的伤口,说:“帮主伤的太重了,少寨主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您放心,我会辅助少主振兴漕帮,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程起湛目眦欲裂,颤抖着双唇,色厉内荏道:“你这种背主之人,敬王殿下是不会重用的!”

    段玉成不以为然,“帮主死在四时寨少寨主手上,殿下怎会怪我背主?我一心辅助幼主,忠心不二,殿下应该嘉奖才是。”

    程起湛觉到自己的生命随着伤口的鲜血缓缓流逝,他知大限将至,还是嘴硬道:“哼!那我就多谢你帮我儿打江山了。段玉成,你蛰伏多年,到头来还不是得跪伏在我儿子的脚下。程家的族老是不可能让你篡权上位的,我劝你还是别做那个美梦!”

    段玉成笑了笑,凑到他耳边轻轻说:“我为何要篡权?我手中的权柄早晚都要交到我的儿子手里,现在我替他暂管着。老子给儿子打江山,不是天经地义吗?”

    程起湛倏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瞪着段玉成,伤口处的绞痛渐渐变的遥远。“我的....我的达儿......”

    段玉成说:“帮主还不知道?您前脚离开骆河,后脚大夫人就和敬寒秋带着大公子出走昆山。程家各位族老已经替您写了一封休书送上广腊,现在您只有远儿一个儿子了。”

    程起湛伸手去抓他的领子,段玉成退开。他抓了个空,趴在地上,执拗的伸着胳膊。喉头咯咯两声,瞪着眼睛,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段玉成上前拔出插在他伤口上的匕首,对手下吩咐:“带帮主回去。速报镇国公,京郊大营要反!”

    江重夏和文尔于穿梭在上京城荒芜的街道上,发觉这小子还有两把刷子。虽然受的都是皮外伤,但失血不少,竟还能跟上自己。如果是全盛时,米皮儿也不一定能追得上他。

    文尔于或许是倔强过后有点害羞,一路都不跟江重夏说话。有江重夏这老江湖在,两人很快到了京郊大营。此时已过子夜,营地里灯火通明。营门口已经聚了许多人,似乎发生了争执,在门口推推搡搡,却还没动真家伙。文尔于直朝大门口冲过去,江重夏把他薅回来,拽到一棵大树后。捂住他嘴巴,不让他说话。

    那些人穿着一样的军服,江重夏不认识,问文尔于:“京防驻军?”被捂着嘴的文尔于瞪着大眼睛狂点头,试探的扒下她的手,“怎么没有巡防营的人?”

    江重夏掐着他的脖子探头出去,朝营门那头的墙角努了努嘴。掌下按着的傻狍子往外蹿了蹿,江重夏掐紧了按住,“干什么?”

    傻狍子文尔于兴奋的眼都红了,变成了一只傻兔子,“巡防营的人都处理妥了,说明他们早有心要反啊!我亮出虎符,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你是瞎还是聋?没看见两家没谈妥吗?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浆糊吗?”江重夏低声斥道。

    文尔于泥鳅似的挣脱江重夏的控制,一蹦三尺高,“我是文家二爷!”说完,就从大树后蹿了出去,在一群京防驻军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二五八万的走了过去。

    江重夏嘴角牵了牵,满意道:要的就是这个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