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杀不了就明天，明天不行就明年，有什么好不好的？”江重夏淡淡说。江离嘴角一挂，可惜她没看见，这可是她娘头一遭儿对她的话表现出些许赞成。

    说话的是个白面书生，一袭蓝衫，摇着把折扇，朝外的一面写着“好嘴”两个字。他说话时扇子在脸前面摇着，扇面遮住他的嘴巴，露出的眼睛盯得溜圆，干巴巴的眨着，想是让江重夏的话噎的不轻。

    好嘴眨了两下眼，挺了挺脖子，把话生吞活咽下去。可在肚子里转了两圈，消化乏力，还是还不上嘴。江重夏没耐性等他遣词造句，提刀又上。扇子左右两下，棚上的灯笼乱摇，里头的灯火一阵忽闪。

    两下扇子封住江重夏的进攻，她却不慌张，大黑回收，换手一招润雨，刀风软绵绵的把好嘴罩紧。方才那一下江重夏就知道来人内力强横，自己不是对手，早提起十二分小心。她虽内力差了些，但胜在左右手都能执刀，让对手防不胜防。好嘴“咦”了一声，跃后半步，扇子合起，下劈大黑刀背。江重夏忽然变接追日，刀刃翻上，扇子劈空。好嘴侧身避过，长衫上的飘带被大黑削去一截，后头的蒋谋突然正面对刀风，虽没撩中，却也是如临实质，呼吸不畅。

    江重夏不认识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大寨主站在一边，秋阳剑回了鞘，没有半点要插手的意思，更别提嘴上提点了。江重夏不喜欢杀人，这好嘴虽然讨厌，她也没有非要杀他的意思，大黑招招都冲着蒋谋。好嘴虽然比她功夫高，但她步法诡异，把他当木桩子绕，撵的镇国公满院子乱转。

    “大寨主，你家女公子功夫好俊。你既不出手，有我在她也杀不了国公爷，不如你劝劝她，今天就算了吧！死者为大，莫在公孙先生灵前闹了吧。”好嘴耐不住江重夏折磨，知道嘴皮子上赢不了这小丫头，便向江离下手。

    江离抱着秋阳剑，淡淡道：“那可不一定，多追两圈，没准儿就找着机会了。盗兄辛苦，陪我阿夏练练手。”

    好嘴名叫盗净，是厉风堂另一位堂主，平生自负两项绝技，一是偷盗，号称天下没他偷不来的东西；二是一张好嘴，自诩无人能敌他三寸不烂之舌。可今日对上江重夏，一句话就被她噎了个倒仰。他轻功绝顶，但在江重夏步步封死的走位下，全无施展的余地。盗净肚子里憋了一口气，只骂闻长敬耍奸计诳他来救蒋谋。早知道老少两只夜叉在这儿，他死也不蹚这趟浑水。

    “大寨主，国公爷已经发了信号，巡防营马上就到。他们一到，大寨主和女公子就难脱身了，还是劝女公子早些放弃吧！”

    江离：“到了再说。”

    盗净：“......”

    蒋谋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江重夏轻飘飘跃起，大黑自上向下砍落。盗净举扇欲挡，刀锋斜偏，绕过扇子，削向蒋谋的脖子。盗净暗叫不好，一阵香风飘过，陶姜不知从哪儿跑出来蹿到蒋谋和盗净中间，举起一对素手去抓大黑的锋刃。

    院子里同时响起几道不同的声音：“陶姜！”

    江重夏准确的捕捉到那道最让她在意的声音，换手向反方向撤回大黑。盗净不是吃素的，眼看机不可失，收起扇子，点中江重夏右边肩井穴。顿时半拉身子又麻又软，江重夏咬紧后槽牙，左手一招追日，刀尖从蒋谋右腹划向左肩。若是平常，这一招就能把蒋谋削成两半，可现下她半边身子动弹不了，又不愿伤及陶姜，这一刀就撩浅了。饶是如此，蒋谋还是被豁了条大口子，浓稠的鲜血溅了陶姜一身，滑腻的肠子抢着往外涌。

    盗净不看蒋谋，趁江重夏脚步不稳，扇子疾攻。他也是急了，今晚在这小辈儿跟前连番失利，传回去定会让那群混蛋笑话。蒋谋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盗爷丢了面子。盗净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不想想他此时动的是四时寨的少寨主。江离不杀蒋谋，可没欠他盗净的人情，想让四时寨绝后，他盗净是活腻歪了。

    盗净步步紧逼，江重夏只能拖着半身不遂的身子往后疾退。丧爹一句“操你大爷！”板斧和重剑就都招呼上来。春寒接住江重夏，对着她龇牙咧嘴的脸笑的温婉，“恭喜少寨主出师！”

    这群人敢情是来见证历史的，江重夏只想翻白眼，瞥见肖慕还站在角落里，注视着满身是血的陶姜。她心里一阵酸涩，提刀冲向还有一口气的蒋谋。江离长鞭甩出，缠上女儿的腰，一个梯云纵带着江重夏蹿上对面屋顶，“风紧，扯呼！”

    耳力好的，已经听见巡防营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鲁致春寒紧随其后，丧爹斧子殿后。盗净却杀红了眼，扇子咄咄逼人，不肯放走丧爹。扇柄反手向丧爹胸口点去，眼看就躲不过去了，暗光一晃，盗净觉到一股雄浑的内力袭上胸口。他蹬蹬退了两步，硬把涌到嗓子眼的血咽了回去，看清挡道的人，冷笑道：“怎么？肖公子这么维护四时寨，是要公然叛逆朝廷吗？”

    肖慕道：“盗爷这话怎么说的？厉风堂何时封官拜相了吗？江湖事江湖了，阿夏了结她和国公爷的私仇，我护阿夏，担不起盗爷叛逆朝廷这条大罪。”

    丧爹已经上了屋顶，低头对肖慕的后脑勺喊道：“我可不念你的情！”

    破劫来的突然，盗净让肖慕偷袭成功，受了内伤，已经无力再追江离等人。听着巡防营脚步越来越近，反身一跃，不理奄奄一息的蒋谋，从另一边屋顶逃走了。

    江离还捆着江重夏，低头对院里人说：“肖慕，以后混不下去了，齐云山任你来去！”话音未落，几道影子翩跃过几座屋顶，转眼就没了踪影。这时郡王府门被人拍的山响，巡防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