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香、钟敬瑭二人正在车厢里吐纳运气，闻听石中岳说话，当下黄香气沉丹田，定了定心神，拉开车帷，说道：“怎么，石兄弟，也对修道感兴趣。”

    石中岳微微一笑，说道：“我可不会什么道法，只是连日来驾车太无聊了，黄姑娘，之前我在峄山上时，听邹先生说过，你们两派炼的都是一门叫做‘先天无极功’的道术，黄姑娘，要是不打扰你休息的话，你就给我讲讲这先天无极道吧。”

    黄香闻言莞尔一笑，甚是明媚秀丽，石中岳于马车上斜眼一看，更觉秀色可餐，不禁心神荡漾，马上又意识到自己正在赶着马车，可不能走神，赶忙晃了晃脑袋，定了定心神。

    石中岳心神莆定，黄香起朱唇，发皓齿，款款说道：“先天无极道乃我龙涎门立教根本，相传是我龙涎门开山祖师龙涎子所创，至今已有两千多年，龙涎门至创教以来，千百年来依然能够屹立不倒，时至今日，更是成为道教正统，正派领袖，靠的就是这无上功法——先天无极道。”

    石中岳听她打开了话匣子，也来了兴趣，竖起耳朵，仔细听她说话，手里缰绳握的没有那么紧了，马车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黄香看着石中岳脸上一片求知表情，像个教蒙馆里读书的学生，也把自己当成了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学着当初师父说话的口气，接着说道：

    “先天无极道有心法三篇，分为《玉清篇》、《上清篇》、《太清篇》，对应修道时的三重大境界，分别是清微天境、禹余天境和大赤天境。”

    “学《玉清篇》心法，入清微天境。又分为定神、观心、聚气三重小境界，此篇心法乃是一些调气行功的法门，教人呼吸吐纳运气之法，灌天地之灵气于周身百骸，散四肢穴脉中流动，汇聚于丹田之中，以此筑内功之根基。到达神合其气，气合体真，虚极静笃之境界，此境方成。”

    “莫要小看了这三重小境界，很多人一辈子也无法突破此境，多年修道，最终碌碌无为者也大有人在，到头来也只是个俗世中筋骨强壮，功夫高强之人，不算是我辈修真之士。正所谓，清微天境，入门初基便是这个道理。”

    “学《上清篇》心法，入禹余天境。踏入此境，才敢自诩为修真炼道之士。以丹田之中浑厚密实之内息，假借神兵利器为媒介，可隔空驱物对敌，亦可御空飞行，以无形真气伤人。人之精神与天地之灵气合为一体，此时此境方有不可思议之法力。”

    “禹余天境分为超象、化形、神隐、灵动、参玄、二阶定神六重小境界，每重小境界又分六重，千百年来，我龙涎门中诸多修士，大多炼至禹余天神隐境，便已仙逝，我自幼修道，聆听师父细心教诲，如今才炼至禹余天超象境第三重。”

    听到此处，石中岳不禁想起以前在峄山上时，听抱葱哥说过，若衡和元清的天赋最高，资质最佳，已将“先天无极道”炼制禹余天超象境第二重，没想到黄姑娘比若衡和元清还要厉害，不禁心底泛起一股崇敬之情，称赞道：

    “黄姑娘，真是厉害，如此年轻就能有这么高的修为。”

    黄香摇了摇头，苦笑两声，接着说道：“这门道法，是越往后越难炼得，说不定我这一辈子就停留在超象境第三重，再难有突破。”话说到此，心中暗想，如果真是如此，怎么对的起师父的一片苦心，不禁黯然神伤。

    石中岳已觉察出她脸上微妙的变化，正色道：“不会的，黄姑娘，你还这么年轻，日子长着呢，说不定以后能炼到最高境界呢。”

    黄香一阵苦笑，接着道：“石兄弟，你知道炼这门功法最大的障碍是什么吗？”

    石中岳摇了摇头。

    黄香沉吟半晌，正色道：“是年龄，是时间，是我们这凡人之躯有限的生命！”

    此言一出，正在吐纳运气的钟敬瑭也猛地睁开了眼。

    黄香接着说道：“我师父今年已经八十岁了，可看起来也就是个中年道姑，这就是修炼‘先天无极道’的功效，我龙涎门历代掌门，均在两百岁之后才仙逝，这也是修炼先天无极道的缘故，足见这门功法有延年益寿之功。”

    “可是先天无极道如高山深渊，无穷无尽，就算天赋异禀聪明才识至高之人，加之从孩提时便开始修炼，再怎么延年益寿，直到身死，也无法全部参透其中奥妙，最终也只能抱憾而死，死不瞑目！”

    “参不透其中奥妙，也就无法长生，这似乎是一个死循环，石兄弟，你说我说的对吗，倘若人能够长生不死，在无限的时间里，即使我这样的愚钝之人，也一定能够参透先天无极道的所有秘密，可是人一旦能长生，又何苦会废尽心力的去修道呢。”

    黄香越说越激动，说道后来仿佛不是说给石中岳听得，而是说给自己听得，将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宣泄出来。

    石中岳仔细听着，听到后来，才明白她先前所言，修炼先天无极道最大的障碍是凡人之躯有限的生命，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不是修真之士，自然不明白修真炼道之人所遇到的痛苦与困惑，沉吟半晌，说道：“干嘛非要长生呢，普通人一生不足百年，能够和疼爱自己的人在一起，平平淡淡也没有什么不好。”

    话道此处，石中岳不禁又想起了幼年时，和师父跑江湖卖艺的场景，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爷爷醉酒后的脸庞。

    钟敬瑭闻听石中岳此言，心中暗骂：黄师妹一番话，简直是对牛弹琴，这人既不是我辈中人，在俗世中也是个大白痴。当下也不发作，对黄香道：

    “黄师妹，不必悲伤，先天无极道第三重大境界，你还没说，教人教彻，不如一并讲给石兄弟听吧，”

    黄香从思绪中镇定心神，敛容道：“学《太清篇》心法，入大赤天境。大赤天境，乃先天无极道最高境界，相传只有创始人也就是我龙涎门的开山祖师，龙涎子一人炼成。一言以蔽之，不死不灭，人道升仙。”

    钟敬瑭朗声，接着道：“不错，祖师爷就是我辈修真之士的指路明灯，正因为有他的存在，才有前仆后继的心怀不甘之人，入我龙涎门中，踏上修真炼道之路！”

    石中岳闻言大惊，真的有人以凡人之躯，修仙成功，颤抖道：“龙涎子祖师真的成仙了吗，他在哪里，在天上吗？”说着举起右手指了指天。

    黄香黯然道：“那只是千百年来的口耳相传，活着的人没有人见过他，也许——，也许。”黄香顿了顿，接着缓缓说道：“也许，祖师爷早就死了，只是长久以来大家的以讹传讹而已。”

    钟敬瑭问听此言，大惊失色，圆睁双目，强忍怒气，冷冷的说道：“黄师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此等大逆不道之话，不仅是对祖师爷不敬，更是对龙涎门历代掌门不敬。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黄香心中一阵苦笑，暗道钟师兄和他师父开阳真人，真是一个样子，一般脾气。当下说道：“黄师兄，小妹年幼，是小妹失言了。”语气甚是至诚。

    石中岳已觉察出二人气氛不对，当下咳嗽了两声，说到：“黄姑娘，你说龙涎门是道教正统，这天地下就只有‘先天无极道’之一条修真之路吗？”

    黄香万没想到石中岳会有此一问，正好借着此问转移话题，说道：“当然不是，天底下修真的功法多如牛毛，不过正如马的品种有优劣，道法也有强弱高低之分，当今天下，诸多道法之中，有三般法典，乃是天下修真之士公认的无上心法。”

    “其一便是‘先天无极道’，其二便是陕西归元寺的镇寺之宝——《洗髓经》。我们龙涎门是道教正统，而佛门一系，当今天下，便是以归元寺一脉为中流砥柱。”

    “我听师父说过，相传《洗髓经》是达摩祖师所创，炼到顶峰可成大罗金仙，因此归元寺有‘达摩第一道场’之称，和‘先天无极道’不同，《洗髓经》有德显、舍离、佛果、莲华金刚、凡圣同归、涅槃洗髓六层境界。炼至第五重凡圣同归时，便要散去一身修为，从第三层佛果境重新修炼，每循环一次称为一大周天。”

    “如此这般，以此类推，直到数次大周天以后，才能入涅槃洗髓境界，至于要修炼多少大周天，怎样修炼法，我不是佛门弟子，我也不知道。”

    石中岳仔细的听着黄香娓娓道来，仿佛给自己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自己从未涉足过的世界，沉吟半晌，顿觉自己是井底之蛙，说道：“黄姑娘，你说诸多道法之中，有三种道法被天下人公认最厉害，不知这第三种修炼方法是什么？”

    黄香闻言，脸上一愣，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石兄弟，你不是修真之士，修仙一路，多得是弱肉强食，或许庸人多厚福，也不无道理。”黄敬瑭也在一旁也笑而不语。

    石中岳闻言心道，也许第三种修炼体系是她门中的秘密，不足向外人道哉。当下说道：“黄姑娘，钟公子，是我话多了。”

    说着握紧了缰绳，道一声“驾”，加快了速度，正行处，只见前方道路尽头出，竖着一块块石碑，林林种种，数不清是多少个，石中岳于马车上定睛观瞧，暗道不好，怎么跑到坟地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