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姬这话说的真难听，躲在柱子后头的江重夏都听不下去了。褚璋煜却是好涵养，只是额角跳了两下，牙磨得咯吱响，“若是本王就想从夫人处下手呢？”

    商姬眯了眯眼睛，一闪而过的寒光转瞬消弭在墨黑的瞳仁里。她的声音还是温柔的水一样，眼神扫过把她和尾童围在正中的锦衣大汉们，说道：“殿下这是要杀鸡儆猴？那些猴子们可都不敢把商姬当小鸡，我这只小鸡也不是那么好下嘴的。”

    这是往崩了聊的节奏啊？江重夏在腰间按了个空，为了让自己更像楼里的姑娘，她把大黑藏在跨院的柴禾堆里了。

    褚璋煜出乎意料的好脾气，硬是把崩了的话拉回来重聊。“夫人多心了。夫人智计百出，手下能人无数，本王是一心想要结交倚仗夫人的。路堂主已经归附本王，夫人若顺水推舟襄助本王，想来厉风堂另外几位堂主也不会有异议。”

    商姬见他不急不躁，话锋转的自然，对这位天潢贵胄倒多了些许钦佩。她收起方才的戾气，耍起太极来：“殿下谬赞了，商姬手下的人自然要先紧着路老大调用。厉风堂不管内里怎么斗，对外都是一家子。殿下放心，您按葫芦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是那往前蹿的瓢。”

    江重夏捂着嘴，怕自己的笑声惊动了厅里的人。商姬太极耍得圆滑，褚璋煜挨了一记闷拳，疼也喊不出来。商姬是明着告诉他，你想收厉风堂随便，想拿我开第一刀不行！我要保持中立不得罪人，保证不给你添乱，只要你把人都呼噜平了，消息网和银钱自然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道理谁都明白，可真正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玉面书生和盗净如果真那么好拿捏，燃阳子也不会让褚璋煜先从商姬这里下手，无非就是要先切断那两位的消息网和银钱来源。商姬在厉风堂里一向左右逢源，不管那几个怎么争怎么抢，她都是一碗水端平，让人说不出什么。所以她看似是厉风堂里实力最弱的，但实际上谁也不敢、不愿得罪她。

    褚璋煜太自负，以为江湖泥腿子只要没造反就会甘心受朝廷管制。殊不知在这些人心里，皇帝是谁与我无关，踩了我的地盘我就必须让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褚璋煜是真的不明白商姬的意思还是装糊涂，他大喇喇往椅背上一靠，跟在内务府提银子似的理所应当道：“既如此，夫人就先把云水令交出来吧？”

    商姬不怒反笑，眼里凌厉的寒光却是明晃晃的没有隐藏。“云水令是商姬自己的东西，底下人给面子才认这块牌子。殿下有本事，自有法子让人不认这破玩意儿。青天白日的抢我自己的东西，没这个道理！”说罢，商姬起身就走。褚璋煜身边两个锦衣大汉把她截住，尾童立刻挡在她身前，双拳一冲，把二人打的飞出了大堂。

    尾童得胜后不追，乖乖站在商姬侧后。商姬低头俯视坐着的褚璋煜，“殿下这是要明抢？”

    褚璋煜冷笑道：“夫人瞧本王可有这个本事？”

    商姬：“抢我的本事自然是有的。不过那牌子已经让我送人了，占山黑的虎须我怕殿下捋不起！”

    江重夏：“......”定情信物这么随便就卖出去好吗？江重夏心虚的按了按怀里的绿玉牌，心道：“师娘出招天马行空，这烫手山芋还是尽快扔到疯子猴那儿比较好。”

    从来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儿那么多手。褚璋煜见手下吃亏，不肯认怂，招呼大队人马一拥而上。他退到战圈之外，对里头的商姬说：“本王初入江湖，什么占山黑、占山白的没听说过，不过想来必是夫人重要之人。只要本王留下夫人，不愁他不来找本王。”

    绿色的水袖在胭脂楼一楼的大堂里环转飞舞，把褚璋煜带来的锦衣大汉缠的东倒西歪。尾童两只铁拳横冲直撞，所到之处无不骨碎筋折，简直惨不忍睹。大堂里杯盘碗盏早在江重夏进来前就已经碎了一波，闹了半天都没见有龟奴鸨母来支应，大概是料到他们还没砸够，都远远的躲开了。

    褚璋煜胜在人多，也不知那些锦衣大汉原本是藏在哪儿的，打飞了一个，立时便有人补上。虽然到如今还没占着便宜，但拖得久了，商姬和尾童体力不支就说不好谁胜谁负了。江重夏默默叹了口气，这暗桩选的实在是好。黑道谈判争地盘都选这里，怪不得四时寨紧闭山门，还能知道那么多江湖八卦呢。

    江重夏踅摸不到趁手的家伙，少不得也要像尾童一样凭一对肉掌招呼了。她甩了甩臂弯里的绸子，自问不通商姬的法门，这软塌塌的玩意儿是耍不起来的。她打小算盘的当儿，场中形势突变，让江重夏欣羡无比的水袖跟拂尘的鬃毛毫无花假的撞在了一起。商姬蹬蹬退了两步，被个锦衣大汉用剑指住了喉头。

    “死老道，趁人之危，真是小人!”商姬吐出一口血来，捂着胸口骂道。尾童见她被抓，扑上去要救，看到她脖子上寒光凛冽的宝剑，也只能站住不敢再打了。

    “厉风堂里有正人君子？这还真是新鲜事儿了！老怪物见了你跑的比兔子还快，怎么敢要你的东西？识相的就乖乖把云水令交出来，念你这些年出力不少，留你一条性命也无妨。”

    商姬脸上一阵不自在的潮红，怒道：“呸！我跟他的事，你个臭道士懂个屁！尾童，别管我，给我杀了这死老道！”尾童听了她的话，果然磕巴都不打一个，一拳直冲燃阳子。燃阳子侧身避开，拂尘卷向他手腕。

    江重夏顾不了那许多了，迈步向战圈里去。一只大手伸过来，把她拉回廊柱后头，另一只手捂住她嘴，“别叫，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