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江南一带的夜晚并不如何平静。老百姓在自家入眠时，偶尔会被外面的喧闹而醒。

    有男人被自家的女人一脚踢下床被，揉了揉自己还没有睁开的双眼，朦胧的世界令他感到迷茫。在愣了愣后，才想起自己是被家里那位踢出来的。

    满是不情愿的刹了刹鞋子后，起身而立。冷风吹的他直哆嗦，下意识的伸手将一旁挂在墙上的棉衣取下，边穿边走像外面。

    天气已经渐渐入秋了，而对于江南的烟雨，在夜晚也是令人恼火的。何以与一张暖场比？

    男人乱七八糟的想着，慢慢的将门推开，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知道对方也是被自己家里的那位赶出来了，不由相视一笑，却是苦笑。

    然而有人没笑，眼光从出来后便一直盯着地上看。

    正想打趣地上是否有那千两黄金，值得夜间如此集中精力时，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顺着目光看过去，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事物：“有一人，或许不是，手指着某处，而其身下累积着一滩鲜血，不断滴答滴答的响着。

    其身后的血迹像是刮痕，横扫着这条大街。

    也不知是谁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就混过去了。但因此，越来越多的人点燃了自家的油灯，越来越多家户从梦中惊醒，然后知道了这件事。

    那片江南依旧是灯火通明，可人却没有那么醉生梦死。

    …………

    “诶，浩然啊，起来了啊？对了吴姐起床没？一起来大厅吃早餐啊。”

    还没结束每日的冥想，耳边逐渐传来了自己母亲亲切的的呼唤。

    双手将气息一压，扭头看了看还在床上休息的吴姐，替她拉了拉被子后，就赶忙回应道：“哦，来了，母亲。”

    出门之前，小心翼翼的拉上门，然后向着大厅而去。

    房里的吴姐侧了侧身子，摸了摸身旁空无的床榻，皱了皱眉头后便继续睡了。

    ………

    “来了啊，来，坐在这。”

    被母亲摁在大厅的靠右方位置后，看着母亲给自己的碗里不断夹菜，帮自己铺好垫子，自己也知道今日有些不一样。平日里母亲都不会特意叫自己的，看来，有什么人想见我。

    在吃的时候，母亲突然说道：“浩然啊，知道最近江南一带的事情嘛？”

    看着自己的儿子疑惑的眼神，解说道：“就是江南一带近日发现了不少命案，许多都是些未曾见过的人，甚至听说啊，连那江南大都督府山的侍卫都死了不少，连那侍卫总领都受了重伤，生死不知呢。妇人故作神秘的说道。

    这倒是让浩然来了兴趣，说起来，自己从修行以来，就还未遇见一个合适的对手，没有一次真正的较量。以至于目前为止都不知晓自己究竟修行到了何处。

    听到母亲提及有关争斗的事，浩然自然是少不了多番询问。

    “为何这么快便知晓了？我听周围那些侍女也在谈论。江南离我们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吧？”

    虽然没有离开过襄阳城，但对于大唐的土地却还是清楚的。

    听着浩然的疑问，妇人只是微微一笑，解释道：“也不知是谁在背后传播，这件事其实就发生在昨日，但就连我们这都有所听闻。倒也是奇了怪了。”妇人心中虽然也有不解，但似乎并不执着于此，只是当做一件有趣的事来跟自己的儿子谈趣。

    浩然知道自己这位母亲大概也不知道什么，只是随便问了问，便继续埋头苦干这一桌饭菜了。

    这一餐吃的很久，大概一个时辰吧，浩然看了眼空荡荡的碗筷，有些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又看了看周围，仅剩下的那位妇人还在原地。

    周围那些侍女不知是在何时离去的，连碗筷都还摆放在桌上。椅子还是十分工整的摆放着。

    而桌子上的饭菜看上去也并没有少去多少，那些侍女们的食量终究不可能那般小。

    喝了口清水，对着身旁的妇人笑了笑，终究还是有些满足的。

    或许能做到如此的，在如此境地下还能留在原地陪伴自己的，也只有自己的母亲了吧？

    浩然不是不知道今日可能会发生些什么，她的地位究竟对孟府有多么重要，能带来多少好处。

    可她却并没有选择孟府，反而选择自己这么一个声明不显之人。

    这对于自己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至少现在不是。

    可浩然也明白，如果拒绝了，或许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为了没有必要的变数，又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自己从心里也并没有任何抗拒性，反而主动去尝试。

    可对于他人而言，却并不是如此。

    “小家伙，看来我这孟府太小了，容不下你这位大家啊。”孟老爷阴着脸说道，眼中透露出的是浩然从未见过的那份气愤和杀意。

    若是之前，浩然或许会因此而惊慌失措，面对一个修行者，一个凡人又能如何？不过是为牛羊罢了。

    浩然笑了笑，没有理会孟老爷。慢慢的在桌子上拿了一个瓷碗，盛了一碗五谷杂粮粥，递给了身旁的那位妇人。

    看着她那担忧的神情，用手松了松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知道母亲您担心我，可这终究是我要面对的。或许我今日能安然度过，又或许…但无论如何，这都跟您没关系，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孟老爷说的。

    孟老爷对着那妇人一指，自己也随意找了桌饭菜而栖，看来也打算吃点东西。

    有两个下人从人群中颤颤巍巍的走出，来到浩然身旁。浩然却并没有理会他们，还是继续说道：“我知道您并没有吃饱，这也没什么东西剩下了，这碗粥，是我特意留出来的，您先离开这里吧。”

    “你要小心，你不会出事的！”妇人有不舍，眼中却并没有透露出多少绝望，似乎是笃定他不会有事。

    “嗯，您不是常说，吉人自有天相嘛？去吧。”说着看了眼那两人，慢慢说道：“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断你双眼四肢。”

    话并不如何重，但却使得他们浑身一哆嗦，吓得什么都不敢说，点了不知多少次头后便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妇人一步一步的走向大殿外。

    “你让我很意外。”喝了口粥后，孟老爷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那小儿子大了几岁的孩童，面对自己竟然还可以保持镇定，不由感叹其心性之稳。

    一个洞玄境的修行者若是遇见另一位洞玄境的修行者，或许会互相道一声道友。若是不惑境的修行者，或许会敬畏的说道一声前辈。

    可一个孩童，面对一个自己永远都无法想象的巨人时，不感到害怕，恐惧，只怕是一句愚昧。

    孟老爷不经意间透露出了一丝洞玄境的威压，看着浩然脸色不在显得那般淡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既然你如此淡然，想必也是知道些什么。也罢，不多费口舌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谁让我孟府现在，需要他的帮助？

    对着身旁的人说：“去吧，拿下他。。直接杀了。”

    浩然还是笑了笑，有些好笑的问道：“你就如此自信？”

    “杀死一只蝼蚁，难道还需要同情？还需要我去道个歉？”

    吃了口热菜，正想伸手去拿起一只鸡时，听见身后有响。

    随后一音而落：“你说的对，杀死一只蝼蚁，和一群蝼蚁，又有何区别？”

    一瞬之间，浩然手中拿着某个侍卫的佩剑，架在了孟老爷的颈处。

    这一变化吓得孟老爷一抖，手上的那根鸡腿也随着抖动而掉落在孟老爷的衣裤上。油脂点入了丝绸内，染上了颜色。

    之前自己有想过，或许这个小家伙来历不凡，实力自然也不能与同等年龄的小孩般看待，可自己如何也没想到，这已经不是如何看待了，而是危在旦夕。

    孟老爷捏紧了拳头，侧过身盯着眼前这个自己认为不值一提的小家伙。眼神十分熟悉，孟老爷知道，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对方会杀了自己。

    正因为如此，孟老爷垂放在桌上的手才不禁颤抖了起来。

    “哼，蝼蚁。”

    正要下手，孟老爷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再也不故作沉稳，慌乱的对着浩然说道：“不，不，小家伙，不是，浩然，你不能杀我。”

    手中剑一缓，轻轻的一颠，适宜对方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杀了我，那你就永远不可能找到自己的母亲。”

    孟老爷稍微平静了些，对着浩然说道。

    浩然想了想，有些好笑的问道：“天下之大，何愁找不到？”

    “若你仅仅是如此的话，大可不必浪费时间。”

    说着便要动手，斩了孟老爷。

    “哈哈，浩然，你可想过，我若死后，你那母亲会如何？”孟老爷狰狞着面具，整个人都塌在了地摊上。

    “什么？你敢？”

    虽然平日里浩然是跟吴姐腻在一起，但不代表他不关心妇人。

    尤其是之前的教育之恩，那份对自己的爱不可谓不真。

    如今却有一蝼蚁敢出言威胁于他。

    浩然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慢慢的放下了刀。

    “记住了，别忘了我之前说的话。”

    说完便走出了大厅，也不顾后面闻声而来的那些人，提着刀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见着眼前这个疯子离开，有人匆忙的进去，伸出手巍巍的搀扶起孟老爷，坐在下人端上来的椅子。孟老爷只是喘着气，看着浩然离去的方向。

    呆滞的吸了口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

    “有趣啊，”一个较为磁性的男声开口，有些赞赏的看着身旁的女子，犹豫了下，还是说道：“他已在劫难内，你又何必…”

    “他出乎我的意料，可那又如何。”女子抿了抿嘴，摇了摇头后，漫不经心的出声：“这还不够，不够。”

    男子也不由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望着这天地，看着某棵还没退去衣裳的榕树。随手捏下一片，盯着纹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