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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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兄弟

    褚策煜站在伯羊郡外的山梁上,望着那队远去的人影渐渐小的如地上的蚂蚁,秋日的风虽不冷,吹的久了也是浑身冰凉。稳全心疼主子,提醒道:“爷,公子远了,咱们回吧?”

    褚策煜没做声,稳全又说:“伯羊郡都知道公子跟咱们是一家的,爷不放心送送也没什么,何必躲着。”

    褚策煜笑着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厉害着呢,有担心他的功夫还不如担心爷我自己呢!齐云山地位卓然,墨初如今是他们的女婿。他主动帮我无妨,我若太过殷勤,会惹四时寨反感。这里天高气阔,正好想想事情。”

    “公子和江姑娘去了南疆,春寒姑姑他们也回齐云山了。咱们在伯羊再无旁的援手,该回上京了吧?夫人在此久留也不安全。”稳全说。

    远去的人已经完全看不到了,褚策煜眼睛却还注视着那个方向,“她无妨。”他眼睛一亮,勒转马头,“走,咱们去蓬莱客栈。”稳全有点懵,赶忙拍马赶上,“爷,咱们不住蓬莱客栈啊!”

    褚璋煜这趟江湖之行可说是一无所获,颇觉丧气。眼下海运的事被陈燕来和的稀泥暂时糊平了,邹宗钦从中斡旋了两次,程起湛始终十分冷淡。褚璋煜找不到缝钻,朝堂已让褚建煜霍霍的不轻,急需他回去平衡。这两天褚璋煜让手下打包行李,预备明日就出发回京了,却被褚策煜堵个正着。

    皇家兄弟情薄,一奶同胞尚能因大位之争反目成仇,何况元启帝的四个儿子都不是一个娘生的。在上京城里,褚建煜得元启帝偏爱,褚广煜虽默默无闻,但因抱着褚建煜这棵大树手里也有一定的权势。褚璋煜是皇后嫡子,想要什么易如反掌。四子中唯有褚策煜,去齐云山前,可谓是白丁一个。途有皇子的身份,实则连上京城中三品官的儿子都不如。

    褚策煜手中无权,一直不得元启帝重视。他的出身改不了,褚璋煜防备长兄,对老三友好,却从不把这个老小放在眼里。兄弟两个在上京城一年到头也就逢年过节宫里办大宴时能见个一两回,说的话加起来不到十句。要不是元启帝封他做了郡王,指派到齐云山,褚璋煜都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母族是南方氏族的弟弟了。

    这大半年两兄弟都在南地,明里暗里过招儿,却像蒙了层纱,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互相避讳着不见。直到水运衙门宴请,两兄弟才见面说上话,可论起私下的交情却是一点没有增进。褚策煜突然造访,着实吓了褚璋煜一跳。

    彼时他正在湖心亭里听小曲儿,乐伎的歌声空灵婉转,有南方女子独有的清甜。褚璋煜心里却是一片糟乱,无功而返的懊丧,朝堂事的繁杂全堆在心里,舒缓甜美的歌声也不能抚平他心里的烦躁。褚璋煜宽慰自己,这一趟出来虽然没达到目的,但好歹也结识了些江湖帮派,跟厉风堂搭上了线,比那个在上京城自以为是运筹帷幄的褚建煜强多了。刚静下的心,却被侍从通报褚策煜的求见给搅了。

    “他来干什么?”褚璋煜不胜其烦,恨不得让侍从直接把他轰走,“算了算了,让他进来吧。”

    侍从退出去了,很快盛玖领着褚策煜进来,他身边只跟着贴身常随稳全。褚璋煜装模作样的朝他身后张望,笑道:“四弟自个儿过来,不怕二哥不让你走?”

    褚璋煜是以南下游历为由出京,私自结交江湖人。褚策煜却是奉旨南下,行监视褚璋煜之责。若是他回京之后把他在南地的所作所为报于元启帝,皇帝倒不至于怎样,可他们那位得宠的长兄定会趁机攻讦他。眼下褚策煜和褚璋煜都在南地,天高皇帝远,他自己送上门来,只要胆大心细、手脚干净,说不定就能一劳永逸。

    褚策煜给他行了个常礼,不用让就坐在褚璋煜对面,倒了杯酒喝,自在的像在自己家里。“二哥不让我走,就把我带着一道回京,正好省了弟弟的路费。”

    褚璋煜一怔,一边在肚子里骂“南蛮子心眼儿多”,一边哈哈笑着掩过尴尬。亲自给弟弟满了杯酒,说:“咱们在京城里各忙各的,平时也鲜有机会相聚。难得能在此地遇上,也算是咱们兄弟的缘分。本王打算明日就启程回京了,四弟若是不弃,咱们一起上路也便宜。”

    褚策煜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没接一起回京的话,反提起了旁人,“我到南地也有段时日了,还未去都护府拜见过。怎么说都是姻亲,我是晚辈,怎都该去一趟。”

    褚璋煜笑了笑,“岳丈是臣子,受不起你这皇子的拜见。本王急着回京,绕去金州太费时间。”

    褚策煜说:“昆山剿广腊,骆河郡的英雄会,与海安帮争夺海运生意,近来江湖波澜不断,二哥事前可知否?”褚璋煜抬起眼,冷冷盯着他不说话。褚策煜不慌不忙的,“邹都护是漕帮背后助力,早在广腊事时就天下皆知。可为何程起湛行事,二哥也跟弟弟一样后知后觉呢?”

    褚璋煜眯了眯眼睛,冷然道:“你想挑拨我们翁婿之间的关系?”

    褚策煜说:“我和邹都护,谁在二哥心里更亲近我很清楚。二哥翁婿和睦,我出言挑拨,惹二哥憎恨于我不利。墨初眼下不在我身边,我又不是傻子,何必自投罗网?我说这些话,只为提醒二哥。西北两处边境,守境都护均有世袭的爵位。唯有邹都护,只得一个大将军。”

    褚璋煜听的眉头紧皱,半晌没说话,直到感觉身后盛玖在轻轻拽他的袖子。他回过神来,闲适的靠在椅子上,问褚策煜:“四弟以前受了不少委屈,却不曾与二哥亲近。如今得父皇看重,怎么反倒靠近二哥了?”

    褚策煜给褚璋煜斟酒:“弟弟手里什么都没有,二哥何需弟弟亲近?”

    褚璋煜愣了一瞬,指着褚策煜哈哈大笑道:“二哥该死,今日才知道原来四弟是个妙人!那四弟以为,我该亲自上门拜会岳父?”

    褚策煜想了想,“水运衙门宴请,二哥刚和邹都护见过。漕帮态度冷淡,想都护是揣着不安回的都护府。二哥此时若追到金州去,都护多心难免影响翁婿会面。不如就让弟弟跑一趟,为二哥拉拉和,我也趁机讨讨都护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