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气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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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自然之物

    石钟岳回去的时候,大脑里一片空白,也不知走了多久,回到了后山菜园。他心里空荡荡的,也忘了去找章抱葱他们,也忘了去厨房取回扁担。

    封二叔正在屋前用黄泥重新修缮灶台,前几日下雨,灶眼有些开裂了。封二叔双手沾满了泥巴,起身对石中岳说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不和抱葱他们玩会,还以为你中午不回来吃饭呢”

    石中岳淡淡的道:“封二叔,我明日就要下山了。”

    封二叔道:“下山玩玩也好,过几天就是落岭集了,你们少年人最爱热闹,在山上也憋坏了吧。”

    石中岳接着道:“不是的,封二叔,邹先生命我去送钟公子和黄香姑娘回湖北龙涎山,这一去来回恐怕也要月余。”

    封二叔闻言一愣,说道:“是这样啊。”又道:“既然是邹先生的吩咐,理应认真履行。”又道:“小石头,你上山多长时间了。”

    石中岳答道:“封二叔,三年了。”

    封二叔道:“时间过的真快呀,记得当初你上山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如今已经长成大小伙子,这段时间有你跟我说话,颇不寂寞。”

    石中岳道:“只是我走以后,菜园里的活没人跟你帮忙了。”

    封二叔心中一暖,说道:“小石头,这你不用担心,老家伙还能活很多年,有的是力气,这点活不在话下。”

    又道:“下山走走,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历来修真炼道之辈,成年之后,也会走访,游历天下,增长阅历见识,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果只呆在一个地方,闭门造车,终究是井底之蛙,成不了大气候。你上山之前,本就是四处跑江湖卖艺之人,但是,小石头,你性格憨厚戆直,身上没有丝毫江湖气,此番下山,务必处处留个心眼,逢人不可全抛心,不然很容易吃亏的。”

    石中岳闻言,刚才心里的一块石头,已然落地了,诚恳道:“多谢封二叔教诲,小石头谨记于心。”

    说罢,石中岳便开始和封二叔一块修缮灶太,挖土、浇水、和泥,石中岳忙的不亦乐乎,却又乐在其中,在劳动中心中感觉格外的踏实。

    修缮完成时,二人衣服上、手上脸上都沾了斑斑泥迹,成了两个泥人,二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涌上石中岳的心头。

    二人洗漱完,整理仪容,吃罢午饭,石中岳开始收拾行李。

    他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沾满灰尘的黑色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一个包裹,还有数只枝毛笔、几盒油彩、几件衣服,其中有一件黑黄相间的袍子,还有两顶黑色高帽。这是他上山时带的行李,只是三年来却很少打开,已落了灰尘。

    石中岳盯着这些旧物,心中不禁又想起了爷爷,眼前又浮现出师父喝醉了酒,鼓囊鼻子的样子,和师父卖艺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石中岳打开箱中包袱,是一锭锭银子,足有十几个,这是他和师父多年卖艺攒下的银钱,师父一向爱惜钱财。石中岳在山上花钱的地方也不多,因此一直放在箱子里也没怎么动过。

    他拿起几锭银子,又收拾了几件衣服,整理到一个包袱里,这就是他明日出门时的全部行李了,出门在外,钱最重要,这是他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封二叔去林中散步,直到天黑时才回来,石中岳早已做好了晚饭,二人吃罢晚饭,封二叔对石中岳说道:“走,小石头,我们到林中走走。”

    石中岳心道:“自己明日一早就要远行,今晚就陪封二叔多说说话。”便点头称是。

    二人在林中禹禹前行,封二叔走在前面,脚步迅速,也不回头,也不说话。石中岳紧跟在封二叔后边,二人在林中走了多半个时辰,已来到密林深处。

    此时节明月高悬,月光如水,穿过树枝照在二人身上,二人均披上斑斑月光。

    封二叔在一颗小树旁停住,那树只有数尺高,勉强到封二叔腰间。封二叔指着这棵树苗道:“小石头,你看这树如何?”

    石中岳打量那棵树苗,三年来与封二叔一起打理菜园,已算农家子弟,同时也知道这峄山之上的树木都是野生,绝不是人工栽植,喃喃道:“封二叔,是一棵梨树吗?”

    封二叔脸上露出惊奇之色,微笑道:“没错,小石头,是梨花檀,你见识不凡啊。”说罢,也不等石中岳搭话,伸出右手,紧握那梨花檀树苗,只听“簌簌”一阵响动,封二叔掌中使劲,竟然徒手将树苗连根拔起。

    石中岳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月光下,那树根盘桓扭转,根根条条上还挂着新鲜的泥土。

    只见封二叔独手握着那树苗,猛地一抬手,又将那树苗指天,抖了两抖,那树上枝叶,连同错乱的树根簌簌而落,封二叔再猛的一使劲,映着皎洁的月光,那树苗周身竟然散发出一片光华,耀眼夺目,只是稍纵即逝。

    石中岳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像是闪电一般迅速,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再睁开眼时,那棵梨花檀树苗又有变化。

    月光之下,但见那棵树苗已变的通体油亮,由封二叔手掌处,越往上,树身逐渐变细,长约三四尺,黄色的树身泛着数道浅浅的红丝,天然的木纹肌理好似飞天的苍龙,距离封二叔手持三四寸处,两边各有一道树枝横立。

    那棵梨花檀树苗已变的宛如一柄古剑!

    封二叔双眼凝视手中树苗,少顷,缓缓的放下,剑尖指地,对石中岳道:“这棵梨花檀树,乃是自然之物,天地造化所成,十万树苗里才有一棵,你虽不是修真炼道之人,但江湖险恶,你不去伤别人,别人却来主动害你。”

    “世上偏偏有这么一种人,行事不管对自己有没有利,只要对别人有利,他便不高兴,你下山之后,就用这把木剑防身吧。”说着将木剑递给石中岳。

    石中岳闻言,前边听封二叔讲那树的来历,听的似懂非懂,但听到后来,忍不住目润心酸,他长这么大以来,还是头一次有人送他礼物,又听封二叔殷殷关怀的话语,心中升起一片感激之情,诚恳说道:“多谢封二叔,我一定好好保管这把木剑,将他视为我最珍贵的东西。”

    说罢,石中岳躬身双手接过木剑,二人并肩往来路走去。边走石中岳边说:“封二叔,你力气真大,那树苗虽然不大,树根却深扎地下,您一只手竟然就能把处来,怕是得有上百斤的力气。”

    封二叔呵呵一笑,说道:“乡下人,在地里干活习惯了,也就徒有些蛮力吧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二人回到石屋,上床睡觉,均没有困意,石中岳心中一动,便把此前封二叔教的人体穴位分布图从头到脚,背了一遍给封二叔听,封二叔称赞道:“这么长时间了,还记得,看来你这辈子也忘不了了。”

    石中岳道:“这人体穴位的名称都是封二叔教的,看来小石头这辈子都忘不了封二叔了。”说罢二人相视一笑。

    这一晚,二人均背对着墙壁,说了一夜的话,直到天快亮时,才渐渐睡去。

    这一晚对于邹成子夫妇来说也是不眠之夜,二人在卧室之中,另有一番争吵。

    莫静秋坐在桌前,独自垂泪,也不说话。邹成子在房中来回踱步,深情的望着妻子,安慰道:“好了,好了,我那位朋友不是已经找到救衡儿的办法了吗,若衡也已经答应了,等送走了龙涎门的两个小辈,过些时日,我就亲自送若衡上青城山丈人观拜见赵观主。”

    莫静秋冷冷的道:“你让小石头送哪二人去湖北,别人不晓得你得用意,我还不明白吗,你就是害怕那天我忍不住,杀了他救咱得儿子”

    又道:“鱼和熊掌,你偏要兼得。”

    邹城子面无表情,似有无限哀愁,缓缓说道:“不,静秋,我是怕我忍不住杀他。”

    莫静秋闻言心中一动,烛火之下,邹成子看着妻子美丽的面容,更显妩媚,走上前去,轻轻的抚摸妻子的头发,抵在自己胸前,安慰道:“静秋,我那位朋友绝不会骗我,我知道你舍不得若衡离开我们,可是你要明白,孩子总归不是我们的附属品,若衡从小就很有自己的想法,终有一天,若衡会拥有自己的想法,任何人包括我们,都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他的身上。”

    又道:“若衡资质极加,小小年纪就将先天无极功,炼至禹余天超象境第二重,此番拜入青城门下,不仅可以治疗六阳绝脉,于修道一途,更有一番作为,他日修为,定在我之上,我们应该替若衡高兴才是。”

    莫静秋仔细的听着丈夫的话,含情脉脉的望着丈夫,早已老泪盈目,此刻再也忍不住,流下两道泪珠。

    二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