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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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 水深火热

    范寿的斥候在刚进林子的一棵大树上留下了记号,两人沿着小路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停在一处岔路的位置。一条斜向南,一条向北,延伸到树林深处,正应了那句南辕北辙。这么明显的分岔路,斥候却没有留下任何标记。肖慕心里生出一丝不祥,两人在路边树木草丛里找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

    卫安坐在一棵老树的残根上,一边倒着布鞋里的石子,一边说:“娘的,岔口不留标记,小兄弟怕是凶多吉少了。”他一语成谶,鞋还没穿上,就见对面草丛里,露出一只脚,脚上穿的正是大周军的黑皮面靴子。

    卫安三步两步跑过去,扒开草丛,十五六岁的少年安静的躺在草丛里,除了脸色稍显苍白外,就跟睡着了一样。卫安检查了一下,说:“被人震碎了脏腑,瞬间毙命。”

    两人选了棵参天的古树,挖坑在树下掩埋了少年。他军服内衬缝着名牌,卫安削了根木头,刻上郑林二字。肖慕和卫安分头在岔路上寻找马车的车辙,路上的车辙和脚印被人清理过。这座林子似乎行人不多,路上到现在都没有新的路人或马车的痕迹。

    对方显然是发现了追踪的斥候,杀人灭口后清理了车辙。眼下两条路,向北是回上京,向南则是奔舞阳走水路南下。一旦选错了方向,失之毫厘就差之千里了。

    足智多谋的卫安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他在肖慕身边瞧得清楚,公子虽然不善说,但身边人都看的出来,江重夏在他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重,南疆重伤那次就可见一斑。便是以前的陶姜,公子也没有交给了她家人还不放心的时候。他们一个算错,就会和重夏失之交臂。在幕后人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难说对方会对身中剧毒的重夏做什么。卫安很是犹豫,只能问肖慕:“公子,现在怎么办?”

    肖慕并不像卫安想的那般慌了手脚。虽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左不过朝中几个皇子。四时寨江湖地位尊崇,又多年避于世外,江湖门派绝不敢动齐云山的少主人,除非背后有人驱使。既如此,他们最后的目的肯定是齐云山无疑。无论是什么目的带走江重夏,也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都不会伤及她的性命。因为以江离的秉性,如果敢用她宝贝女儿的尸身做要挟,她就敢尽起四时寨,赶尽杀绝玉石俱焚。

    “回齐云山。”肖慕斩钉截铁道。

    江重夏觉得自己像一条纤细的小鱼,浸在温暖的泉水里,浮浮沉沉,顺着水流漂向远方。既不知道来处,也说不清楚归途,只是顺水而行。身体被泉水包围着,虽然暖和却有种潮湿的困重。重夏动不了,心里有个声音说不能沉湎在这舒服的幻境里,四肢却由不得她做主,只能随水漂流。

    江重夏的意志瓦解了,心底的声音最后放弃了挣扎,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温水给四肢百骸带来的舒适感觉。正当她就要陷入沉沉的睡眠时,原本温暖的水流温度骤降,刺骨的寒冷瞬间侵入她的肢体皮肤。重夏冷的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几乎是瞬间,水流的温度发生了冰与火的调转,重夏感觉包围着她的水流瞬间沸腾起来,剧烈的热痛让她不能再在水流中放松漂流下去。肌肉骤然绷紧,随着手腕处一阵尖锐的刺痛,重夏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漆黑一片,水流的刺骨和烫热还在身体里回荡。江重夏呼吸了十几次,才分辨清楚周遭的环境。她躺在一架正在前进的马车里,身体随着车身的颠簸轻轻晃动。此时应该是深夜,车窗的布帘随着颠簸晃动,透过露出的缝隙望出去,也是深黑一片。

    江重夏试了试,肢体不能动弹,全身上下只有眼皮能眨动。脸上一凉,江重夏使劲儿往下看,感觉自己这时候肯定是斗鸡眼儿了。黑暗中,斗鸡眼儿跟一对绿豆大小的眼珠对在一起。重夏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绿豆眼儿的主人是几天来一直住在自己布袋子里的小黑蛇。

    那天被陶霄一推撞在烧纸盆上,小黑蛇破壳而出。江重夏好不容易习惯了蛇母那样的大长虫,对这种软软滑滑的小东西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看见它就直冒鸡皮疙瘩。小东西毋庸置疑跟蛇母是一个祖宗,江重夏知道慢待不得,但实在不喜欢它的长相和触感,便想交给肖慕照顾。可小家伙却十分认主,对重夏喜欢的不行,没事就想往她胳膊,脖子上盘。明明是条蛇,却总跟狗似的吐着信子乱舔。肖慕还好,能帮重夏管个把时辰,别的人只要一靠近,它就会张开毒牙凶悍的不行。重夏没办法,只好自己带它,但不许它到处乱盘,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布袋子里。

    因这小蛇通体黑油油的,以江重夏肚子里的墨水,取不出什么好听的名字来,就取类比象叫它小黑。一开始江重夏瞧见它就起鸡皮疙瘩,每天在布袋子里放几只鹌鹑蛋,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吃、能不能吃,只要它不出来,少瞧一眼是一眼。即便受此薄待,小黑对重夏的爱却不减分毫,每天总要爬出来跟她打个招呼套套近乎。渐渐的,重夏便也习惯了它的存在。行军路过树林时,偶尔还会去掏些稀罕的鸟蛋回来喂它。

    小黑向来敏锐,遇到危险,亮出毒牙转身就跑。肖慕推断它大概还是太过幼小,毒囊尚未发育完全,所以并不敢真的咬人,亮出毒牙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江重夏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小家伙居然没跑。难道一直藏在布袋子里,居然还没被发现?

    小黑在江重夏胸口上立起身体,张着嘴,鲜红的信子耷拉出来,狗里狗气的朝她哈着,一副做了好事求表扬的德行。细小的毒牙上染着粉红,重夏在脑子里想了想扶额的动作。原来她水深火热的,就是这货的杰作了。娘的,咬的老子还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