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龙井乐园游玩后的第二天，张洛水就又要上班了。他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销售要去公司加班，但是领导的领导信誓旦旦的说出“销售是没有假期的，每一天都要做好上班的准备。把每一天都当作人生的最后一天去努力拼搏”。

    这句话乍听上去像是在放屁，但细细思考，就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丰富屁味。

    但领导的领导终究是领导，他作为一个打工人没有说不的权力，至少现在没有。

    清早，他换上衣服告别躺在床上眼含秋水的妻子。

    李水清原本打算下床给张做些吃的，帮他整理一下领带，但昨天太过闹腾，使得她现在浑身肌肉酸痛，下不了床。

    一个许久没有锻炼的人突然高强度的在游乐园里进行铁人三项——长时间的站立、从一个项目小跑赶到另一个项目、海盗船、过山车的心跳加速与肌肉紧绷，终究有些为难人。

    李水清裹紧被子，翻身逃避刺眼的阳光，身子蜷缩成一团，企图再睡一个回笼觉。

    “嘿，宝贝，假期过得怎么样啊？”张洛水身后的一个女同事对另一个女同事说道。她们按照惯例早上漫无目的的唠嗑打发时间的工作。

    “我本来想着趁着放假和男朋友一块去游乐园的，但是抢不到门票。”女子抱怨着，“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手速，这么快。”

    “我懂，票放出来没三秒就抢光了。他们一定是用脚本了。”

    “今天游乐园开始预约后面几天的门票，我再试试能不能抢到。”女子抱着微薄的希望刷新着页面。

    女子轻咦一声，点开一张图片放大，轻声对隔壁的女子说：“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张哥？”

    张洛水耳朵动了动。

    “我看看，咦，还真是。张哥，旁边是嫂子吗？好年轻好漂亮，哦，我没有说张哥不年轻的意思，张哥也很帅哦。”

    女子转过身子，把手机递给张洛水。

    照片上一个慈祥的中年人坐在长椅上，身旁站着一位漂亮的妇人和一个儿童，三人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

    老实说这张照片拍得不错，天空树木和人的比例恰到好处。既能够体现游乐园的美景，也能表达游乐园带给别人快乐的人文关怀。

    但照片有一个问题，他同时拍到了张洛水和韩小九。

    张韩二人都尽可能不接触，不想被别人发现他们之间存在某种联系。以此避免两个人被一锅端掉。

    张洛水揉了揉眉心，把不安藏在心底，没有表露出来。

    午休期间，张洛水联系大学的一个同学。他虽然是计算机专业出身，但是研究生考的却是律师专业。毕业后在玉京市的一家事务所工作，打了不少官司，如今小有名气。

    张洛水先是和老同学寒暄了几句，随后开门见山的描述了自己的情况。

    “事情就是这样，你有办法让对方把照片删了吗？”

    “基本不可能。”电话那头的同学听完问题，斩钉截铁毫不含糊的回答道。

    “可是对方未经我的允许使用了我的照片，不应该侵犯了我的什么什么权吗？”张洛水没聊过赤炎大陆的法律，一时间说不出名字，他只能期待对面的老同学明白他的意思。

    “正常来说是这样没错。只要对面是一个正常人，你这个请求完全合理合法，对面只能删除。”同学停顿，喝了一口咖啡，“但是，对面他不是一般人，他可是玉京市的必胜客火龙井乐园。让他们承认自己侵犯你的权利难如登天，他们可是养了不少专业的讼棍。”

    这几年，同学当律师没少和火龙井打交道，基本没有赢过。有几次对方不占理眼见即将胜诉，最后他们还是动用关系私下和解。

    “我查了以往的案例，也有不少人和你的情况一样。照片未经同意就被拿出来用了。但都没有胜诉。”

    “为什么？”张洛水不解。

    “因为你们同意了。”

    张洛水一愣，“我没听明白。”

    “你还记得你们入园的时候签的那个入园协议书吗？”

    张洛水点头。当时是有这么一个东西，足足有厚厚的五十页纸。

    “在协议书的第三十二页第五行有一条，大致的意思是入园默认允许工作人员拍照并同意将该照片用于商业用途。”

    “这么多页纸谁会看啊！”

    “这是他们的惯用伎俩，叫藏木于林。用洋洋洒洒十几万字隐藏真正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

    “这是霸王条款吧，不应该作废吗？”

    “火龙井就是霸王啊。”老同学也很无奈，“真正能够影响局面的不是赤炎大陆的法律条文。这里的法律是用来约束普通人的。真正能够决定结果的是赤炎学院。这些年我见得多了。”

    “那就没什么办法了吗？”

    同学想了想，“我可以帮你寄一份律师函装装样子，当作聊胜于无的反抗。”

    “那就麻烦你了，钱我之后转你。”张洛水挂掉电话，想着有没有别的法子。张洛水家里并没有在赤炎学院的御兽师，不然给上家公司一百个胆子都不敢以名字的理由把张洛水调到东部贫困地区看海鸥呲牙。

    “尽人事听天命吧。”张洛水摆烂了，自我安慰的想别人不会通过一张偶然的照片就肯定他和韩小九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晚上下班时，张洛水收拾书包时，他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那位律师同学。

    “见了鬼了，火龙井撤稿了。”电话那头惊讶的大叫。

    火龙井乐园官方召回了今天发布的所有杂志，删除了各个平台上今天发布的所有内容。只留下了一个简短的公告，表示他们今天的杂志和宣传动态中存在不实信息，他们进行了深刻的反省，于是对今日的所有信息进行了删除。

    同时在文章的最后一行，他们表示希望其他下载的人尽快删除保存的相关信息。虽然内容删除了，但是他们对此依然具有版权。如果后续看到别人发布了相关内容，他们保留追诉的权力。

    火龙井服软了，但没有完全服软。

    “火龙井撤稿了，你的那张照片自然也下架了。虽然过程不对，但是结果令人满意。”老同学啧啧称奇，挂断电话前补充了一句，“对了，律师函已经寄过去了。虽然有些抱歉，但是事务所是不会退款的。”

    张洛水没有意见，毕竟人家干了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也是打工人，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大家都是在节假日加班的苦命人。

    挂掉电话，老同学问了律师业内的几个熟人，他们都表示不清楚为什么火龙井突然这么遵纪守法。他又问了在火龙井律师团工作的学长，学长表示无可奉告，只是在最后不甘心的补充是公司要求撤回的，并非是收到了其他人的律师函或者举报才撤回的。

    张洛水坐上地铁，回味一天。

    杂志是上午看到的，律师函是中午发的，稿是晚上撤的。

    他中午才听完同学吹火龙井多么多么牛，多么多么流氓，结果晚上就撤稿了，表示认真整改，积极认错。

    有点魔幻，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